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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往事 ...

  •   大红的嫁衣下还隐约可见白色的丧服,不伦不类的穿着一如这场不伦不类的婚礼。

      先前从灵堂上绑人的时候,为防止纪淮卿闹得太凶,这群没轻没重的会伤了他,云靖海一早叫人备下了迷药,这药不会叫人昏睡过去,只会使中药者短时间里筋骨绵软无力,就如现在,纪淮卿被几个侍从给架着,却也没有丝毫的挣扎抗拒,仿佛一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乖乖任人摆布,不过单从他那充满愤恨的眼神,也能看得出得亏下了药,不然今天这堂是别想拜了。

      虽事发突然,没有提前知会她那些狐朋狗友,但还是有些机灵的闻风而动,赶来为她庆贺。云靖海是爱跟她们一起喝酒寻乐子,但她平素最厌恶应酬,更何况现在屋里还有个美娇郎在等着她,哪还有心情同她们多废话,叫她们一人敬过一杯酒,留下贺礼,人就免了。

      “殿下以前夜夜做新娘,今儿个可终于做一回真的新娘了。”一友人调侃道。

      “知道还不快滚,留这儿坏本王好事?”

      等云靖海回到屋里时,纪淮卿己恢复了大半,繁复华贵的盖头早被他扯下丢在地上,他挣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四处摸索。

      他本想直接逃出去的,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荒唐念头,且不说门外会不会有人看守,就是真出去了,在这偌大的王府里,他人生地不熟,淮王府抓一个妄想出逃的人就如同猫捉老鼠,简直易如反掌。纪淮卿现在更悲切地觉得自己就是被云靖海轻松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余光扫到妆奁台,他忽有了主意,在里面一阵翻找,果然有他想要的东西。

      先前京中传言说淮王暴戾,夺爱不成便杀情敌雪恨,其实这个说法纪淮卿也有所耳闻。不过云靖海亲自坐实流言,甚至比流言更加阴损。威胁抓着剪刀对着自己脖颈要寻死的纪淮卿说他真想死就死,一剪刀扎下去就痛快了,不过这么干她可就不痛快了,她要是不痛快,只会想办法让别人更不痛快。比如让他娘家亲戚跟邵氏一族上下几百口人都跟着陪葬。

      她人如何,纪淮卿本是不欲关心的,他母父已不在了,其他人也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尤其是邵家二房三房如此欺辱他,他又非圣人,若只她们倒霉,他便只当是给自己报仇了,于他而言是也不是什么坏事,可若牵扯到无辜之人的生死,像对他和邵珏关怀备至的姨母姨父,为邵珏扶灵、带她回家的堂姐,天真稚气站出来维护他的小堂弟……纪淮卿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云靖海又幽幽道:“不够的话……再把邵珏挖出来鞭个尸怎么样?”

      纪淮卿握着剪刀的手都在颤抖:“你敢!”

      云靖海笑得充满恶意:“我云靖海有什么不敢的。”

      尔后她又想到什么,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尖锐的桌角,补充道:“自残也不行哦。卿卿在自己做了什么,我就把邵家的人都抓来,在你面前,依样做一遍。”

      疯子,疯子,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妥协般地狠狠把剪刀掷出去后,纪淮卿忽然有些茫然,若说方才他还盼着能以死威胁云靖海放自己离开,心里还预演着一场斗争,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情绪空间和思考能力,可现在既寻不得死,又离不开半步,便是无事可做了,脑袋里突然变成空白,于是悲伤的情绪重新占领高地,缺少了活下去的信念的支撑,他除了流泪,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美人总是分外惹人怜爱的,更何况是在无语泪双流的憔悴美人。云靖海见他这幅模样,也不再计较他方才的胡闹,体贴地为他揩去眼泪。

      “你的眼睛生的最是漂亮,哭坏了可就不好了。”

      这双漂亮的眼睛看向她时是结了寒霜的:“是不是你,杀了我的妻主。”

      云靖海轻笑一声,伸手想要去揽纪淮卿,被他躲过了,他的眼神像一头受伤的小兽,警惕又惶恐地打量着眼前所有不可以被信任的人,她也不觉尴尬,转而把胳膊肘搁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手背支着下巴,漫不经心道:“瞧你,都哭糊涂了,你妻主我没事杀自己干什么?”

      纪淮卿被她气得哭腔都压抑不住了:“是不是你!”

