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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公无渡河 ...

  •   二人站在树后看着这一幕。

      迟然没想过去救人,因为他看出来那村民命数已尽。必死之人,没有救的必要,更何况他还做了邪事,善恶报应,如影随形。

      沉渊也没有动作,只是把人摁在了怀里,轻声在他耳边说:“不怕。”

      迟然确实有一点怕。

      他小时候曾溺过水,差点被水鬼抓去当替身,还好师父及时赶到救下了,但他还是有一点阴影,当时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而且那一幕说实话,有一点点可怕,毕竟不是一两只几只,而是一大群。

      待水面恢复平静,迟然拉着沉渊又后退了一段距离,觉得安全后,随便找了棵树靠坐着休息,虽然他急着找李无为,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大晚上到处乱窜,不是遇到野兽就是野鬼。

      沉渊在他身侧坐下,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可以靠着我,好睡些。”

      迟然拒绝:“男男授受不亲。”

      迟然在若水河边被他抱来抱去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那一身硬邦邦的肌肉,并不比大树好多少。

      沉渊难得的没有勉强,只是似乎朝他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而后靠树休息。

      深夜,凉风吹来,迟然抖了抖身体,不自觉说了一声“冷”,便往热源靠去。

      第二天醒来,他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沉渊怀里,坐在沉渊腿上,搂着他的腰,靠着他的胸口……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耳尖发红就要起身退出来。

      动静惊动了沉渊,又被搂了回去,初醒的嗓音有些低哑,“再睡会儿。”

      不得不说,很有诱惑力。但迟然还是挣扎了起来,别扭道:“你继续休息吧,告诉我太子在哪里,我还要去找他。”

      “他有什么好?”

      “?”

      沉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极有压迫感,“他能给你的,我能予之更甚。”

      迟然忍不住道:“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我来是出于责任。”

      国师的责任么?

      看他的神情不像说谎,沉渊释怀了一些,“那我陪你一起找。”

      迟然狐疑:“你不知道他在哪儿?”那之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算了,我自己找吧,就此别过。”

      “林中有猛兽,你确定你可以应付得了?”

      “那你跟着吧,和我保持一丈的距离,我没危险不许近身。”

      沉渊挑了挑眉,应下了,“好。”

      迟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人比野兽更危险。

      他掏出李无为的黑曜石手串,算了算。以物寻人,需得满足两个条件:一、此物主人贴身佩戴过,二、此物是法器。一物只能用一次,但是也够了,卦象显示在正北方,正是那条大河的方位。

      ……

      迟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头疼?”

      “嗯,我们要往北方走,得渡过昨夜那条河。”

      二人往河边走去。

      此时的河面很平静,似是昭示这条河是温和无害的……要不是见了昨晚那一幕,说不定还真被骗了。

      饶是来到了河边,隔河还是有一段距离,迟然解除了沉渊的封印,让他站到自己身边。因为即使白天水鬼也是能作乱的,这河里水鬼成群,他怕水鬼把他拖下河,沉渊在身边好歹有个照应。

      这回没用无常索,迟然拉住了沉渊的衣袖。沉渊反客为主,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迟然的体温常年偏低,被沉渊滚烫的手握着,一时有些不适应,但也没挣扎。倒没什么旖旎心思,不过防范水鬼罢了。

      按理说捉鬼是迟然的老本行,但鬼的类型也是不同的,他扫了一圈七星法戒,却实没有什么对付水鬼的法器,这河里水鬼如此之多,只能等有缘人来收服了。

      不一会儿,河面来了一艘小舟,上面坐了三个人,划桨的是位方脸汉子,十分热情地邀请迟然沉渊二人上船,迟然心念一转,拒绝了,说:“我只是和……和兄长来河边玩玩,不过河。”

      过了一会儿,河面又来了一艘船,是艘大船,船主是位圆脸汉子,同样很热情地招呼他们上传,迟然以同样的理由推拒了。

      看着船只走远,迟然突然笑了笑,此时晨光已起,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撒在他的脸上,清冷的面容柔和了不少,显得温暖而美好。

      沉渊盯着他美好的侧脸静静看了一会儿,问:“笑什么?”

      迟然饶有兴致地道:“我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故事,你要不要听?”

