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我全族的白月光失忆了》尘岁安

60、第 60 章

　　元出尘自己调制的药向来有奇效，不过三天的功夫，风照卿身上居然连疤都几乎看不到了，只有一些微红的痕迹。

　　“出尘，这次真的多亏战神，我父帝绝不是个会轻易动摇决定的人，还好战神给出了让他满意的战策，否则这次雀仙族就凶多吉少了。”风照卿语调轻松，声音轻快，丝毫不为马上到来的大战紧张。

　　元出尘却只是淡淡一笑，道：“是嘛，那真是太好了。”

　　风照卿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敷衍，抬眼看着他，见他有些心不在焉，问道：“你今日怎么了？有心事？”

　　元出尘微愣一下，道：“没……只是大战在即，我有些担心。”
　　他担心风照卿的安危，更担心师父说的话成真，担心这场大战无论是胜是败，义父都难逃一死。

　　风照卿坐到他身边，握了握他的手，道：“放心，战神所向披靡，定会凯旋而归。”

　　元出尘对上他温暖的笑容，心底的紧张缓了些，扯了扯嘴角，又道：“你也要小心。”

　　“嗯，我会的，我还要回家呢！”一想到大战胜利后他就能回雀仙族，风照卿的心情就无比畅快。

　　——

　　最后一战即将打响，战神领了数万精兵前往魔王距地，风照卿与风牧林也领了军令，一同带领一支队伍埋伏于魔族无界渊，随时准备截断他们的后援。

　　四周冷寂，唯有夜风穿过一个个岩洞，发出犹如哀嚎般刺耳的声音，让人心底没由来地顿生凄凉。风将枯草吹做一团，在荒芜的土地滚过，又一阵风来便散做一地碎枝，渐渐被黄沙掩埋。

　　号角声响起时，天边的残月升至中空。火光从四面八方燃起，耳边尽是冲锋厮杀声，风照卿和风牧林也毫不犹豫领兵上前，将魔族后援重重围困住。

　　魔族士兵虽被这从天而降的大军打得措手不及，却并未慌乱，立即摆阵迎敌。魔气和仙术在夜空中交织成一片刺目的光，将幽暗的无界渊照得犹如白昼。
　　铿锵声不绝于耳，兵将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染红黄沙，灵体化作尘埃，方才还寂寥无人的无界渊只在片刻间就成了人间炼狱。

　　血浸透了发丝，黏腻地贴在风照卿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他原来的模样，身上的铠甲只剩零星几块，每片碎片上都沾满了血肉，但他根本感觉不到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感，一心只有三界太平和远在凡界的雀仙族。

　　他想念家乡，想念家人和朋友，想念花香稻，只要撑过这一刻，他就能回家，回到那个能让他快乐无忧的地方，无论再疼他也必须要挺过去！

　　他早已厌倦了这无休无止的战斗，今日必须做个了断：

　　“你们休想踏出无界渊半步！”

　　鸣霄在他手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犹如惊涛拍岸般将四周的魔族统统震飞，灵力低微者甚至直接碎做齑粉。天兵天将见此士气大振，高呼着屠尽魔族。号角响彻夜空，盖过了哀嚎遍野，所有人心中所想唯有守护住一方太平。

　　待残月落入湖海，晨光熹微，一片紫沙之上尸横遍野，血河映射出诡异的光芒，蜿蜒注入湖海，留下一行突兀的暗红，又渐渐混为一体，再分辨不清水和血。

　　魔族虽被屠尽，但天界兵将也伤亡惨重，经过一夜鏖战，幸存者皆已筋疲力尽，方才为了心中大义奋勇搏杀而忘记了的疼痛，此刻都喧嚣着从每一寸骨髓钻出，啃噬着他们仅存的一丝意识。

　　风照卿背着失去意识的风牧林到湖边，用颤抖的手捧着水一点一点滴进他的嘴里。他已经没办法给风牧林输入灵力了，他自己也只剩这么一点力气撑着，只能盼着天界的援军能尽快赶来。

　　风照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只是等他醒转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无名殿内，身上的伤处已被处理妥当。

　　他想说话，嘴唇却都粘在了一起，光是分开自己的嘴唇都让他觉得耗尽了力气，再想开口就只剩气音了。

　　大约是旁边的人一直守着他醒来，很快一抹青色的衣角就靠到了床边，却不是元出尘。

　　“三殿下，你终于醒了。”烛夙忆说道。

　　风照卿还算了解烛夙忆，知道她最是喜怒不形于色，可今天他却觉得烛夙忆看上去十分憔悴沉重，眼下两道青红交错。

　　难道前线战败了？

　　风照卿有些急着想起身，可刚一动就差点疼得再晕过去。

　　“三殿下，别激动。”烛夙忆淡淡道，拿了一杯水喂他喝下。

　　水润湿了嘴唇和喉咙，风照卿终于能哑声问道：“可屠尽魔族了？”

　　烛夙忆点了头，并不说话。

　　“那你为何……”

　　“战神与魔尊同归于尽了，雀仙族……几乎灭族。”

　　“什、什么？”风照卿干笑了两声，“你在开玩笑吗？哈哈，夙忆你变了，你居然也会开玩笑……”

　　烛夙忆没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风照卿，看着他的笑越来越僵呼吸越来越困难，长吁了一口气。

　　风照卿脑子一片空白，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从前在雀仙族的时光如同走马灯般从他眼前闪过，仿佛一切都还在昨日，为何转眼之间就烟消云散了。

　　一直到眼睛发涩，滚烫的泪珠从脸颊滑落，风照卿才终于颤着声问道：“不是改变战策了吗？为何还是殃及雀仙族？”

