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树兮微风满》甘草阿七

21、平安符

　　说起午饭，真是一言难尽，贵为一派掌门，午饭竟然是白米饭，清炒白菜，菌菇豆腐，仅此而已。虽然在乌金寺已经十分习惯清淡素食，但柳桑此刻食欲顿减。不过即使毫无食欲，她依然就着一块豆腐，咽下了一整碗白米饭。因为苦槠仙君说，不可浪费。

　　歪歪绕绕来到议事厅，三位元老都已在。

　　慧度元老拿出一封信笺，“我刚接到樊离来信，夏安受了重伤，柳荷正在救治，而辰空日前失踪在雪松林，至今未明。现在其余几人，都还在林外守着，这几日，雪松林迷雾更浓厚，进去林中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如今，事态危急，我要亲自下山一趟。”慧度元老不掩担忧之色。

　　“慧度元老，秋翼自请前去！望掌门和元老同意！”

　　“你去我自然理解。然雪松林地形复杂，天气寒冷，况你曾……”慧度元老话一半，转说到：“我前去定带回辰空，你亦可放心。”慧度元老待无辰空宛若半子，众人皆知。

　　秋翼元老心中不安，再次恳请前去。

　　“三位元老，我已定此番我去，当年灭妖兽之行我对雪松林情况已十分清楚。”苦槠仙君说道，“此倘再去，可减省不少时间。时间越久越易生故，我现便去寒潭一趟。须臾马上出发。”

　　“掌门……”秋翼元老与锦若元老异口同声。

　　慧度元老表情涩然，但他知掌门脾性。便缄默不言。

　　“此事不必再议。”苦槠仙君坚决说道，“三位元老，寒潭就劳三位日夜紧守了。我若感知有异，定立马回来。子棠，你依旧守山中，一切事务及时汇报三位元老，不可怠慢。柳桑，你随我去，一个时辰后出发。”

　　“师父，徒儿这就去准备行囊，等您们安然归来。”林子棠心中担忧。

　　苦槠仙君颔首，便大步行去。

　　林子棠拉着柳桑告辞了三位元老。想起夏安重伤辰空至今下落不明，两人不免担忧。僻静处，柳桑忍不住问：“林师兄，掌门要下山，为何三位元老要阻拦？寒潭又是何处？掌门为何不马上出发去雪松林，反而要先去寒潭？”

　　林子棠叹了口气，“你既已是我亲亲师弟，告诉你应无妨。寒潭是我们水月派掌门的幽禁之地。水月派掌门，继任掌门后便不可轻易下山。若出白帝城，定是要先去寒潭。据说这寒谭，若非功法内力深厚，不过片刻生命即息。即使三位掌老，也呆不过一两个时辰。”

　　“那苦槠仙君此去寒潭，启不像是受苦寒之罚？”柳桑想不通，何苦设此禁条。

　　“那我们师父当然不一样，师父已达九级之上，功法深厚。虽然会受寒楚，但定当无恙。内力功法不过片刻也当恢复。”林子棠的表情又骄傲又有点心疼，“多年之前，秋翼元老中了火岩毒，全身如碳烤铁石，苦槠仙君将秋翼元老带至寒潭，并施药治。他们在潭中呆了两个时辰，出来时秋翼元老已大好。可自此，秋翼元老身体大不如前，畏热怕寒。”

　　“秋翼元老仍为江湖第一剑客，没想到却有此痛。”

　　“那寒潭果然这么厉害？”柳桑又问。

　　“是呀，据说若水一落便成冰。”

　　“这般气息，怕是要非常寒冻之地。但我们水月派并无如此寒冷之地啊？”

　　“便在后山，但只有掌门可以入，我们祖师爷无镜神仙，为怕误伤，亲自给寒潭之地设了结界。此结界入口单传掌门。”

　　“只是怕误伤吗？那掌门下山要先受寒潭之罚又是为何？水月派既以佑护天下百姓为己责，那下山为民又何必要受罚罪。这是什么道理？”柳桑实在想不通此中之理。

　　“嘘。”妄议祖师爷可不对。林子棠赶忙制止，“你也先去收拾行礼，我去替师父打点，师父就靠你照顾了，你需记得师父……”

　　“好，速速就来。”柳桑捂着耳朵，急急跑开。这林师兄说起师父来，就没完没了的。

　　柳桑本想与司空晟辞行，怎奈屋中无人，算时间已有紧迫。想来林师兄或其他师兄也会告知情况，于是便赖得留书，简单收拾好行李便去了。

　　柳桑赶到简竹居时，离一个时辰还差一刻钟。她便耐着性子坐大院门石阶上，听林子棠一遍遍叮嘱，“师父喜食冷，不喜食辣。师父喜清淡素菜，不喜油荤鱼虾。师父喜饮绿茶，素不饮酒。师父喜欢清静，不喜欢喧闹。我知你性情开朗，言语幽默，我们甚是喜欢。但你在师父身边要少言寡欲，要……”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林师兄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宝贝师父照顾好的，比宝贝还宝贝，成不？”柳桑抱着林子棠双臂，求饶般地发誓。

