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竹绳鸢》千里骡子

13、太子

　　拾叁

　　宫内，凤銮殿。

　　「娘亲，你觉得这样可还舒服？」月厌春依旧是殷勤地帮自己“母上大人”锤着腿，满脸心虚，但还是硬生生地给藏在了自己那狗腿的笑脸下「那大理寺的小公子真不是我主动招惹的，我哪儿知道他在给少卿大人面前行礼时玉佩掉落，被家中长辈发现了？」

　　玉佩掉落时，那小公子什么王母娘娘、观音菩萨、阿弥陀佛都在心中暗暗念了个遍，不想还是被自家爹爹捡起，然后看着他拿着那玉佩越看越凝重，踌躇半天才从牙缝里迟疑地挤出来几个字：这是……太子给你的？

　　小公子：？

　　“龙纹”带表祥瑞，是帝王用的特征，“麒麟”则代表皇子，大理寺少卿大人捻着胡须，越看那脸色越阴沉，眼看着老头当场就要上家法了，小公子连忙胡乱解释是公主给的，少卿大人蓦地阴云散尽，万里长晴，总算没误会。

　　毕竟若是那玉佩真是太子给的，那岂不是断袖吗？成何体统？

　　少卿大人知道，陛下坐下两个娃娃，一个是太子，另一个便是昭华公主了，公主独得帝王家的宠爱，所以，虽不是男子，圣上还是破例给公主弄了个，让她戴着不离身。

　　然后少卿大人早朝时请见圣上，圣上便在御书房又把给自己囡囡的东西拿回了自己手里。

　　「所以，爹爹就出卖我把玉佩给了您？」月厌春大惊，她以为自家爹爹会瞒着“母上大人”偷偷召见她，然后私自还给自己了呢。

　　「哼。」这时，“母上大人”发话了「那小公子手里拿着你给他的玉佩那是事实，什么不好，非给这个？让人误会，净给我闯祸。」

　　“母上大人”的纤纤玉手将玉佩扔给了月厌春，又重重点了点她的眉心「别指望你爹爹了，在咱自个的家里我最大，我说什么时候打你，他也只能看着，就算他再疼你，有那个胆上来帮你吗？」

　　想想自家爹爹说要给自己找最好的御医时，暗暗附和道：那确实没那个胆。

　　月厌春收好自己的玉佩，笑嘻嘻地继续陪自家娘亲消遣。

　　「对了，还有件事。」皇后斜躺在榻上，拿了块春竹呈上来的点心递给月厌春，自个也拿了块吃着，慢条斯理道「那小公子我把他召进宫里来了，一会就到，到时候你把事给我说清楚，莫要让人误会，不然板子伺候。」

　　「太子到——」殿外有人通报，月厌春赶紧两眼发光地站起身，提着裙子小跑去迎。

　　「哥！」月厌春大喊一声，心里响着一首老歌，只觉得这救星来得太及时了。

　　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然而这歌还没唱完一个自然段，月厌春就被自家亲哥薅着后脖领子给提溜到了皇后面前。

　　月厌春当场石化，太子行礼，也坐到皇后的榻上，自顾自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嚼着，随后把视线移向自己。

　　好嘛，敢情这厮不是来救场的，而是来看戏的。

　　「哥。」月厌春内心千疮百孔，悲伤地流下两行清泪，满眼都是疑惑「你怎么来了？」

　　「听闻你进宫就知道你又干了什么好事惹得娘亲生气了，怕娘亲气坏了身子，这不就马不停蹄地来探望了？」太子悠闲地咬着点心，看样子吃得开心极了，在皇后看不见的角度给月厌春递了个信号，接着道「你和那小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来救你的。

　　得令。

　　月厌春收到信号，放了大半的心，委屈巴巴道「天地良心，我就是想交个朋友，没想到把事闹得这么大。」

　　「你还知道这事闹大了？」太子不慌不忙「今日我上早朝后在御书房给爹爹整理奏折，那大理寺的少卿大人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还了玉佩，还告了一把你的黑状，声泪俱下，一副生怕你把他家小公子给吃了似的。」

　　「可我真的就只是想要交个朋友嘛。」月厌春低下头，离太子近了些，不动声色地捏了一把他的衣袖，眸中全是控诉他的神色。

　　你丫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添把火的？

　　太子眨了眨眼，笑了「哦——交个朋友，正好，我在宫中憋闷得紧，不知道你这个朋友，我交不交得？」

　　皇后冷眼瞧着俩人的互动，没什么表示。

　　「可以呀，他一会就要来了呢。」月厌春抬头，勾起唇角，在心里喊了声：好哥哥！以后你有难我定相助。

　　「那你来，坐下歇歇吧。」太子手上的糕点还没吃完，给月厌春腾了个地方，让她坐在皇后的怀里，拉入了“己方阵营”。

　　「哥，我尝了的，这个好吃。」月厌春刚坐下就立马献殷勤，太子笑而不语，三两下吃完手中的，接了月厌春刚递来的，也在内心猛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皇后对此没动作，那便是“默许”了。

