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树兮微风满》甘草阿七

34、与她相关的事，便是我全力所求之事

　　墨即黯然，只怕真心难求，初心……他心中坚决，何况自遇到她，他的真心便是初心：“为心中之事，无怨无悔。与她相关的事，便是我全力所求之事。”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个她，是指玉阁主。然而玉阁主却并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给一点回应。

　　好像一切都解释通了，但柳桑又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巧了便显得过于特意。纵然苦槠仙君英明，但他们的忌惮本应放在薛相姜太医一行，何以花如此多心思在苦槠仙君身上，还连带了自己？

　　再说疑问，那么，拖住他们只为等先找到玉阁主，这短短两日，何以安排如此周到？

　　王大户、长流帮帮主，裘老翁，还有眼前的云清隐士，玉瓷阁缘何牵涉如此广？玉瓷阁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而实力如此雄厚的玉瓷阁，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由姜眉阁主委交给毫无瓜葛的辰空了。为什么是辰空呢？因为他恰好救了玉阁主？因为他们相信水月派，而辰空又恰好是水月派亲族？可若说交给水月派新族不应该先交由水月派掌门苦槠仙君，当由苦槠仙君安排定夺吗？

　　柳桑不自觉地看了眼玉阁主和辰空。再看依然面无表情，眼眸深邃的苦槠仙君。

　　柳桑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甚至有种不安的感觉。

　　或许是阴沉的天气让人本觉萧条。

　　柳桑也不愿再多一句来打破这暂时的融洽。

　　“辰空公子，若不是你的相救，恐怕如今我早已尸魂无存，更无法再去父母坟前尽孝。如今，我是代罪之身，已无颜再任玉瓷阁主，现我重申，正式将玉瓷阁主交您掌管。”玉阁主递过令牌。

　　除了城主爱妾和墨即，她身后几人全都跪了下来，悲喊道：“阁主！”

　　“尔等日后，要忠心服从辰空阁主。从此，玉瓷阁再无……”玉阁主未说完，辰空抢先道，“好。我暂代之，但我无心久居此位。等你回来，玉瓷阁还将交给你。”

　　玉阁主看着他，终是默默叹了口气，他怕还是不懂她的用心，这玉瓷阁本便是他母亲的啊，当初若不是他母亲将全部的身家给她，她何以能成立玉瓷阁。这玉瓷阁是他母亲，是他外祖母的。

　　玉阁主深深看了眼辰空。于是拜别众人转身离去，墨即紧随其后。墨即从不是玉瓷阁的人，只是当年这个女孩救了他一命，他便认定要护她一世。还或者，在这烟火人间天天上演悲欢离合，却都已与他们无关，而唯有他们两记得，这世间曾经有一家花坊，在那里他们度过了一段最温暖美好的四人时光，而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从此只觉生命苍凉。他也曾无比后悔，如果当初他不曾离开她们，她们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

　　看两人一前一后步步远去，渐渐消失在白色的雾霭中。柳桑叹息悲凉然又忽觉，玉阁主身世凄怜，可终究这世间还是有一处温柔，只为她。

　　远处一团团的雪雾，让人倍感迷茫和凄楚。

　　苦槠仙君回过身，看着自己的一众子弟，他们不复往日风采，每个人的眼中都有悲伤之色，他掩下心痛之意，道：“樊离，我们定将找到他。暗夜，我们必查为止。”

　　他的坚定，他的声音，让柳桑等人得到了一丝宽慰。

　　“掌门，我们已经找了这么久了，我们已经把雪松林里里外外都找遍了，还有附近十里的村落街巷，我们都查探了。可还是没有半点樊师兄的踪迹，他会不会，会不会……”柳荷不敢想，眼泪已经浸湿了她的脸颊，她的衣裳。

　　虽然她竭力控制自己，可颤抖的声音无法掩盖她越来越重的担忧，越来越小的希望。

　　“掌门，我要先去寻那老人和其女，或者在他们身上我们可以得到暗夜新的线索，我一定要找到他们，暗夜，樊师兄一定在他们手上！”辰空眼中布满血丝，确认樊离失踪后，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他的心中很懊悔，为什么他不关心樊离，为什么他不去找樊离。如果不是因为他和玉阁主这么晚才出来，樊师兄就不会为了找他而孤身犯险！他恨暗夜，但更恨自己。他只能片刻不停地寻找，才能让心中的悔恨得到一丝丝发泄。

　　“好，除了密密搜索雪松林一带，我们是该主动出击暗夜了！还要调查近期所有出入雪松林一带的人。附近任何新的面孔都要格外留心。水月派众弟子听令，一刻不歇，誓找樊离，留心暗夜。”

　　“是！”

