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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和好 ...

  •   自上回云靖海一时脑子发昏把人惹生气后,就被赶出了主屋,纪淮卿说什么都不准她进来,要么她去别处,要么他出去,反正两人是不可能待在一个屋檐下的。云靖海只得顺着他的意,搬去了别院暂住。

      今日管事奉命来给纪淮卿送赏,一边汇报一边觑着纪淮卿的脸色,斟酌着暗示他该去向淮王谢恩卖个乖的。

      以色侍人,恐不及色衰便会爱弛,偏这王妃像不开窍般,不趁现在正盛宠时好好固宠便罢了,恃宠而骄也不知个轻重。不过王妃平日待她们这些下人不薄,她总归是想帮一帮他的。只是见纪淮卿对她的劝告置若罔闻,照例叫人把东西送回去,管事心知自己再多嘴,人自个儿想不通,怎么说都是白搭,心底叹了口气,悻悻闭口退下了。

      自诩经验丰富,拿捏男儿家很有一套的云靖海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碰了壁,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与古玩字画等流水般地送到纪淮卿的院中,却被尽数原样退还,连瞧都不曾瞧过一眼。

      监管送还物件顺带捎话的管事苦着脸再三告罪,才小心翼翼说了纪淮卿的原话:有本事就叫她自己来见我。

      其实管事还是没敢把话说全了,纪淮卿还叫了云靖海的大名。这话王妃说得,若淮王心情好,只当是小两口闹别扭的情趣罢了,她说了可就是犯上不敬,大逆不道,脑袋不保。

      云靖海似乎早知他的脾性,甚至还问了管事他可有提到自己的名讳,管事不敢隐瞒,便支吾着想替纪淮卿说两句好话开脱,毕竟王妃平日里待他们这些下人还是挺好的,他唯恐王妃惹得淮王不快,遭了申饬,万一再失宠,以王妃那性子,那可是害惨了他了。没想到淮王殿下不见半分怒意,反而欢欢喜喜道她就喜欢她家卿卿这性子,亲自提了刚被打回来的糕点,直往主院去了。

      管事办完了这边差事本想一道跟着回的,正好也能帮着王妃圆两句,不想淮王直接撵人,叫她提前歇了,暂且用不着来伺候。摸不清淮王殿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管事只好心底默默祈祷她家王妃不要再顶撞殿下了,要真顶撞了就请殿下只当是王妃在同她使小性子,妻夫之间的情趣吧。

      进到主院时云靖海就见纪淮卿正坐在树下独饮,对面还放了一只斟满的酒杯,想来是在怀念故人。院子里的仆役见她突然到访忙要请安行礼,被她制止了,不许他们出声,悄摸声全部退下。

      等走近时见纪淮卿仍像以前一样连开口问候一句的意思都没有,云靖海也不觉尴尬,自己先打破了僵局,赞了一句好雅兴。直到她端起了对面的酒杯,纪淮卿神色才变了样,忙不迭开口想阻拦,见云靖海将杯中琼浆尽数倾倒在黄泥地上,洒了一圈,这才脸色稍霁。

      云靖海自顾自坐下为自己斟酒,理直气壮称闷酒醉人,自己陪他喝,纪淮卿便冷笑回怼说:“托淮王殿下的福,不然淮卿怎会喝上闷酒。”话里话外都是怨怼讽刺,云靖海这种打小浸淫深宫里摸爬滚打大的哪能听不出,不过这回确实是她理亏在先。

      她跑去宫里打探消息时还顺道问了云靖容,对方当时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啧啧道:“生死之事,你还敢拿来开玩笑?再说了,你这头上的嫌疑摘干净了吗,还不长点心。”于是这几日云靖海便想着法翻找她的库房、甚至盯上了云靖容的私库,要从里面搜罗些好东西来哄人。

      虽然连着被退几次了,不过云靖海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用的,至少自己现在能进这个院门了,离同床共枕那还远吗?

