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树兮微风满》甘草阿七

90、啸天醒，掌门尽

　　掌门因灵术可得天年，可要保持勤加苦练，每月都要有心法进步，否则每到月圆之时有一时辰若未破功心法，则如受雷霆之刑。……而无镜之女儿原本觉得母亲是偏爱兄长，一直心有芥蒂。等到最后才明白，原来母亲是不愿小女儿去受那些苦楚。”

　　无也祖仙的声音已经颤抖，她突然沉默了下来。

　　“那女儿就是您，阿仑前辈是您的母亲。”柳桑方知，无也师祖讲得是她自己的事。

　　“是的，阿仑是我的母亲。无境神仙是我的父亲。”

　　“你知道，父亲为什么也迟迟不愿将掌门之位传于我吗？他在最终一刻才告诉我。因为，啸天醒，掌门尽。”

　　“啸天醒，掌门尽。”

　　柳桑听此，只觉周身置于冰窖：“这，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啸天苏醒，等他能力强大感知其中微妙所在，他定会不顾一切召唤元神，那么由水月派历任掌门身体中修炼的那一缕元神，便会冲破掌门之躯。到时，掌门要么被完全控制心神，要么走火入魔，更有甚者，掌门将被啸天元神之力爆裂！”

　　难怪，难怪……

　　苦槠仙君怕是早决定与啸天同堙灭了，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娶司空溶安。

　　“不可以！”柳桑心中痛苦，“师祖奶奶，您一定有解除办法是不是？请您告诉我。我要如何救师父？”

　　“哎，我以为如今世上已少有人知晓啸天之事。哪怕知晓，也不过以为是远古传说，又怎会知道啸天元神如此秘事。就算知道无神所在，毕竟有水月派相守，也无人敢动这念头。只是没想到相隔千年，啸天竟然还是附身重生了。”

　　“当年我年少轻狂竟然以为以一己之力可以破了啸天元神。没想到，反被啸天吞噬，险些酿成大祸。如今，苦槠虽灵力已在我之上，但要堙灭啸天恐怕非他一人之力能及，何况啸天已经苏醒。”

　　“求师祖奶奶指点迷经！”

　　“你是为救你师父，还是为堙灭啸天？”

　　柳桑略微沉默，然后声音坚决，说道“师父以护佑苍生为首任，若能破了啸天元神，又能救师父自然最好！但若不能，我愿与师父同啸天同归于尽！”

　　“好！苦槠那小子收了个好徒弟！”

　　听师祖奶奶此般之言，柳桑已露喜色，看来师祖奶奶定是有办法了！

　　“你先不要高兴，此事能不能成，还得看你。”

　　“但请师祖奶奶明示！”

　　“苦槠一人难挡啸天之力，但倘若再加我之力量，或许能与此时刚苏醒的啸天拼上一拼。只是我已致无极之境，合该让你从平心、有为一步一步修炼而上，至少该至无为，我方能一试。只是倘若如此循序渐进，恐那时啸天必定更加强大，也不知苦槠能撑得几时。而我若直接授你无极之力，恐怕你……”

　　“恳请师祖奶奶传授！”

　　“我若直接传你无极之力，恐怕你犹遭烈火焚烧，百万冰锥刺骨，这痛苦非常人能忍受……而一旦开始，就不能再停，否则你我都将被无极之力瞬间致命。而若你忍受不了这碎骨重生，拔筋再长之痛，终将疯魔，那时我宁愿一掌取了你性命。你可想清楚了？”

　　“我愿意，绝不后悔。”

　　柳桑的身前一道白光闪烁，一个彷佛是光拼凑的人出现在眼前，眉目灵秀，仙气飘飘，是个一等一的美丽仙子。

　　“师祖奶奶！”

　　“嗯。”无也仙子赞许地朝柳桑桑点点头。

　　“柳桑，记住，开始了，就不能回头。一定要清醒地坚持下去。”

　　柳桑坚决地点了点头。

　　无也仙子认真地看了柳桑一眼，然后又化为了白光，柳桑彷佛被光包裹在其间。

　　柳桑知道这痛绝非她所能轻易承受，但她愿意去承受。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如此痛苦，彷佛她已经死去。她的知觉随着那输入的灵力一点一点地弥漫全身，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寸骨头，每一根筋脉，甚至每一滴血液被敲碎，挑断，又重新生长，生长。是一寸寸被毁灭的刻骨之痛，是一滴滴被刺入的铭心之疼。当灵力渐渐地与她融为一体之时，她终于感受到自己还有呼吸，她以为好起来了。可就那瞬间，烈火彷佛从她体内焚烧起来，烤炙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大汗淋漓，全身都在颤抖，她四处奔跑，可她自己就是那团在激烈燃烧的火焰，她所到之处都留下阵阵火烟。渐渐的，汗也没有了，因为她彷佛已经被烘干，她的四肢她的头她的身体彷佛都已被燃烧殆尽，她好像已经成为了一团火，一团灼烧着自己的火。她忽然有那么一点后悔，这怎么是她所能承受的，她相信任何人都无法承受这样的痛。她想放弃，宁愿死。她好想放弃，她宁愿就这样死去。一死也比这般无尽地被焚烧着来得愉快。

　　我要放弃，我宁愿放弃。---这样的念头燃烧着她，在她要开口前，她彷佛猛然惊醒，她怎么能放弃！这条路，开始了就只能忍受。她没有其他选择，战胜，必须战胜它！为了苦槠仙君，为了师祖奶奶，为了让天下再没有啸天之祸。