　　“掌门，我要守在这里。雪松林的每一处，我都要再仔细找一遍。我一定要找到樊师兄。”柳荷的声音哽咽里带着坚强，这是樊师兄最后消失的地方。她无法也不舍离开。

　　苦槠仙君理解地点点头。他让辰空、夏宸带两名弟子去寻暗夜的踪影。柳桑和另两名弟子陪伴柳荷细细寻遍樊离的足迹。
　　分别在即，辰空灰败的脸，让柳桑心痛 。她拍了拍辰空的肩膀。辰空对她赧然一笑，其中勉强与苦楚，柳桑心领神会，因为她的情绪也同般暗沉无光。

　　“柳荷，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去找樊师兄的。”这几日来，辰空第一次正式走向柳荷。

　　他眼中的懊悔自责令人不忍苛责，柳荷虽悲伤却依然柔声道：“辰师兄，不怪你。”

　　“不，你不知道。我应该早点去找他的。”辰空伤心得蹲了下去。

　　“辰师兄 ，如果你要道歉，你就自己找到樊师兄，当面向他道歉吧！”柳荷蹲下来，把手搭在辰空的肩膀上。

　　柳荷一直以来都是柔弱开朗的，她调皮捣蛋，可在大事大非面前她又如此坚强乐观。

　　嬉闹玩耍，欢声笑语，仿佛还在昨日，她拭去眼边的泪痕，拉着将头转在一边、伤口初愈却不愿休息的夏安也蹲下来，说道：“我们一定会找到樊师兄的！”

　　嗯。他们坚信樊离还活着，他们要早点找到樊离。

　　辰空与夏宸当下就出发去找那老农和他女儿。

　　一切安排妥当，苦槠仙君便要独自回水月派了。

　　他傲然的身影渐渐消失。

　　柳桑的心里竟有了千万种不舍，离别前那对视的一眼，是否只写满了珍重。

　　可如今，她没有那么多心思去辨别内心深处的那一缕不舍和忧伤是从何而来。

　　柳桑与柳荷强令夏安在客栈休息，替他们等候各处最新消息。而她们两人依然马不停歇，早出晚归在雪松林里细细寻找，他们期冀可以在蛛丝马迹中找到樊离的线索。

　　依然是天刚亮便开始，天全黑才结束。他们四个人便这样一处一处细细地寻找。就在雪松林的半腰处，又是一天。
　　雪松林的每一个地方，甚至每一处草从，他们都细细寻找了，可没有一点樊离的线索，除了再多得了一些暗夜留下的暗器银针，再无它获。

　　又过去两日了，柳桑看着这密密的树林，她看到柳荷眼中那逐渐暗淡的光芒，忍着心里的万分叹息，说道：“也许辰空他们，找到新的线索了。柳荷……”

　　柳荷的眼里都是泪水，一字一字慢慢说道：“柳桑，以前的时候，我不会武功。可我很羡慕他们可以站在屋檐，站在枝头，樊师兄就默默无言温柔地带上我。他总是把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我，却没对我提一点要求。在，在误会你之前，他连一个喜欢都未曾向我提起。只是他做的事却一件件地都在告诉他喜欢我，心疼我。”

　　柳荷半阖上眼，仰起头，泪水从从她眼里滑落。

　　柳桑只觉呼吸都是疼的，她太了解失去亲人的痛楚。

　　“柳荷，”她轻轻唤道。

　　柳荷张开眼，看着柳桑。

　　柳桑半抱起她，两人就这样穿过层层树枝，徐徐往最高的枝梢飞去。白茫茫的雪松林，一揽无余。

　　谁都没有心情欣赏这片景色，唯觉寂静。凄然。

　　靠在一起，才更知柳荷不似往日的明媚灵动，连她的呼吸都变得浅浅的，只听她说：“柳桑，我不知道，我这样的念想是不是无妄。可我打心底里觉得，樊师兄肯定还在。他会活着回来找我。他一定还活着。我要做的，就是早点找到他，让他少受折磨。”

　　柳荷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刮倒。

　　“柳荷，”柳桑抱住她，可她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哽咽。

　　她什么都说不了，劝不了，她也很难过，可她知道柳荷更难过，她只干涩地说：“柳荷，樊师兄最见不得你难过了。若他以后知道你如此伤心，他定然要心疼的。”

　　“嗯，是的，我不能哭。他肯定也很担心我。我这么伤心难过，他也会感受到的。我不能哭。我要坚强要乐观，他也能感受到的，他一定会为我活着！”柳荷彷佛在劝说自己，可声音却越来越颤抖，她努力地想要平静下来，想要在黯然消沉的情绪里找到一点点出口，她望着白茫茫的天地之间，悲痛喊道：“樊师兄，樊师兄你究竟在哪里？”

　　“柳荷。”两日的寻找带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柳桑知道自己必须坚强，因为此刻柳荷必定比谁都悲伤。柳桑想抱住柳荷，一个失神，树枝断了，两个人往下直直掉了下来，柳桑眼疾手快一手抱着柳荷，一手立马拉住了就近的树枝。两个人挂在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