　　烛夙忆低垂着头，捏紧了拳头，道：“战神那个逐个击破的战策，只是为了将我们调离主战场，他答应了天帝陛下，孤军引诱魔族大军至雀仙族领地……”

　　“他凭什么这么做？！他是战神，他能与魔军抗衡，可雀仙族的人面对魔军只有死路一条！”风照卿嘶吼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闻，他最崇拜的战神，居然害死了他的族人……

　　“战神本意是让二殿下安排五万天兵假扮雀仙族人，可二殿下大概是怕我们发现战策有变，没有照做，只转移了一部分老弱妇孺到天界。”

　　“可有我阿娘？”风照卿问道。其实他猜得出答案，阿娘一定会和族长一起守着雀仙族的领地，他们生不能在一起，死也定要同在一处。

　　面对烛夙忆的沉默，风照卿颓唐地倒在了榻上。回家，是唯一能让他在战场上咬牙死守的信念，如今，打胜仗了，他却无处可回了。

　　——

　　屠魔一战在雀仙族部落拉下帷幕，此一战虽说成功剿灭魔族，但天界凡界亦是死伤惨重，战神元佑启与魔王同归于尽，雀仙族险遭灭族，其余仙族神族也死伤过半，因此灵霄宝殿内竟无半分战胜之喜，一片死寂。

　　众仙家正于殿内商议战后重建一事，忽闻殿外一阵吵闹喧哗，青鸾天帝蹙眉怒道：“何人在殿外吵闹？”

　　守卫天兵战战兢兢上前道：“启禀陛下，是三殿下……”

　　他话音未落，便见一身穿凡界丧服、双眼通红的风照卿怒气冲冲闯了进来，面见天帝竟是不跪，质问道：“父帝为何出尔反尔？！”

　　众仙家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放肆！”青鸾天帝怒道。

　　“开战前我与众将领觐言，求父帝不要以雀仙族为饵诱魔族入我军埋伏，您分明已经应允，却出尔反尔，致使雀仙族险遭灭族！”风照卿呼吸急促，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倔强地盯着天帝，誓要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别以为你被封了将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就真懂打仗了！无知小儿狂妄自大。若不以雀仙族为饵，这场战争还得再耗费数月时日，如今不过是牺牲一个小小雀仙族，已是最好的结局了。更何况，他们不还留有百余族人吗？”青鸾天帝冷漠道，将风照卿的悲痛看在眼里，却嗤之以鼻。

　　“为何非要以雀仙族为饵？本来冥界已经答应与我们合作，可以在忘川设伏，如此一来无需雀仙族数万无辜百姓的牺牲，我们也能一举剿杀魔族，你却一意孤行！”

　　青鸾天帝斜睨了风照卿一眼，面色阴沉。他自然不可能告诉风照卿，忘川是一望无际的河川，若是由冥界设伏天界垫后，他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到机会偷袭元佑启，因此只能选择地势崎岖的雀仙族为饵，他和元佑启亲自上阵杀魔王，将魔王引至无人山谷间，二人联手将其剿杀后，他再趁元佑启不备，一击毙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自己的心头大患。

　　“冥王与我天界交集甚少，并无信用可言，他能与我天界合作，自然也可与魔族合作，最后究竟是谁落入了谁的圈套，你如何得知？牺牲雀仙族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好……那我再问你，我屡立战功，你次次说要封赏，我唯一所愿便是回雀仙族见一见我的母妃，或者将她接来天界好生照顾，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辞，又是为何！”

　　天帝冷哼一声道：“说了半日，本座还真以为你是为雀仙族抱不平，原来只是为了给自己的母妃鸣冤吗？果然是在雀仙族那种蛮夷之地长大的孩子啊，本座能奢望你有什么远见呢？”

　　“你——”风照卿怒极，竟觉一阵晕眩，踉跄两步才堪堪站稳，看向天帝的眼神里像是盛满了千年不化的冰雪，再没了那股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冷笑一声道，“我为何会在雀仙族长大，这事不应该问问父帝吗？您喜欢雀仙族长老的女儿，谁知她却不把您放在眼里，您爱而不得故而生恨，雀仙族长老看出您的心思有意攀附您，便逼迫自己的女儿嫁给你，您并未拒绝，却在新婚夜后一去不返，将我母妃和腹中的孩子遗弃在雀仙族置之不理，如今还害得我母妃在战役中尸骨无存！您生在天界，出身如此高贵，为何还能做出此等无情无义之事！”

　　殿内众仙家齐齐把头埋到胸口，装聋作哑不敢出声。

　　天帝气得浑身发颤：“放肆！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他拖出去送去天狱！”

　　洛胤闻言，强忍着对天帝的恶心，出列求情道：“陛下，请看在三殿下刚刚痛失至亲的份上，饶他一次吧。”

　　天帝脸色铁青：“他如此忤逆犯上，你还为他求情？”

　　若非风照卿曾经救过元出尘一命，洛胤是绝不会插手此事的。元佑启果真如他所料，死在了最后一战，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比风照卿好受多少，只是欠下的人情总是要还的。
　　“三殿下曾屡立战功，在军中极有威望，大战刚刚结束，陛下此刻不嘉奖将士，反而将三殿下送入天狱，恐叫人寒心……”洛胤道。其余仙家亦低声应和。

　　天帝冷冷地扫了一眼洛胤和其余仙家，沉默片刻，道：“罢了。三殿下痛失至亲，神志混乱，将他送回宫好生看管，没有本座旨意，不得擅自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