      “卿卿还是不了解我,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大费周章的人吗?直接抢不就好了?”云靖海抬手指了指自己,微笑道,“不过要是我真想做,就不会等到她出京才动手了。”

      纪淮卿被云靖海这话噎住,但仔细回想,对方的行事风格确实如她所言,但纪淮卿还是有些犹疑,他现在谁都不愿意相信:“我凭什么信你说的话。”

      云靖海耸耸肩,一脸无所谓:“你要实在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办法。”反正人都搞到手了睡到自己旁边了,心还能远哪去,就算真得不到他的心又怎么样,人是实打实得到了啊。

      纪淮卿不甘心地瞪大了眼睛盯了她好半天,确认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心虚慌乱的证据,才死心,认命般地低头继续抹泪。

      “可我不信她就这么死了,我还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纪淮卿低声呢喃着,不知是说给云靖海听,还是在说给自己。

      云靖海最擅长顺杆子往上爬:“如果你真想查,淮王妃的身份也能给你带来很大的助力,有我的庇护,总归不会是一件坏事。”

      纪淮卿大概是折腾一天,身心俱疲,又哭累了,闻言也不再吭声,木然地点点头。一天没有进食和休息,被哄骗着喝了些粥后,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迷迷糊糊就睡下了。反正已经是合法已婚妻夫,纪淮卿又已经沉沉睡去,没了知觉,云靖海自然心安理得的享受起温香软玉在怀,美美入眠了。

      同样刚与皇后梳洗过,正说着妻夫床头话的女帝又想起了自己那天天给她惹是生非的好妹妹,气恼过后,准备当笑话讲给皇后听。她俩在这方面颇有共鸣,沈翊家中同样有一个被娇宠的不成样的幼妹,为她们真是整日操不完的心。

      “明日记得穿好看些,靖海该带着王妃来见了。”云靖容笑道。

      “什么王妃?她有喜欢的人了?”沈翊诧异道。

      “何止,人可长本事了,已经娶回来了。”

      这下换沈翊震惊地睡不着觉了:“怎么这样突然?是哪家的公子?”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你都不知道,她今天有多荒唐,娶的是邵珏的遗孀,还是直接闯到灵堂上强抢的人!也不知哪里学来的土匪做派!”云靖容一说起来还是觉得自己难免气血上涌,“真是造孽,不过她说是因为邵家想逼死那遗孀,吃绝户不够,还想霸占他的嫁妆,才不得已这么干了。”

      “她长大了,可不就由不得咱们给拿主意了。”沈翊笑了笑,“也好,怎么说也是救了那小公子一命。诶,那他叫什么你知道吗?别明日来了,我这做姐夫的连人家孩子名字都叫不出口。”

      云靖容思索片刻,好像是有提到过那公子的名讳,叫纪淮卿来着。

      她突然想到什么:“姓纪,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些熟悉,好像以前也……”

      沈翊也想起来了:“纪太傅。”

      纪太傅是云靖容还是太女时的老师,她登基前便已经不在朝堂了,这么多年未通书信,云靖容一时都有些想不起她来了。

      纪太傅当年在夺嫡之争最激烈的时候她被陷害贪没灾区救济银和科场舞弊几项重罪下了狱,险些丧命,后来洗脱冤屈后不久便称病请辞了,云靖容去为送行时纪太傅才和她说了实情。纪太傅与夫人子女缘薄,人至中年,膝下才得一子,她在监牢中时忽然想到她才刚会伸手叫阿娘抱的小孩,自己若是死了,留他父子二人怎么活,她儿子还那么小,若真成了罪臣之子,以后哪个好人家敢娶他,她只想以后守着夫儿好好过日子了。

      云靖容那时非常能体谅纪太傅为人母的心思了。出事时沈翊正有着身孕,离生产已经不远了,因纪太傅是太女心腹,又是师生,两人走得近是人尽皆知的,所以她那几个好姐姐才会想到除掉纪太傅,再吹吹耳边风,果然顺利地将她一并拖下水,不过先帝多少还是念着些微薄的母女情分,且又无实据证明此事与她有直接关系,便只是软禁在宫中,等着调查结果。

      但有人犹嫌不足,想要沈翊一尸两命,将这事捅进了原本被刻意封锁了消息的东宫。沈翊听闻此事果然受惊不浅,提早生了,折腾了一天一夜,不过沈翊就是天生命好,是要活着做皇后的命,不仅熬了过去不说,还一举得女,小孙女的降生叫先帝起了些孺慕之情。

      那天她亲自走到了暂时关押她的殿中,道:“回去吧,去看看你女儿。”

      云靖容还记得她和沈翊的长女刚出生那两天皱皱巴巴的,像个红皮的猴子,好丑,想不通先帝眼里的她俩到底哪像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喜欢一个丑小孩的,可当她的小孩第一次攥住了她的指节,发出呀呀的叫声时,她突然觉得血脉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她现在大概是可以为了她的小孩付出一切的了。

      所以一登基,云靖容就封了她为太女,云靖容的母皇对她和她父后不好,她决心不能做这样的母皇。

      所以纪太傅想走,她没有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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