　　“师父！”林子棠开心地叫起来，立马站起跑向刚刚落在院中的苦槠仙君。

　　柳桑看看门外，她真是白守着门口了，竟然从院内从天而降？不对，刚才的方向，她细思应是断崖峰？

　　“走吧。”苦槠仙君负手而行，走过依然呆立不觉的柳桑。

　　“苦槠仙君，你没受伤吧？可有哪不舒服？”柳桑连忙跑上前，就要往苦槠仙君额头摸去。

　　苦槠仙君往后退两步，同时伸拙手将柳桑拦在前方。柳桑还是感觉到了他身上冰冷的寒意。

　　“苦槠仙君，你没事吧？”

　　“没事！寒气未除尽，你且离我远一些。”苦槠仙君说道。

　　“寒潭当真这么可怕？林师兄可担心了。还好你没事，这才将将一个时辰您便回来了。你若再不回来，林师兄，和我都要担心死了。”柳桑废话连连。

　　“你担心？不见得？”苦槠仙君在前方冷冷地说了一句。

　　“诶，苦槠仙君，你怎么知道我不担心呢？”柳桑可不管了，径直又往苦槠仙君衣袖上拉。

　　连衣服上都是未除的冰结寒凉。柳桑忍不住一哆嗦，苦槠仙君转过头瞪了她一眼，无奈地拉回袖子往前走。

　　柳桑想，苦槠仙君怕是时辰一到，就立马赶来了，怕是连坐气回神的时间都没留。想那寒谭离简竹居怕是不远。简竹居最近断崖峰，若是断崖峰她早逛了个遍，并没有发现结界之像啊。然又想起雪松林状况种种，也不觉加快脚步，紧跟在苦槠仙君身后。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口，“苦槠仙君，……”

　　“柳桑，……”

　　原来是司空溶安，司空晟还有言泽与夏宸。

　　“掌门，锦若师父命我随去，一切听从掌门安排。”

　　“掌门，秋翼师父命我随去，一切听从掌门安排。”

　　言泽与夏宸齐齐说道。

　　“苦槠仙君，我们也请同去，一切定听掌门安排。”司空晟与司空溶安齐齐抱手。

　　“此行危险，敌在暗我在明，此处不可招摇，人少为妙。你们且在派中，听从锦若元老安排。”

　　“是。”司空晟回答，复又走到柳桑叮嘱。

　　司空溶安懦懦应声，又问：“苦槠仙君，溶安心中有惑可否借步说话？”

　　苦槠仙君并未回答，只定定看着司空溶安。

　　倒是柳桑看司空溶安面色郁郁，于是揪着司空晟边走边喊：“苦槠仙君，我们在前面等您啊。”

　　言泽托着夏宸识趣地走开了。

　　司空溶安看苦槠仙君依然看着柳桑走的方向，心中苦楚，状似无意喃喃，“柳桑既已是仙君门下弟子，怎不以师徒相称？”

　　“柳桑无拘无束，自然未留意。”

　　“苦槠仙君对门下徒儿倒十分宽厚。”司空溶安心中酸涩，见苦槠仙君并未回答，又说：“苦槠仙君您为何只收柳公子为徒，却将我安置锦若元老门下？”

　　苦槠仙君这才看向她：“溶安，你身体孱弱，在锦若元老门下，多学习调养之法，更有益于你。”

　　听苦槠仙君，溶安略微转喜，仙君这是为自己着想吗？她又从兜里拿出一平安符：“溶安知苦槠仙君要前往雪松林，前路凶险，平安符一直伴我左右，此送给苦槠仙君，愿苦槠仙君平安归来。”

　　苦槠仙君漠漠看了一眼，说：“我向来不信这些，你留着罢。告辞！”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司空溶安五味阵杂，但看见苦槠仙君一行渐渐离去。她的表情落寞且孤寂。

　　司空晟一直静静地看着溶安。看大家都离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并不是傻子，也猜出了司空溶安的心思。

　　可苦槠仙君，这般的人又怎么会为儿女情长，恐怕她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司空晟看着司空溶安姣白的脸，想起她此刻定然失落伤心，于是心也跟着一丝丝抽痛。

　　他抬头，看见天空白得迷人，他低下头，转过身对司空溶安深情说道：“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溶安，你可愿？”

　　司空溶安只望着那碧白的天，那墨绿的树林，却不言语。

　　良久，她见司空晟依然不放弃地盯着自己，于是柔柔说道：“你明知我的心意，为何还要这么说呢？”

　　“因为我想你改变心意。”司空晟向来吊儿郎当的，此刻难得的认真。

　　“不会的。你知道，我执着了十二年，想念了十二年，我又怎么会改变心意。”司空溶安淡淡地说。可她的口气虽然平淡，司空晟却听到了无比的坚定。

　　“你迟早会的。”于是司空晟更加坚定地说，然后又柔情地说道：“只是，我希望你早一点。”

　　“不会，永远不会。”司空溶安坚定地说，也坚定地转身离开。

　　司空晟望着司空溶安渐渐远走的背影，默默收回自己的手，对着浅白的身影轻轻说道：“溶安，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受伤，不要难过。”

　　可惜司空溶安没有听到，也没有读懂他的担忧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