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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神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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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虞幼卿赶到山门时,吴咎已经等候多时。两人稍作商议,决定游览神女峰。
神女峰是朝云山主峰,巍峨高耸,两人兴致勃勃地走到半山腰,却遇到了麻烦。
“什么时候这里设了关卡?”虞幼卿嘀咕了一句,上前询问。
关卡守卫大声道:“这里已经被禁军接管,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虞师妹,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两人没有多做计较,径直下了神女峰。所幸朝云山名胜甚多,他们游玩了几处,意犹未尽。
隔天,两人又约好下山,行至山门又遭禁军阻拦,原来楚王今日入山,朝云山已经禁止出入。
两人找到一处隐蔽的山崖向下俯瞰,只见自山门到暮江镇都有禁军把守。百无聊赖,他们便坐在山崖边,听松风,看江景。
“虞师妹,听说你是夏人。”
“嗯,不过我母亲是楚人,也是朝云山弟子。”
“真巧,我母亲是赤霞府弟子。”
虞幼卿感慨,师父常说她的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除了恩师和两位师姐,没有一个知心朋友,与吴咎相处数日,竟意外地投缘,这或许是因为年龄相仿、抑或同是年幼失怙的缘故。
“快看快看!”吴咎摇了摇虞幼卿胳膊。
水天之间浮出一只“龙头”,接着是船身——一艘龙船乘风破浪,逆流而上。
“这是大王的座船吧?”虞幼卿道,“好快!”
“船上一定有精通御水的术士。”吴咎猜测。
江边的码头人头攒动,一下子热闹起来,龙船上的人影也渐渐清晰。
“虞师妹,你师父就在码头上吧,你怎么没去?”
“吴师兄,你不也在这儿吗?”
两人说罢,相视大笑。
楚王的车马绵延数里,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才从码头走进山门。两人本来还想前往酒铺小坐,如今天色渐暗,即便没有禁军管制,也只能回山了。
春风微凉,沿路的亭台灯火通明,此时在山中行走,有说不出的惬意。
“虞师妹你看,神女峰的灯火把半边天都照亮了,上巳节还没到,大王就开始祭拜祖神了?”
“是啊,你听,还有丝竹编钟的声响。”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王一定懂这个道理。”吴咎一脸坏笑。
“怎么,你想上去看看?”虞幼卿笑道。
“到神女峰远远地看上一眼,应该不至于惊扰大王吧。”吴咎道。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两人一拍即合,一口气跑到神女峰的半山腰。禁军设置的关卡还在,守备更为森严。
“得想个办法溜过去。”吴咎道。
“吴师兄有没有去过灵界?”虞幼卿问。
吴咎揣摩到虞幼卿的用意,说道:“凡人在灵界十分凶险,没有前辈高人护法,轻则神魂受损,重则毙命,我们没必要冒这个险。”
“那吴师兄有没有去过秘境?”虞幼卿又问。
秘境是宗门先辈开辟的一方天地,往往秘而不宣,所以称为秘境。各种秘境大相径庭,有的用来培育天材地宝,有的借以构筑护山大阵,有的则供宗门子弟修炼。
“赤霞府的秘境是宗门前辈的隐修之地,师父送我进去过一次,后来被长老们赶出来了。”
“你做了什么欺师灭祖的事情,这么不受待见。”虞幼卿笑道。
“长老们说我资质太差,不堪用。”吴咎撇撇嘴。
虞幼卿见吴咎的神情中有七分笑意、三分落寞,便不再调侃他。
“朝云宗的护山大阵依托于宗门秘境,借助护山大阵,我能随意出入灵界。”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影遁之术。”吴咎摊手道,“不过,我不会呀。”
“我来教你。”
“施展法术,除了掐诀念咒,还要懂心法,一时半会儿能学会吗?”
虞幼卿道:“诀和咒都简单,至于心法——这样吧,一会儿我用左手少商穴对准你右手合谷穴,把真气渡过来,你跟着我运气就行。”
“咱俩握着手就能影遁?”吴咎道。
“可以试一下,不行就算了。”虞幼卿耳根微热,幸好天色已暗,没人瞧见。
两人并肩握手试了一下,吴咎大呼神奇。
“虞师妹,咱们走?”
