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树兮微风满》甘草阿七

59、她不是我的徒弟

　　然而，好景不长。

　　乌金寺人烟稀少，香火不旺。

　　当年，司空国王初登王位，王妃恰怀甲七月，王妃到寺中祈福，王妃为人温和迁善，我见其来祈时，当日艳阳高照，是夜月明星稀，实乃吉象。便有意借讨吉祥。

　　老太妃不信预言，不奉庙堂，乌金寺香火难续。故我吉言相告王妃，得王妃疪佑。果然香火旺盛。

　　待王妃生产，当日彩霞齐飞，凤凰盘绕，实乃极奇吉象。我便修饰吉词，庆告御前，王大喜，大赐乌金寺，重渡金身。

　　然，玄光忧虑，只道天道循坏。其退去金沙，布衣取经。

　　我只道，香火旺盛，从此念经修文，祈福上苍。

　　然，欲已起，恶相随。为一欲，不义之行填之填之。迫不得已，遭人以乌金寺前途和我儿孙之命，不得不口出妄言，害幼女公主长离父母膝下。

　　我本以为，早看淡世间情份，才知一切，因果循环，是我从不曾看空。

　　后为余念，告之幽冥王之际，未想竟遭火烧乌金寺。吾不忍，却不知何解。玄关方丈，得知先机，以一人葬火，救全寺上下。

　　万念已灰。我早该随去，然无言以对九泉之下方丈慈悲。

　　玄光之去，这世间便再无万念阿僧了。

　　毁己容，伤己音。

　　欲下十八层地狱，赎我之罪。

　　……

　　万念阿僧一身袈裟，在木伐上，他的手中依然握着那块布。熊熊烈火，带去一切过往。泪水已经迷糊了柳桑的双眼。

　　寺里的和尚都觉万念阿僧冷酷严厉，但万念阿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寺里的和尚。虽然万念阿僧从来不苟言笑，但柳桑很小就知道，万念阿僧并不像外表那样。他小臂上的疤印，当年便是为了保护她。那年，她调皮爬到佛脚下瞌睡。被万念阿僧发现了，她着急地往下跳，没想到却打落了香案，万念阿僧第一时间保持了她，而那些香灰却都落在了万念阿僧的手上。烫了他一片。然而那时候万念阿僧却温柔地问她有没有事，安慰紧张的她。从那之后 ，她便再也不怕万念阿僧了，她知道万念阿僧是个内心柔软的好人，好和尚。

　　“当年，因为万念阿僧的一句话，司空国王异常珍重司空霖烁。然而，万念阿僧也因一句妄言被绑架一生。一步一步错，不知不觉陷泥潭。”

　　无限的叹惜，可世间从来不曾有后悔药。

　　“掌门，我们是否要去找杞思。刚才那个戴面具的人肯定就是杞思。”辰空回话说道，“可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林梓骞。”

　　“难道暗夜的首领札思，有两个吗？”柳桑百思不得期解。

　　“虽然那个人，戴的面具，甚至身形都与林梓骞十分相似。但那个人肯定不是梓骞。”

　　柳桑和司空晟几乎同时想到，林梓骞的身形和大哥司空炎真得十分相似。

　　苦槠仙君已经清晰感受到，魔盒就在这片林间。他们依然寻到了之前通往山洞的地方。神奇的是，这次，竟然那棵大树又在了。

　　柳桑非常震惊。

　　“师父，这会不会有炸？”

　　苦槠仙君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柳桑明白。

　　是的，有炸又如何，这是他们唯一的线索。即使明知是陷井，他们也必须去。

　　“你们守在这里。我去。”

　　“不，掌门，我们也去。”

　　苦槠仙君推开大树，果然地洞出现了。

　　几人毫不犹豫地相继跳下。

　　柳桑与苦槠仙君还有辰空，已经来过一次，很快便来到了当初救下樊师兄的地方。这个山洞并没有任何变化。

　　“这会不会只是一个门？这里肯定能通往哪里？”

　　几人细细研究山洞墙壁，但看不出一丝线索。倘若这只是地洞，又何必如此神秘。

　　柳桑见苦槠仙君一直盯着山洞悬崖底下，深不可见的悬崖，被层层叠叠的雾气所笼罩，看不见底。

　　“当初杞思便跳下悬崖而未死，难道悬崖下另有玄机？”

　　“不，今日我们见到的定不是梓骞。”虽然柳桑也很想梓骞还活着。

　　司空晟看着说话的柳桑，兄妹两对视，他们两都懂。柳桑想自己尚且对今日所见杞思有所怀疑，何况是本就心生疑虑的兄长。她走过去，握住司空晟的手腕，就像小时候，司空晟被大哥欺侮时不说话的样子。

　　再次走近山洞边沿，苦槠仙君依然毅力不动，他抬头看着太阳，已是正午，太阳高挂，云雾渐渐退去。

　　“师父，那，那是什么？”

