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我全族的白月光失忆了》尘岁安

86、第 86 章

　　沃原之上刀光剑影乍现，兵器铮鸣声四起。风照卿现出了巨大的青鸾真身，所过之处遍地尸骸。元出尘从不曾见过战场之上的风照卿，此刻才知晓他曾经是多么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许多羽族见状，惊骇不已，立即丢盔卸甲跪地投降。玄鸟族见海东青与孔雀纷纷倒戈，冲天的怒意如惊天巨浪般席卷而来。

　　“我玄鸟族宁死不屈，绝不向龙族归降！当初是你们两族极力劝说我们起兵谋反，如今竟变卦得如此之快！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我玄鸟族即便今日灭族，也要拉你们做垫背！”

　　玄鸟族视死如归，拼着最后一口气，誓要与这些叛徒同归于尽。玄鸟族长老长啸一声，浑身玄羽化作烈焰直冲而下，其他玄鸟也纷纷自燃，冲向惊慌逃窜却无处可躲的海东青与玄鸟。

　　“不要！”风照卿惊叫道，眼睁睁看着数百只玄鸟在天空之上化作火焰坠落。

　　四周密林瞬间成了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将夜幕染红，原本的沃原瞬间成了一片焦土。

　　烛夙忆立时化出青龙真身引来无根水。但闻一声凄厉的鸾鸣响起，一抹青光自火海中冲出，足可遮天蔽日的青鸾背着十几个身受重伤的幸存羽族落在远处的湖边，还未待喘息便再一次冲入火海，如此数次，直至火海终被雨水浇熄，风照卿才奄奄一息地倒在湖边。

　　风照卿眼神空洞满身血污，虽然身上的血大部分都不是自己的，但他还是觉得很累，累到想要长眠不醒……

　　烛夙忆终于放开了元出尘，他不顾一切地朝风照卿落下的地方飞奔而去，将浑身瘫软的风照卿抱进怀里。

　　“照卿，没事了没事了……”元出尘动作轻柔地帮他擦去脸上的血迹。

　　风照卿没有说话，眼神近乎涣散。他已有许久不曾这般拼命地厮杀了，从前他杀的是魔族，如今杀的却是羽族。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和元佑启一样，亲手屠尽一个仙族。他看向那熊熊燃烧的火光中不断溢散出的灵力和魂魄，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玄鸟，全族阵亡了，是我……”他声音极低，每个字都打着颤，双眼空洞无神。

　　“不是你，”元出尘坚定道，“即使没有你动手，他们全族拒不归降，龙族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们灭族与你无关。我知道只要他们肯低头归降，你即使豁出自己的性命也一定会保住他们的。这样的下场是他们咎由自取。”

　　风照卿抬眼望向元出尘，眼神终于渐渐聚焦，盯着他看了许久，猛地扎进他怀里痛哭。而元出尘只是静静地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轻声道：“不难过了，你尽力了，你独自一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赵羽驾云到他们身边，踌躇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照卿，随我回天界吧。”

　　风照卿闻言，缓缓站起身来，回头深深望了元出尘一眼，便毅然决然地跟着赵羽走了。

　　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这件事还没有结束，他还得给其他仙族一个交代，他得让他们知道从今往后羽族再没可能威胁三界太平了。

　　——

　　灵霄宝殿之上，众仙家你一言我一语，正因跪在殿中央的风照卿而吵得不可开交，争来吵去无非就是一方坚持处死风照卿，一方称其大义灭亲忠心耿耿实为良臣，但任凭他们如何争吵，风照卿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陛下！如今羽族当真意图谋反，您难道还要留着这个祸端不成？”涂山帝痛心疾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仿佛自己的一片忠心喂了狗。

　　烛夙忆不耐烦地蹙了蹙眉，道：“若非风照卿打开结界，天界不知何时才能找到羽族藏身之处。羽族谋反并非他的意愿。”

　　“陛下，他的修为如何您比我们都清楚的，若不是自愿随羽族离开，谁能带得走他？”涂山帝不依不饶。

　　“我已派天医替他诊治过了，他确实曾经中过孔雀族炼的毒虫，毒虫一旦入体便无法使用灵力，他对孔玉不曾有防备，一时疏忽才会被带走。那几个俘虏醒来后的说辞也都一致，风照卿在沃原几日从未配合过海听潮的计划，海听潮以雀仙族要挟，风照卿才假意顺从了几日。”

　　“万一那天医被收买了呢？那些俘虏也许是感恩风照卿救了他们一命扯谎呢？”繁云仙城城主繁安道。

　　“笑话！”敖丰元怒道，指着繁安的鼻子道，“那些俘虏统统都中了奴针，谁也说不出一句假话来，你这说法根本就是在强加罪名给照卿！”

　　烛夙忆脸色微沉，但还是耐着性子道：“繁城主大可放心，我特地挑了一位刚飞升的凡修天医，我全程在场，她绝不可能被收买。”

　　“陛下，风照卿是否有心谋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个修为卓绝的前朝皇子啊……他的身份会带来的后果您已经看到了，这一次能及时阻止，下一次呢？”涂山帝苦口婆心道。

　　敖丰元转而对涂山帝道：“涂山帝，你看过如今羽族的惨状了吗？青鸾族早已灭族，玄鸟全族自焚，飞鹰族与孔雀族剩余不足百人且皆身受重伤，仙鹤族从不理世事，其他弱小的羽族得照卿庇护才得以苟活，就这样一帮伤残弱小的仙族，今后还能翻起什么浪来？比起他们，如今风头正盛的狐族恐怕还更有能力谋反。”