      沉渊顺着他:“嗯,你说。”

      于是迟然娓娓道来给他说起了一个很老的故事——《上帝最多救你三次》:“一个笃信上帝的人一日不幸遇到洪水,他相信上帝一定会救他,于是祷告起来。

      洪水涨到膝盖,一个划小舢板的人请他上船,他说:‘不,上帝会来救我。’

      洪水慢慢涨到了腹部,一个驾帆船的人请他上船,他说:‘不,上帝会来救我。’

      洪水涨到胸部,一个开轮船的人请他上船,他仍然说:‘不,上帝会来救我。’

      最后,洪水淹没了他。

      此人死后进了天堂,问上帝:‘我如此信奉您,您为什么不来救我?’

      上帝说:‘不对,我救过你三次。’”

      “怎么样?好不好笑?”

      “嗯,好笑。”

      “上帝是天帝?”

      “嗯,遥远的西方的天帝,和我们这的天帝不一样。你说,我们像不像那个被洪水淹的人?”

      沉渊勾了勾唇,“那第三艘船来你会上么?”

      迟然故作神秘歪头想了想,“看情况。”

      河面,一艘小船摇摇晃晃的过来了,艄公朝他们招了招手,迟然说:“走吧。”

      走到近前,迟然很有礼貌地问:“老人家,两个人过河,请问船费多少钱?”

      艄公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打了一个“不”的手势,迟然明白了,他是个聋哑人。

      只见艄公暂时放下船桨,拿起了一旁的鱼篓,从里面掏出两枚铜板,指了指,迟然瞬间明白了,拿出两枚铜板递给艄公。

      其实沉渊想付钱,但他外出打仗没带钱袋。

      上了船,因为地方小,两人只能挨坐在一起。沉渊问:“为何选择乘坐这艘船?”

      迟然:“师父教过我占船主善恶,以震二宫为船主,以天盘上所得的星神为船主的善恶,如果震宫上得天辅星、天心星、天禽星这三星为上吉;如果得天冲星、天任星为中吉,预示其船家为好人;如果震宫上得天英星、天芮星、天柱星、天蓬星为大凶,其船不可乘。①我方才心算了一番,第一艘船是中吉,第二艘船是大凶,而这艘船是上吉。中吉没有坐,是因为这河里水鬼如此之多,必有蹊跷,想着稳妥些为好。大凶,是艘死船。”

      果不其然,原本平静的河面突然起了风浪,来势汹汹,大船顷刻间被掀翻,落水声、呼救声连绵不绝。

      小船的艄公安静地划着船,经过大船附近也未曾停歇,倒是第一次遇到的小舟听到呼声倒了回来,要去救人。迟然好心出声劝阻:“船家,我劝你别去,那边风浪大,还有鬼——”他意识到鬼祟两字不能说,至少在这里不能,“……还有你的小舟也救不了多少人,别去了。”

      方脸汉子挠挠头,“我听一位老和尚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那里还有不少我的同村人,我不能见死不救啊。”舟上的人都赞同说“是啊”、“是啊!”

      迟然闭了嘴没再劝。

      小舟去救人,重复着大船的命运,被风浪打翻,乘客们哀嚎着被水鬼拖了下去。

      迟然收回了目光。

      沉渊侧头看着他:“不开心?”

      迟然应了声:“没有。”末了又闷闷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沉渊:“人各有命,非你之过,莫要耿耿于怀。”

      迟然:“嗯。”

      船行大半,河面突然响起诡异的歌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②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

      原本一首悍不畏死的诗通过这种调子唱出来,如凄似怨,阴森至极,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凄厉的惨叫。

      迟然知道这是被改调的诅咒,诅咒所有河面上的人“渡河而死。”

      沉渊看着他半白的面色,“怕就抱紧我。”

      “我不怕。”说完还是听话地抱紧了他,把头埋进他结实的胸口。

      沉渊嘴角微勾,为他捂住了双耳。

      初遇艄公时还觉得他是聋哑人很可怜,现在迟然只庆幸还好艄公听力有损,听不到这些鬼哭狼嚎,否则如何在这诡异的河面谋生。

      终于到了岸边,沉渊把迟然抱下船,艄公摇着桨渐渐远去。等沉渊走得离岸边远了些,迟然马上从他怀里下来,“离我一丈远!”

      “……”怀中一空,沉渊无奈道:“好。”

      ---

      李无为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轻纱软帐,流云锦被。

      头似炸裂般的疼,脑海中似有刀光剑影掠过,而后便是一片空寂。他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想不起自己是谁,不知来处,不知归处。

      他忍着疼撑身起来,才发现床边坐了一个人,捧着药碗,容颜明媚,笑意盈盈。“醒了?”

      李无为问:“你是谁?”

      少年歪了歪头,带着三分媚气三分天真,笑着说:“我是你的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公无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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