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NPC会梦见社恐大佬吗》竹外渡子

6、单人成行

　　温苓说完了，还问她：“神奇吧？”
　　震撼到了极点，江倚晴已然麻木，还能跟着附和：“……真神奇。”

　　“老板非说你自己打车跑了，直到他跟我们一起熬了一夜，把公司的所有监控都查了一遍。”
　　温苓接着说道，语气里染上淡淡的嘲意：“这甚至是搬进大楼以后他第一次跟我们一起加班。”

　　江倚晴：“……”

　　温苓停顿一下，似乎是喝了口水，又继续说道：“这二十个小时里，领导们召开了五次紧急会议，全公司所有精英技术人员都被召集到《谪仙》拟真版项目组排查问题。最终，我们得出一个十分不符合唯物主义的结论。”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江倚晴默默接道：“我穿越了？”

　　“……没错。”温苓愣了一下，语调终于因惊奇而有所起伏，“你不惊讶吗？公司现在都乱套了。老板今天在挨个谈心签保密协议，那么多人，晚上还要加班。还好我不加。”

　　江倚晴不明白：“都出这么大事了，你不加班啊？”

　　“因为他第一个就找我签的协议啊。”温苓回答道，“我的条件是，朝九晚五，永不加班……不对，扯哪儿去了。说正事，你先把合同签了吧。”

　　江倚晴想了想，觉得温苓没什么必要骗她，而她烂命一条，也没什么再好失去的了。于是唰唰在合同上落款：“好了。”

　　温苓回收合同，检查了一番上面的签名，继续说道：“你的情绪很稳定，这是好事。现在事情已经有点眉目，我会继续通过发【强制】任务的方式指引你排查问题。需要更进一步的解释吗？”

　　江倚晴已经接受现实，只觉得多知道些也不是坏事，便摊手道：“说说吧。”

　　温苓于是开始解释：
　　“首先，在你消失之后，《谪仙》拟真版的程序没有关闭，也没有人敢关闭它。显示出的游戏画面一片漆黑，这一点，我们暂时无法判断是哪里出了问题。”
　　“其次，我们提取了运行中的游戏代码。发现在数行正常的代码之中，隐晦地出现了你的名字。我找到你最后出现的位置，重新加入了任务程序。也就是你刚开始接到的【强制】任务。”
　　“让你救下苏月凝和叶涧，是因为这两个NPC非常奇怪。他们根本不存在于我们的设定里，可就在我找到你的时候，和你一起出现了。我查过代码，理应和他们相关的，完全是一大串乱码，搞不懂怎么运行的。”
　　“世界中这样的NPC应该不止他们两个，以至于我们这边仍能看到有类似的乱码在疯狂增殖。如果不针对性提取出你的信息，只能看见不断刷新的乱码……总之现在，因为你成功完成了任务，我们排除出并删除了一些阻碍的代码，和你建立了联系。接下来，你看到的越多，我能查到的信息也越多。”
　　“巡游溯回，找到问题的源头，我们也许就能找到救你出来的方法。当然，江小姐，是‘也许’。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江倚晴似懂非懂地听下来，只觉得人生无望……
　　虽然仔细一想，本来也活得多没成功……但是又仔细一想，她为了提前退休都攒了十多年的钱了，回不去岂不是白费……便觉得人生更无望了。

　　她倚着墙根，慢吞吞地坐下来：“所以，鄞城的这个什么……至暗之夜，也不是游戏设定？”

　　温苓肯定道：“没错。不过我认为这个设定非常有趣，准备提案做进游戏的剧情里。”

　　江倚晴：“……”

　　见江倚晴没有回音，温苓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说：“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也可以把【江倚晴】作为特别NPC加入剧情，权当纪念。另外，还有五分钟我就要下班了。”

　　只有同样嘴拙的江倚晴知道温苓这是在安慰人，尽管听起来很损。然而到了这个地步，悲伤、愤怒、发泄或者说安慰，似乎都不能解决问题……
　　她想了想，决定问些实际的：“那任务奖励呢？游戏道具之类的，方便我做事。”

　　“哦，稍等。”温苓应着，敲打了一会儿键盘，“有个永久奖励，我会派NPC送来。那个NPC你也认识，我不在的时候找他就行。……还有，游戏时间……好，我已经把现实时间和游戏时间同步到菜单里了。游戏的时间流速比现实更快，只有在你和我语音的时候会强行与现实同步，你可以参考一下……哦，到点了，拜拜。”
　　说完，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整理东西的声音。通话被利落地挂断，江倚晴却仿佛能看到一个秃头的、沧桑的、穿着格子衫的程序员拎着包快乐地准点下班离开的背影。

　　……这哥们心是真大，难怪寰宇选他做联络人。
　　江倚晴想着，却听苏月凝忽然惊呼一声：“恩公？！你什么时候坐下来的……”

　　喔，对。刚才游戏时间好像是暂停了。
　　现在通讯结束，时间流逝，NPC看她大约就和瞬移过来坐下一样。
　　江倚晴支着下巴，调出菜单，一边翻找着温苓说的时间，一边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我一直都坐着啊。你看错了吧？”