　　在山洞下面，还有一处悬崖，虽然露出来的崖面并不多，但它里面呢？是不是也像这里？

　　“我们下去。”几人相互缠着，随苦槠仙君一并稳稳落地。

　　刚一落地，一片暗器而来。苦槠仙君忙就近拉住柳桑与辰空。这边辰空已站崖上，他们堪堪站稳，又一片暗器飞舞而来。
　　“啊。”司空晟一脚踩空往下辍去。

　　“二哥！”柳桑大喊，立马飞奔，牢牢地抓住了司空晟的手，但她也被直拉而下，辰空和言泽相互一眼，默契地一个飞腾而下，只见言泽飞旋下去终于拉住了柳桑，而辰空则顺势拼命抓住崖石，几人堪堪挂在悬崖，摇摇晃晃。

　　苦槠仙君早已将一切收入眼底，但黑暗的山洞中飞出千针万银，来势汹汹，他犹如吸针铁壁，收下每一枝针。

　　此刻，他的怀袖间已全是密密麻麻的暗器，就在柳桑的一声二哥，在洞中暗器停下的一眨间，苦槠仙君将自己怀里的暗器悉数倾盆而回。

　　洞里传来一声闷哼。暗器暂停。苦槠仙君一个飞跃，将司空晟、柳桑等人一起抱回。

　　几人稳稳落在洞口。

　　黑暗的洞里已没有声音。

　　谁都不知道。这个拥有强大能力的人，究竟是谁。他竟然能在断崖山脉找到如此隐秘之地安身，就像暗夜一直不被人所知。
　　这人可真得是玄司国大王子司空炎？

　　他觊觎啸天所传的力量，为此只身闯水月派，故意伤了柳桑转移大家注意力，偷出了啸天魔盒？

　　辰空、柳桑、司空晟心中都惊疑不定。

　　“乾坤穴……苦槠仙君盖世天下，我这为世人所厌弃的幽冥王，竟能得见一面，真乃有幸。”

　　“苦槠仙君，请进吧。”

　　洞里传来深沉的声音。

　　这熟悉的暮年之音，柳桑听得心颤。云老头竟然没死！她心中惦念的老头儿竟然便是当年叱咤江湖的幽冥王？！

　　“这里面有两个人，大家小心。”

　　苦槠仙君轻声说完，便走在前面。

　　摸索着走过一条黑暗还宽敞的山洞，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虽然灰暗，但从石缝中透过来的光，隐隐绰绰照在洞里。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刚显现，突然暗器嗦嗦而来。

　　苦槠仙君一招乾坤穴尽收了暗器。

　　“啊”高个子突然跪倒在地。

　　“不要出手。”

　　破碎但混厚的声音，柳桑听得，却心中一颤。

　　她努力地往那说话的人看去。

　　原来，那人不是矮，而是他没有四肢。

　　“……云老头”柳桑不可置信地欲往前走，“云老头，竟然真得是你，你竟然在这里！我以为……”

　　几人相距不过十来米，可没有人去靠近，也没有人出声。幽冥王突然笑了起来，“你虽不是我的徒弟，但此秘籍唯一传人唯你尔，今日，我就将秘籍最后一句传授于你。好好听着。”

　　“风地观,上坤下巽，树欲静而风不止。”

　　闻此，司空炎不解。

　　“哈哈哈哈哈”随着幽冥王豪迈笑道：“还不出招吗？”

　　说完幽冥王又低头大笑，司空炎一知半解但也已快速动手又发出了暗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随着幽冥王哈哈哈哈的笑声一落，司空炎所发出的暗器竟然全部被打落在地。

　　而打落全部暗器的人竟然是柳桑！

　　“你为何只接却不出手？”幽冥王虽未指明道姓，但大家都知道，他问的是柳桑。

　　柳桑却并不直接回答，只低低地说，“云老头……”

　　柳桑的声音忧伤而难过。

　　“你，你们……你竟然和万念阿僧联着瞒我！你不是说只有我一个徒弟吗！”司空晟不可置信地指着柳桑，朝身边的老头怒吼，“她是你的徒弟，那我呢！”

　　“她不是我的徒弟。”云老头哀伤地说，“司空炎，事到如今，你收手吧。”

　　“大哥……”司空晟悲痛的声音。

　　“不要叫我大哥！”司空炎怒极，他虽然痛恨幽冥王刚才为了保护柳桑竟然伤了自己，但却不敢对他还手，他愤恨地盯着司空晟，“我虽然是你的亲大哥，可你从来站在我的对立面！”

　　“大哥，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错了。”司空晟说，“大哥，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我已经没有办法重新了。”

　　司空炎说着便割破自己的左手，右手从怀中取出魔盒。

　　苦槠仙君飞腾而起，一剑跨步，右手打在司空炎手腕，魔盒飞起，苦槠仙君再一个飞升，利落地接起了魔盒。

　　“你，你为什么不帮我！”司空炎痛恨地盯着幽冥王，指着柳桑说道，“原来，原来在你心中，她才是你的徒弟！我对你这么好！我还帮你报了仇，可她呢，她又做了什么！”

　　“我只答应，教你暗器之术。”幽冥王淡淡地说。

　　司空炎狰狞地笑了起来，忽然又陆续朝柳桑射出枚菱片。

　　柳桑心中难过但反应依然快速，她只躲不出招。她心中痛苦纠结，她知道自己一旦出招，定能伤了司空炎。可为什么？她心神涣散，差点便中了招。苦槠仙君忙来到柳桑身边，只堪堪接住二三四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