　　“啊……这点痛，算什么！”

　　“来吧，燃烧吧，更加用力地燃烧吧，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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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彷佛终于成为了真正的火。她不再痛了，那烈火彷佛已与她融为了一体。

　　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她还活着，还好。

　　柳桑眼开眼睛，发现自己就躺在冰面上。

　　然后她忽然发现自己冷得几乎无法呼吸了，哦，不是无法，是不敢。因为每一口呼吸进去的寒气就彷佛会在她体内变成尖利的寒冰，刺穿她。可她却不得不呼吸，否则就像窒息般地痛苦。

　　她就这样紧缩着身体，紧张着神经，小心翼翼地轻轻地呼吸着。她流下了许多的冷汗浸湿着她的每一片肌肤，身体也已经渐渐冰冷。

　　“无也仙子……”她终于能发出声音了。

　　“师祖奶奶……”

　　可是，没有回应。

　　“啊……”一瞬间，彷佛千万冰锥同时刺入她的身体。

　　“啊……”又一波冰锥向她密密而来，她能清晰感受到冰锥刺破她的肌肤，穿透她的身体。

　　她疼得直发颤，冻得直哆嗦。但她不敢动，好像稍微动一下，那冰锥厉刃就能刺透她多一分。她故意去忽视她的脚好的手好像首先冻得不像是她自己的了，她已无法去控制它们，而那分刺骨的冰冷却还是她的。

　　她忽然就想起了苦槠仙君，她刚到水月派时，那时她还不是他的弟子。她闯入简竹居，碰到的正是在破月圆之力的仙君。那时他满头冷汗，不知他当时是否如此刻的我这般痛。他年纪轻轻，已入无极之境，他该过得多辛苦。

　　柳桑现在终于明白苦槠仙君为何要娶司空溶安，苦槠仙君怕是已起了与啸天共死的准备了吧。

　　那天急急离开简竹居的苦槠仙君，瞬间黑发变白，周身如置冰窖，连眉毛也凝上了寒霜，那时苦槠仙君肯定已知道是啸天苏醒了！

　　她那时怎么会这么糊涂！柳桑懊悔不已！

　　而她又怎么能在苦槠仙君的婚礼上闹呢？她明明知道啊！苦槠仙君怎会不知，司空溶安早已被啸天反噬？

　　还是，她其实是在意的，难过的，因为苦槠仙君娶了别人，所以她不分是非了。

　　柳桑流下了泪来。

　　苦槠仙君那时候该多难过。

　　苦栗子……傻苦栗子

　　她该一直在简竹居等她的——

　　她忽然想起来，那天婚礼上司空溶安说的，你师父从今就是我夫君了……

　　夫君……

　　柳桑想那天来，苦槠仙君让他仔细想，她该喊他什么。

　　是，夫君。

　　柳桑突然脸红了，只觉脸烫烫的。

　　什么！她这个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她举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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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动了！”

　　“啊，不痛了，我不痛了！”

　　柳桑站起来，轻轻地抬了抬脚 ，举了举手，又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

　　“啊……”她跳了起来，“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是不是？……师祖奶奶，师祖奶奶……”

　　柳桑只觉通体舒服，浑身充满了力量。

　　一点点微弱的光，一点点拼凑一起，一个满头头发，长满皱纹的老奶奶微笑着看着柳桑。她的光芒若隐若现。

　　“我原不明白为何苦槠能将我唤醒。原来是天道时了。不枉我在这里苦守千年，希望我这一身灵力可以帮助你们，以减我当年之过。柳桑，堙灭啸天就教给你们了……”

　　“师祖奶奶……”听着这苍老的声音，柳桑重重地跪下，双眼流下泪来，她没想到师祖奶奶会魂飞魄散、烟消云灭。

　　另一边，司空溶安渐渐苏醒过来。

　　她心中自嘲一笑，她明明已拥有了啸天的魔力，为何能被他关在这样一间天寒地冻不见天日的小小冰洞中？不过是她心甘情愿罢了。她是喜欢与他呆在一起的，哪怕是这样看似囚禁的方式。也只有这样的方式，她还能呆在他的身边了。

　　可她的司空晟呢？

　　司空晟贵为一国王子，却对她百般听从迁就，甚至不惜以命救下她。

　　而他呢？他是水月派的掌门，可他就能用她对他的爱，她对他的眷恋而如此欺凌于她吗？

　　司空溶安突然感觉到可笑，是他亲手杀了司空晟，恨意排山倒海而来，她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对面闭目修关甚至是在想尽办法堙灭她的俊脸，司空溶安突然后悔自己当初怎会眷恋于如此冰冷的人？

　　她闭目探索着身体中渐渐安静的魔力，她想：既如此，就是拼命一搏，也要逃出这方牢笼。她手一挥，掌中多了一团紫色火焰，燃烧在水中。

　　司空溶安再无所顾忌，就算用尽了力气就算被啸天完全反噬那又怎么样，就算魂飞破灭她也不愿再被他囚禁于此了。

　　透明的冰水之中，渐渐燃起紫黑色的火，随着一声剧烈的坍塌之声，司空溶安已飞出冰洞，她厉声说道：“苦槠，你我今生，再不必见。若敢再来犯我，杀无赦。”

　　司空溶安飘在空中，看到冰面之下的苦槠，白发飘散，他正睁开眼睛，缓缓抬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