“嗯。”
此时,两人已具有灵界和现世的双重视野,放眼望去,灵界是一片虚无,而神女峰则是一片迷离。两人在狭窄的关卡中与守卫擦肩而过,向神女峰之巅奔去。
“乐声停了,守卫也撤了,祭祀是不是结束了?”吴咎指了指峰顶的高台。
虞幼卿暗暗心惊,吴咎脱开她手,竟已掌握了影遁之术。师父常说她是修道天才,不论是真言术、祈禳术,还是别的什么法术,她一学就会。然而吴咎竟也不遑多让,看来他能当景天师的弟子,不是没有缘由的。
“咱们上高台看看?”吴咎道。
虞幼卿微微颔首。
高台内璀璨的灯火,透过四围猩红的帷幔,射向四面八方,恰似神女峰提着一只红灯笼,照亮了天地。
两人一脚踏上高台,便听到帷幔中传来呓语。虞幼卿顿感不妥,但这声音似曾相识,忍不住透过灵界,凝神观望,也就这么一眼,看得她魂飞魄散,又羞又臊。
“怎么了?”吴咎大奇,向内张望。
“大师姐……”虞幼卿回过神来拽住吴咎,“别看,这是敦……敦伦之礼……”
“刺客——抓刺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宫女大声叫喊。
猩红的帷幔被掀开,一人仗剑大喝:“什么人擅闯行宫?”
虞幼卿还没看清人影,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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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幼卿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她直起身,瞥见陈灵儿冷冷地站在榻前。
“二师姐。”
“小师妹,你好大的胆子。”
“我……”
“你?你什么?”
“我看到大师姐……”
“襄王有意,神女有情。”陈灵儿侧过身去淡然道,“这都不算大事。”
“那吴咎也没事吧?”
陈灵儿轻叹一声,问道:“你们怎么上的山?”
“影遁……上的山。”
“他怎么会影遁?”
“我教他的。”
“昨天晚上教的?”
“是。”
“没人学得那么快。”陈灵儿冷哼一声,“就算你也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学会影遁。”
“是。”
“傻丫头,”陈灵儿道,“那小子已经害了大师姐了,别再被他拖下水了。”
“大师姐怎么了?”
“大师姐没事。”陈灵儿道,“先说正经事儿,师父要找你问话,一会儿问你什么,你只需照实回答是与不是,记住,切莫多言,否则害了自己,也害了朝云宗。”
姐妹俩默然走到大堂前,陈灵儿示意稍等,独自进去通报,隔了一会儿才叫虞幼卿进去。
大堂中只有四人,巫掌门端坐主位,一名戎装武人大剌剌地坐在客位,一名紫衣道人坐其下手。
“幼卿,”巫老妪朗声道,“这位是御前禁卫昭将军,这位是赤霞府嗣天师景真人。”
“见过昭将军,见过景真人。”虞幼卿轻声道。
“当着昭将军和景真人的面,为师问你几个问题。”巫老妪道,“事关重大,你必须如实回答。”
昭将军看向虞幼卿,神情中有几分玩味,景真人闭目养神,脸色铁青。
“幼卿,你可认识赤霞府的吴咎?”
“弟子认识。”
“昨天晚上,他是不是上了神女峰?”
“是。”
“你是不是也跟着上了神女峰?”
“是。”
巫老妪一字一句道:“你是否为人察觉?”
虞幼卿呆了一呆,不知师父所问何意。
“是与不是?”巫老妪厉声道。
虞幼卿看了一眼昭将军,摇头道:“没有。”
“你是否看清谁震晕了你?”
“没有。”
巫老妪神色稍缓,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虞幼卿在错愕中告退,刚迈出大堂,就被等候在外的陈灵儿拦住。
“师父命你闭门三月,静思己过。”
虞幼卿心道,如果自己只是禁闭三个月,那么吴咎也应该是差不多的惩罚吧。
这三个月真是度日如年,幽禁之时禁食人间烟火,修道之地清冷如斯,偶尔有陈灵儿来探望,也是言语乏味。
这一日,陈灵儿上门告知,已经避过了风头,可以出关了。虞幼卿奇道,怎么算是避过了风头?
“天师逊位,事情总算翻篇了。”
“吴咎怎么样了?”
“那小子啊,流放山城,戍边。”
虞幼卿听到“天师逊位”,就知道大事不妙,又听说吴咎“流放”“戍边”,则更为心惊。
虞幼卿追问:“误闯行宫,有这么大的罪过?为什么我能避过风头,他却不行?”
“小师妹,庙堂上的事情,并不是我们这些山中修士该问的,你已经渡过此劫,切莫再生枝节。”
陈灵儿带虞幼卿上静思斋拜见恩师。巫老妪见小徒弟闷闷不乐,便留在身边宽慰几句。虞幼卿问起事情原委,巫老妪避而不谈,虞幼卿暗自打定主意,要去见吴咎一面。
第二天,她偷偷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