　　烛夙忆佯怒叫了一声敖丰元的名字。

　　涂山帝闻言，又一次泫然欲泣，甚是委屈：“殿下，说话要凭证据凭良心啊，您怎么能如此污蔑老臣！”

　　敖丰元轻哼一声，道：“那你们说照卿参与谋反、说他收买天医和俘虏可有证据？他曾经屠魔卫道，保护三界，你们的良心呢？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他修为卓绝，一直都用在保护三界，他可曾做过一件危害三界太平的事？！”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众仙家被敖丰元堵得一时间说不出话，却依然不肯做出让步。

　　“老臣实在不明白，龙族为何如此偏袒这个青鸾余孽，当初可是先天帝亲自逼死他的，你们这么护着他，先天帝若知晓了，也不知会如何。”繁安不满道。

　　元出尘一直站在风照卿身旁，此刻拳头攥得直响，若非照卿此前交代过不要冲动，只怕他真的会对那个不可一世的繁安动手。

　　“最后留照卿一线生机的也是我义父，他都愿意放照卿一马，你们为何还如此咄咄逼人。”元出尘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都快炸了。

　　“狱神大人，我们并非有意针对风照卿，只是他修为如此高深莫测，身份又非比寻常，我们这些普通仙族有忧虑也很正常，希望您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而罔顾大局。”繁安冷嘲道。

　　“你——”元出尘奴针已然在手，却被风照卿一把抓住了。

　　“再者，那些羽族难道就这么放他们回去吗？虽不是出于自愿，但他们到底也是参与谋反，心中定然也是动过歪念的，若不加以惩戒以儆效尤，今后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繁云城主，你到底想怎么样？”敖丰元怒道。

　　繁安转而对天帝道：“臣心知陛下仁慈，但这是龙族成为三界之主后第一次平反，必须得严加惩治，方可震慑人心。臣以为应革去羽族仙职，送去天刑台剔仙骨，让他们再不能位列仙班，如此，不伤人性命，却也足够杀鸡儆猴了。”

　　烛夙忆沉默良久，道：“惩罚自然免不了。但此次谋反主谋是以海东青为首的飞鹰族、玄鸟族和孔雀族，若要其他羽族与他们一样永世不得用列仙班，未免不公。”

　　“陛下，当断则断。若还给他们成仙的机会，又有风照卿在，他们谋权篡位的心永远也不会死的。”涂山帝坚持道。

　　一直不曾开口的风照卿终于扬起了脸，一脸麻木，道：“诸位说了这么久，不过就是忌惮我的存在，觉得以我的修为，若想谋反，定也会像当初龙族一样轻松。但羽族与龙族不同，羽族早已是一盘散沙，光靠我一个人又怎能聚沙成塔？”

　　涂山帝嗤之以鼻：“巧言令色。你全族被屠，我是绝对不相信你没有复仇谋反的心！”

　　风照卿不气反笑，缓缓站起身来，涂山帝登时吓得腿软，连脸后退数步，道：“你你你想干什么……陛下！他戴罪之身竟敢不跪！”

　　风照卿没理他，转身对烛夙忆道：“陛下，我也不愿你为我这等罪臣为难。我自愿散尽一身修为，但求陛下从宽处置羽族无辜百姓。”

　　殿内之人皆是一怔，惟有元出尘扑身上前，结果却被风照卿瞬间布下的结界弹开了。

　　“照卿，你别冲动！”元出尘吓得脸色发白，哀求道。

　　风照卿对他笑了笑，道：“丰元说得对。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若这一身修为能得换羽族无辜百姓平安，很值。”

　　敖丰元冲上前，急得脖颈发红，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照卿！你什么都没做，还及时阻止了羽族谋反，凭什么最后要你散尽修为为此事收场？！”

　　烛夙忆站起身，伸出一只手似乎也想阻止，但对上风照卿坚定的眼神终究还是放下了。

　　婉转动听的鸾鸣久违地萦绕在灵霄宝殿之上，纯净的灿金色灵力冲破禁锢，犹如磅礴浪涛自风照卿的身体里奔腾而出，一时间清风席卷祥云翻腾，下界犹如历过一场春雨，百兽奔腾万物复苏。

　　殿内众仙皆被风照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得呆站在原地，似乎也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干脆地散尽这一身足以睥睨天下的修为。

　　但自从风照卿身世为天下人尽知时，他就猜到了一定会有这么一天。他的存在、他的修为，会让所有人感到不安，他若想好好地活下去，和元出尘像其他仙侣那样度过这一世，他就必须放弃这身修为。

　　如今三界太平，龙族执掌大权，风照卿不可能身居要职，纵使他修为再高深也排不上用场了。若能用它换来羽族平安，换来与元出尘长厢厮守，那管它是什么修为，散了便散了，有何不可呢？

　　灿金色的光芒逐渐黯下，风照卿的灵力已不足以支撑结界，敖丰元一掌击碎结界，阻止风照卿继续。

　　风照卿体力不支晕在了元出尘怀里，元出尘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呼吸不畅。

　　“够了吧！他现在的修为只够支撑他化成人形，你们该放心了吧！”敖丰元震怒道。

　　殿内众仙面面相觑，终于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