　　叶涧拧起眉头：“可是我刚刚也看见……”

　　“不。”江倚晴斩钉截铁地说，“这么黑的地方，能看见什么？你们两个，什么都没看见。”

　　看来人工智能还不能够取代人类。因为叶涧和苏月凝听江倚晴这一通胡诌下来，皆露出了迷茫的表情，然后就真信了。

　　“……不论如何，”叶涧攥紧手中的羽箭，向江倚晴郑重地施了一礼，“这一路多谢前辈相助。杀手为我而来，我留在这里也只会成为累赘，就不拖累你了。”

　　还挺仗义……江倚晴想着，刚想叫住他说点什么，却正好在此时找到了温苓所说的“时间”。
　　时间栏被分为二，一栏是北京时间，一栏是游戏时间。北京时间停留在下午五点整，明明江倚晴感觉到已经过去了有一小会，这世间却连一分、一秒都没有再动过。
　　游戏时间就更夸张了。
　　……上面显示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具体时间精确到秒，而秒数还在走动。啊？

　　江倚晴目瞪口呆。
　　现实时间，按照温苓所说的，过去了二十个小时，倒也对得上。但是游戏……现实一小时，游戏里就一年了吗？什么天上人间……哦！等等！
　　温苓明天上班，换成游戏时间，那不是要她再等十七年吗？
　　……十七年后才能互通消息，那她还着急什么？抽空睡几天大觉应该没事吧？

　　江倚晴回过神来，飞快叫住转身欲行的叶涧。
　　“既然要查天黑的事情，你就从天黑时街上紧闭门窗的人家开始打探。”江倚晴指了指道路两旁的屋宅，提醒道，“我现在很累，要去睡两天大觉。你慢慢查，别死了。两天后，在鄞城客栈等我。”

　　叶涧怔然，循着她指点的方向看去。只见多数人家依然门户大开，城民洒扫的洒扫、叫卖的叫卖，漆黑之中，确实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不过细细一察，却能找出几家紧闭门窗，甚至还有在门上挂了锁链的……

　　“好，我知道了。”他停下脚步，又行一礼，踌躇道，“前辈帮了我这么多，如有需要……算了，不累赘已是极限，我暂时给不了你什么，再见。”
　　说完，似乎有些恹恹的样子，抿着嘴唇便闷头离开了。
　　有点莫名其妙的。

　　苏月凝留在原地，表面平静，内心却喜不自胜。
　　太好了这碍事的小子终于走了！
　　“恩公！”她扑进江倚晴怀里，满怀期待地抬起眼睛，活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我们去哪里睡觉呀？”

　　江倚晴倒抽口气，摁着她脑门，把人推得远远的。
　　“说什么怪话……你之前说自己住在鄞城，还有个弟弟，那是真的吗？”

　　苏月凝顿了一下，一敲脑袋：“哎呀那个当然是真的啦……”

　　那正好。
　　江倚晴打了个呵欠，困顿地想。她手上能在下尘流通的货币的不多，包里的全是绑定道具，也卖不了，得省着点用……
　　于是，她很不要脸地对苏月凝说：“那我去你家睡。”
　　不知道苏月凝在打什么算盘，反正杀不了她，先摆几天再说。

　　*

　　江倚晴一直觉得，人活在世，总要有爱、有盼头，才有行进的力量。
　　有人为亲人所爱，有人有远大志向，纵然现实残酷，也能咬咬牙过下去。
　　她自己嘛……只觉有自知之明。
　　上天对江倚晴少有的仁慈，便是让她生在了沪城。即便是孤儿，也是沪城的孤儿，不至于没书可读、无饭可吃，惨惨地烂死在某个桥洞之下。
　　成年后，她离开孤儿院，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要和人相处，辛苦些，但包吃包住、工资也过得去，还能接受。
　　直到二十岁那年，火锅店老板那结婚三年、刚抱上二胎的儿子忽然看上了她。
　　中略，感谢法治社会，没有发生太过分的事情。她辞职了。拿着不多的积蓄跑得远远的，并下定决心要努力攒钱。
　　至少能买一间自己的房，能有足够的钱给自己安心养老，能活得有底气，再不用看人脸色……
　　△的，虽然这鬼地方租个二十平地下室都要千把块一个月。

　　这是江倚晴给自己定的盼头。
　　她今年二十六岁了，已经打了十年的工。十年的省吃俭用，终于让她攒下一些财富。在《谪仙》的副业，也随着游戏的火爆，风生水起——
　　然后，她就人间蒸发在寰宇科技的测试室了。

　　造化弄人啊。
　　江倚晴躺在苏月凝家偌大的金丝楠木双人床上，盖着熏过香的丝衾、望着雕了花的天花板，眼角缓慢落下一滴泪水。
　　有的人兢兢业业一朝穿越打水漂，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
　　想过苏月凝不缺钱，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有钱……一间卧室，已经比她在现实租的整个房间都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