      纪淮卿因上次的事难受了很久,胸中郁积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连着做了几天的噩梦,梦的内容也大相径庭,总是幼年时母父出事那时的情境,然后是本来牵着他的手的邵珏笑着和他道别,身影就这么在他跟前慢慢变淡,变透明,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已经拼命去抓紧了,却什么都留不住。白天想,夜里哭,无处倾诉,只得借酒消愁。

      当年母父双双因意外身亡时,年幼的纪淮卿彼时对死亡的概念还停留在再也见不到了,只知道他就算趴在管家阿嬷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爹爹再也不会来抱着他,再不会用沾染了爹爹身上淡淡草木香的丝帕给他擦哭花的小脸,温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念着不哭不哭,阿娘和爹爹没有不要卿卿,阿娘也不会带着他最爱吃的翠玉豆糕突然出现在他背后,嬉笑他是个爱哭鬼。

      亲戚说他是没人要的小孩,没人要的小孩很快也会死。他与这个世界的牵绊已经被一场无情的事故斩断。那会儿他因为惊吓伤心,生了一场大病,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纪淮卿害怕地胡思乱想着,他是不是也要死掉了。要一个人躺在又冷又硬的棺材板里,甚至死了都不能再跟阿娘阿爹在一起,因为他是没嫁过人的男孩,是不能入祖坟的。

      他觉得自己好可怜,活着没人要,死了也没人要了。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本来就因发热而脑袋昏沉,这下更看不清眼前,甚至对当时发生了什么事都有些记忆模糊,隐约好像看到一个人站在他的床头,握住他因高热而不自觉探出被褥的手,声音轻快活泼:“弟弟不怕,我带你回家了。”

      恍若大梦一场。

      那日府中兵荒马乱,管家阿嬷牵着他的手,看着众人领过安置银匆匆四散离去,偌大的宅邸好像突然变得空空荡荡,平时一阵柔和舒适的穿堂风如今似乎能轻易将他掀倒,那阵风不知要将他吹往何方。

      他茫然失措地看看管家阿嬷,又看了看笑的温柔慈爱的邵家母父,这种选择对尚不知事的稚子来说似乎太过沉重。管家阿嬷说自己年事已高,恐哪一日也像如今一样照顾不及,他一个男孩子,护不住自己,会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邵家是他未来的妻家,长辈间又是故交,于理于情,抚养遗孤理所应当。于是这朵飘无定所的浮萍最终游去了北方。

      邵家母父待他极好,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疼爱,邵珏也是一个温柔的姐姐,她们一家是纪淮卿最后的依仗。

      可如今大树倾倒,柔弱的菟丝花不仅不能找到补给这棵风雨飘摇的大树最后致命一刀的刽子手,还面临着被碾入泥里,随之一起覆灭的命运。

      纪淮卿以前不是个爱哭的人,小时候贪玩摔破了膝盖,血染红了衣裳,他娘哄上两句,他便不掉金豆豆了,后来母父过世,他哭到晕厥,临走时管家阿嬷和他说悄悄话,以后要懂事,他便只在想家的夜里偷偷躲在被子里抹两滴泪,再后来是婆公相继去世,他和邵珏枯坐守了三天的灵,就干流了三天的泪,现在是邵珏……纪淮卿觉得自己这几个月里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偶尔他觉得眼睛有些模糊,甚至害怕自己会不会哭瞎了眼,不能亲眼看着害了邵珏的人伏法了。

      纪淮卿不想哭的,他再哭,没人再给他擦泪了。

      温暖柔和的指腹揩去他眼尾的泪珠。他低头,正对上云靖海灿烂的笑脸:“小花猫,再哭眼睛都哭坏了。”云靖海半蹲在纪淮卿身旁,面对着捧着他的脸颊,顺手捏了捏两侧的软肉。他最近消瘦得厉害,连脸上肉都捏不起来多少了。

      云靖海还以为他在恼自己的失言,安抚道:“我发誓以后决不再戏弄卿卿了,再有下次……”纪淮卿被她严肃的表情弄得突然伤感不起来了,忍住了泪意,又莫名有些想笑,想听听看她要发个什么样有诚意的誓来。

      “再有下回,就叫我和卿卿一辈子没有孩子!”云靖海酝酿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对她而言比较值得畏惧的事情来。

      纪淮卿闻言无语,拿脚尖轻轻踢了以下她的小腿:“去你的,哪有你这么发誓的,连我也一起诅咒。”

      云靖海嘿嘿傻笑着补充:“我跟别人也有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考试qwq,9号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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