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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前桌 ...

  •   前桌李小凡是个蛮有意思的人,他数学成绩很好,几次考试我看他试卷上都只扣了三四分,最后一道数学大题做起来也不在话下,数学这科算是妥妥的龙头。英语成绩一般,毕竟班主任是英语老师,勉强算是能跟上大部队。他的语文成绩则是出奇的烂,我从没见他语文考及格过,120的试卷他甚至考过58。后来他的英语成绩上来了语文照旧死死拖着他的后腿,期中考试那会儿他语文只要考及格,都能妥妥的进前十。我很费解,都是中国人学了这么多年的语文,怎么会有人语文考试不及格。背诵课文对他来说可能比让他割肉还难,作为他的小组长,检查他的背诵情况的我也挺难的。一小段文言文怎会有人花完一节早读课还磕磕巴巴背不出完整两句的,怎会如此?别人大清早来教室都是找人借数学物理作业抄的,他大清早来班里是找我借语文作业抄。抄也就抄吧,每次还指着基础训练最后面留的情景写作题,望着我那五行横线都不够写的一段小作文惊叹:“你怎么能写这么多?我在家半天都憋不出来几个字。”正常情况下,情景写作题别的同学确实都会选择随便写几句话敷衍了事,但是某天我发现了语文老师批改作业的时候喜欢给这题批评语,写的好的批个好字之类的,之后我就把每道情景写作题写成小作文了。翻看我的基础训练,已经数不清语文老师在页末批了多少好字标了多少评语了。李小凡还要每次在我大小语文考试又拿到第一的时候惊叹半天,觉得不可思议。这方面别说他,连我自己都感觉奇异。语文题目批阅起来这么主观,每次都能考第一确实很奇怪。这种奇怪的蝉联大约是从初一下学期某次单元测试开始一直持续至今的。之前拿过语文单科第一的沈小玥有回还特意拉着课文科代表一起跑过来向我取经,课代表在一旁边趣说:“沈小玥最喜欢的科目就是语文了,看见你经常霸着语文第一的宝座,她比谁都急。”这叫我怎么回答呢,我只好挠着头很为难的说:“多看看课外书杂志什么的吧?多做做习题多背背书?”沈小玥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哼了一声头一扭甩着马尾辫就走了。说回李小凡,他的头发是自然卷,听说头发自然卷的人都很聪明。他的脸略长,单眼皮,薄嘴唇,皮肤很白。但他的手很粗糙,掌心有厚厚的茧,听说他留过一级,家境也不太好,今年的贫困生补助我也有看见他在申请。这个人脾气很好,没见他急过眼,经常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我第一次注意到他一头绵羊一样的卷发的时候,他正扭着身子和周小栋说着什么话,坐在他背后的我,没忍住手欠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他赶忙拍开我的手,脸上却还是嬉笑的神色,说什么男人的头怎么能随便摸之类的话。其实他的发质很差,摸上去手感像稻草一样,我抽回手时有点惊异我做了摸别人头这样失礼的举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还是多注意分寸。
      学校开展完秋季运动会后,眼见着上学路边能看到的旁人家门前种植的紫色牵牛花和银桂相继开放又凋谢,水杉树的羽状复叶开始变黄飘落,铺在地面上像棕黄色的地毯,踩在干脆的落叶上面还会有捏碎方便面面饼般的感觉。秋衣、毛衣越来越厚的衣服一件件加上身,天气越来越冷了。在一个阴沉着的天里,厚厚的乌云终于承载不住太多人的期盼,天上纷纷扬扬落下漫天飞雪来。其实我蛮讨厌冬天的,因为每年冬天就跟约好了似的,到了差不多的时候我的手上耳朵上都会长冻疮。冻疮会让人手肿得和猪蹄一样,提笔写字都不方便就不说了,生了冻疮的地方稍微捂热点就奇痒无比,抓它它会破皮开裂,直接看见红彤彤的肉,疼到钻心。不抓它它就会疯狂秀存在感,耳朵和指节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十指连心,冬天的晚上我经常会因为身上的冻疮痒到睡不着觉。所以看见下雪固然好多人觉得雀跃,但是看见我手上青一块紫一块肿胀着的手,我就满心烦躁。老妈说冻疮可能是遗传,不然怎么她、我和我姐都爱长冻疮。我却觉得应该是经常洗碗手泡在脏水再拿出来被风一吹冻出来的。即使现在已经滴水成冰,屋檐边挂着的冰溜子已经长得像冰剑一样,早上没有让人离开暖烘烘被窝的勇气,我还是做到每天第一个到班级,所以劳动委员干脆把班级钥匙给了我,坚持早到开门这活他就不用干了。这天早上我到班门口时正伸手摸上冰冷的黄铜铁锁准备开门,感觉背后有人走来,扭头一看来人是李小凡,他正加速跑过来,雪地踩得咯吱咯吱响,扑上来就把他冷冰冰的手往我脖子里塞。天还没怎么亮,他嬉笑着满脸都写满调皮。我和他打闹一阵子他才把手抽出来。这时他一直背着的另一只手塞给我一个他盘得圆溜溜的雪团子,说什么拿这个捂一会手就会暖起来。我看了看他同样青紫着满是冻疮的手,觉得他在饮鸩止渴。随手就把雪团扔了转身重新去开门,心想着他明明比我大一岁,怎么还这么幼稚。下午放学回家写完作业,我下楼来倒杯热茶暖暖身子,一下楼就在门口墙角处看见一个箱口大敞的纸箱,里面蜷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狗。我又惊又喜,一个飞扑上前去查看。