　　「娘娘。」门口的侍卫恰好来了，抱拳跪地「大理寺少卿之子，来了。」

　　「叫他进来。」皇后撑着脑袋，摆了摆手。

　　「是。」侍卫又行退拜礼，转身出了殿门，不一会，一个玉面小公子就脚步忐忑地走了进来，瞧见月厌春和太子齐齐坐在皇后的榻上时心里一惊，一眼过后便收了视线，规规矩矩地跪拜在榻前，低着脑袋「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小生这厢有礼了。」

　　「嗯。」皇后勾了唇，饶有兴趣地瞧着他，还不忘低声吩咐春竹几句，见春竹走了，这才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到底是何等英姿，竟能入了昭华的眼。」

　　那小公子闻言一顿，迫使自己抬起了头，但还跪在地上，直起了脊背，看起来乖得很。

　　「娘娘。」不一会就到，春竹搬着一檀木凳子来了，放到了小公子的身后，做完这些，又退回到了皇后身旁，俯身交代「凳子来了。」

　　「起身坐坐吧，毕竟你在这跪坏了身子，昭华一个不高兴不理本宫了怎么办？」

　　奇怪了，皇后分明是笑着说话的，却让人感到了一丝寒颤。

　　小公子知道在宫里要守规矩，尤其是皇后娘娘这里，所以听罢立即又行一礼，只是没弯下身子「不敢。」

　　「春竹。」

　　「是。」春竹面带微笑，活像个邻家温柔大姐姐「公子不必惶恐，娘娘向来这般，你坐就是了。」

　　闻言，小公子那还敢推脱？只好起身先谢过皇后，然后才坐了下去。

　　「礼数到是做得很全套。」皇后调笑道「难怪阿春想和你交朋友。」

　　小公子抿了唇，偷偷瞟了一眼月厌春，这才道「谢娘娘谬赞。」

　　「哼。」皇后轻哼一声，瞧着紧盯小公子的月厌春，突然推了她一把「御花园里的花开了，你这个做东家的，不带人家去逛逛吗？」

　　小公子震惊地望着皇后，什么礼数也忘了个干净，在春竹一声“大胆”脱口而出时，这才察觉，连忙垂了眸，颤了颤睫毛，几乎将嘴抿成了一条线。

　　「啊？」月厌春口中还残有糕点，与太子对视一眼前，会意，立马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拉着小公子的胳膊便狂奔出殿「谢娘亲，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娘亲安心歇着吧！」

　　喊完，也没了人影。

　　皇后“啧”了一声，郁闷道「跑那么快做什么？小没良心的，得了巧，卖了乖，拔腿就跑，兔子都没她跑得快。」

　　「阿春她不从小就这样吗？」太子依旧笑着，他给皇后锤了捶腿，才试探道「要不……我去看看？」

　　「去去去。」皇后一听更郁闷了，满脸嫌弃道「赶紧滚，别在本宫这碍眼，一个两个的，都不喜欢跟我这多待会是吧？」

　　「哎。」太子满脸灿烂，站起身行了礼「那孩儿这就滚了。」

　　望着太子的背影，皇后撇了撇嘴「有的时候啊，真不想他们长大，小时候嫌烦，长大了怎么想亲近也不跟我亲近了？」

　　「春竹。」

　　「吩咐下去，那小公子走后拦住阿春，教她来我偏殿睡几天。」

　　「是。」春竹欠身「奴婢遵命。」

　　*

　　「吓死我了。」月厌春还紧紧抓着小公子的胳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后便紧跟着太子含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叫你来御花园，你还真带他来啊？」

　　「哥！」月厌春眼睛一亮，朝后看去「你也逃出来啦？」

　　「啧，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逃？不是说了吗？建完你那公主府便常回宫陪陪娘亲，你当初怎么答应的？一搬过去就忘光了是不是？」太子悠悠地渡步过来，眼却死盯月厌春的手「不舍得放开了是不是？还抓着呢？」

　　「哪有。」月厌春连忙撒手，又跑去抱太子的手臂撒娇「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容我狡辩一句，你不也躲在你那东宫里没出来过吗？」

　　太子本来见她毫不犹豫地撇下小公子过来跟自己撒娇表情才好了些许，但一听她说的话脸又沉了下去，轻轻揪着月厌春的耳朵，咬牙切齿「爹爹那还有那么多事没处理完，你看我出不出得了东宫？再说，不去看娘亲便罢，怎的也不来找我？我看你是真想自个扑棱扑棱翅膀飞了是吗？」

　　「哎，哥，停，耳朵，耳朵耳朵耳朵。」月厌春哭丧着脸「娘亲跟个老虎一样，我哪敢哪，若我进宫去找你，那不更完菜了？只怕出了你那东宫的门就被薅去凤鸾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