原来是在县城实习的我姐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看见一个老婆婆提着一个篮子在路边卖小狗,老婆婆卖得就剩最后一只小狗了,我姐看它在寒风中冻得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一可怜就用20块钱的价格把它带回家了。老妈现在正在板着脸训着我姐,她非常不同意家里养狗,一方面是家里做这个生意养狗怕影响到客人,一方面也是怕养出感情来搞丢或者不小心去世了心里难过。但是我第一眼看到这只小狗,就打心眼里喜欢。这是一只橙黄色的短腿小母狗,耳朵已经立了尖尖的,嘴巴短短的黑黑的,一看就是长不大的那种。它的胆子特别小,放在纸箱子里动也不敢动,从箱子里拿出来让它熟悉环境时它竟然吓尿了。我抓住老妈的围裙央求老妈把它留下来,保证我和姐会把它照顾好教得乖乖的。由于成绩的缘故,我现在说话老妈还是会听两句的,她最后嫌我缠着她烦,就松了口,但还不忘叮嘱我不要花太多时间在这只小狗身上。我姐眼看着老妈同意把这只怯生生的小狗留了下来,非常欢喜地跑到楼上去找旧衣服给它垫狗窝用。我非常害怕这只小狗熬不过当下的严寒,就把它的窝挪到厨房的灶台边,想着每天做过饭的灶台没准还能有些余温帮它抗一抗。自从这只小狗狗成了我们家的一员,我姐给它取名叫点点。
      周五课间前班长蔡小杨跑到我座位旁一屁股坐下,和我说下周二圣诞节老街教堂晚上会有活动,班里很多同学都会去,问我感不感兴趣。前班长蔡小杨是个个子很高性格很憨的傻大个,这学期他经常来找我请教物理和数学,因此熟了起来。我还过过圣诞节,也没去过老街教堂,我老爸老妈也信奉基督教。所以我虽然有心想去看看,但是又怕打扰教堂正常的活动。蔡小杨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顾虑,告诉我说参加教堂活动和信不信基督没关系的,就是凑个热闹,听说教堂还准备了小礼物。听他这么说,我想了一下,写了张纸条传给周小敏,问她也没有兴趣一起去。结果等到周二下午放学,我都没有收到她的回信。当天晚上我和老妈打过招呼,只好独自一人走向老街教堂凑热闹去了。教堂在老街另一条分支的尽头,这条分支街道真的是相当的古早,路面还是青石板铺就而成。石板路面经过长久的日晒雨淋,变得坑坑洼洼的。走在青石板路上,一种充满岁月感的幽寒会从路面透过脚底蔓延全身。下过雪后路两边堆积的厚雪给这条幽深漫长的小街增添一分亮色。这条分支街道还有一家小镇上开的最早的一家澡堂子,现在早已是关门大吉了,褪色了的红木大门前砌的是青石板台阶,台阶尽头的红木门槛高高的,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石板路还没走到头就可以越过别人家的屋脊看见教堂高高立起的十字架了。小镇上的教堂不像电视剧里那种恢弘气派的哥特式建筑,就是普通人家的红瓦两层楼房改建的。教堂的大铁门大开着,站在门口就能听见礼堂人声鼎沸,相当热闹。今天教堂的铁门以及围墙边缘都被装饰了小彩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亮光映在雪地里。刚进教堂门,就遇见一位和我家只隔几户人家的阿姨,她一看是邻里家的小孩,就热情招呼着问我吃晚饭了没,今天晚上教堂食堂开伙,有免费的晚饭可以吃,说着就把我往教堂厨房处拉。我谢过阿姨的好意,说自己是来找同学玩的,晚饭吃过了什么的才脱身。
      穿过前院推开礼堂大门,礼堂特别的大,灯火通明着。做礼拜的讲台现在被改装成了舞台,台下整齐地摆了几十条红色油漆漆过的靠背长凳,礼堂里充斥着烛火的气息,屋顶挂着长长的彩带,墙上还挂上了各色气球。教堂此刻人几乎坐满了,台下的人热闹地聊着天磕着瓜子,台上正表演着什么节目,表演者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我找了个最后面一排的角落坐下。观察了片刻,我确实看见了不少同班同学。都坐在最前面靠中间的位置。我枯坐了一会,第一个发现我的还是前班长蔡小杨,他看见我很高兴地跑过来搂着我的肩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我最好奇的还是今天晚上会给什么小礼物,至于台上表演了什么节目倒是没太在意。这样热闹的气氛也很感染人。礼堂窗内暖洋洋的,人们载歌载舞,礼堂窗外还有积雪,前院有一个小孩堆出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雪人,大地一片银装素裹。之后副班长郑小婷,蔡小鸣,还有班里一个成绩很好的女孩蔡小茹扭头看见我时都从前排跑开围了过来。郑小婷看见我永远就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不留余力地宣传我喜欢周小敏,现在正在追她云云。我这边懒得理她,另一边另外三个却像发现爆炸新闻般凑过来向我求证。我搪塞着眼前闹哄哄的几个人,终于熬到了教堂工作人员把小礼物发到手上了:一个苹果和几颗糖果,用一个小塑料袋装着。我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苦等一晚上就是这样的惊喜啊?手里接过塑料袋的瞬间,我心里没来由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我邀请的是李小凡,他会愿意陪着我一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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