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桉树下》彭殇小丑

4、第 4 章

　　书中的两位主角同出身名门贵族，一个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尚书府大小姐沈轻月，另一个则是出身侯武世家的武昌侯的小女儿盛楠。

　　武昌侯子嗣单薄，武昌侯夫人为其诞下两女，而盛楠则是武昌侯的小妾柳姨娘的孩子，柳姨娘心知武昌侯求子心切，为夺其宠爱，也为了子承父爵，冒险在府中撒了一个泼天大谎——让自己的孩子女扮男装，于是武昌侯府多了一个“世子”。

　　文臣武将两家关系紧密世代交好，门当户对的两人也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任人看去都会夸赞一句郎才女貌。

　　这武昌侯府世子模样眉清目秀看上去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郎，但骑马射箭兵法却样样精通可谓文武双全。

　　而这尚书府大小姐更是如同出水芙蓉般的倾城佳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与那世子的交好下骑马射箭亦是略懂一二，可谓风姿绰约，素有“京城才女”之称。

　　这二人站在一起就是对天作之合最好的诠释。

　　果不其然在皇帝赐给盛楠武将官职之后，两家长辈便商讨着为二人定下婚约。

　　可盛楠深知自己的身份，两个女子如何可以成亲？

　　她不想欺骗沈轻月，可她也不能说，如果说了她相信以轻月的性子定不会说出去，但她不敢保证会不会被有心人听见，这件事一旦流露出一点风声，就会有人调查，而一旦查实便是欺君之罪，到时侯所有和她沾上关系的都会受到牵连，她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同时她也有一点私心，不知道说了之后该如何处理与她的关系，因为她是真的喜欢她，那种被天下人视为不耻的同性之间的喜欢。

　　她也害怕，怕她知道之后会厌恶自己，与其这样，倒不如一直瞒着她，像现在这样当她的朋友，也足够了。

　　这是盛楠考虑到的所有可能对家人对喜欢的人不利的因素，可她唯独忘了一点——沈轻月对她的情感。

　　沈轻月对盛楠的情感远比盛楠想象中的要深得多。

　　所以在盛楠提出退婚时，沈轻月一反常态，像是市井泼妇一般质问她原因，询问她到底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竟能让她如此坚定的拒绝自己，但最终得到的却只是她轻描淡写的一句，我一直拿你当妹妹。

　　一句话，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盖过了她十几载热血滚烫的却装得安然恬静的模样，敷衍了她至今仍然炽热的喜欢。

　　沈轻月和盛楠闹了几次后，盛楠退婚的意愿依旧没有丝毫动摇，沈轻月已经身心俱疲，退婚便退婚吧，她总要保住自己还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尊严和尚书府的颜面。

　　哪怕两家还未同意这件事，但还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全京城都听到了风声，霎时间流言蜚语传遍大街小巷，这对才子佳人要散了，为什么散，这就交给那些茶馆中的说书先生吧。

　　没人在乎真正的原因，一时间原本天作之合的金童玉女变成了各家争抢的两个香饽饽。

　　那之后两人关系降到冰点。

　　诗会上彼此错开的目光，生怕带着爱意的眼神会出卖自己不忍的内心，两人都是这样，生怕惹得对方笑话。

　　万寿节宫廷宴会上同桌而坐，往日里的心跳悸动仍在，但沈轻月却感到身旁的人是如此的陌生。

　　没有了往日在桌下挑逗自己的手，没有了耍坏之后腼腆狡黠的笑容，沈轻月第一次觉得这个歌舞升平的宴会是如此漫长，看着平日里不对眼的朝臣此刻相笑敬酒的模样，真是虚伪。

　　哪怕二人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两家长辈还是不愿让她们退婚，如此门当户对的亲家可不好找，商讨之下，安排两人同行去寺庙中算命，若是僧人也说她们不合适两家便退婚，这样也好给外界一个交待。

　　却不曾想去寺庙的路途中竟遭遇刺杀，两人带的侍卫不多，眼看着最后一名侍卫倒下，刺客还有很多。

　　盛楠在战斗中受了伤早已体力不支，她知道身后悬崖下有一瀑布，看着逐渐包围起她们的刺客，

　　现在只有一条路了，

　　盛楠在沈轻月的耳边告知了一声，转身便抱着她跳下了悬崖。

　　盛楠在空中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过程中盛楠的身体撞到的岩石和树枝缓冲了她们下落的速度，或许有几秒吧，两人坠入到冰冷的瀑布里，同时盛楠也失去了意识。

　　瀑布水流的冲击将二人分离开，但还好沈轻月还清醒着，连忙抓住那身体周围散发着红色液体的已经昏迷了的人，随即往岸边游去。

　　沈轻月被盛楠保护的很好，除了一些很细小的划痕并无太大损伤，

　　瀑布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沈轻月先是将她背进附近的山洞中，随后在附近采了些草药，她的伤口需要上药包扎，为了上药，沈轻月脱掉了盛楠的衣服，没想到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沈轻月惊奇的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种感情，相反她还有些庆幸，庆幸盛楠不是不想娶她，而是不敢、不能娶她，因为她与自己一样同为女子。

　　但她也确实需要些时间，去认清自己的感情。

　　盛楠醒来后伤口已经被包扎好，看看周围的环境，试探着沈轻月的话语，她知道她已经发现了她的秘密，但两个人谁都没有说出来。

　　知道了原因，又一同在山洞中困了几日，两人的关系总归和好了些。

　　获救后，回归正常的生活，虽是普通朋友的相处方式，但在这两个人身上却总能散发出暧昧的气息，也没人再提退婚这件事。

　　元宵节的花灯会上，两人不再逃避表明心意，感情直线升温。

　　可就在二人情意正浓时，蛮族侵犯，盛楠被派出征。

　　干戈征战，这一战便是五年。

　　红旗报捷，班师回朝。

　　策勋十二卷，赏赐百千强。（选自《木兰辞》）

　　天子问所欲，只求娶一人做新娘。

　　长安内外，花开遍地，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红烛帐下，共挚浓酒，或许那是二人最幸福的时刻。

　　婚后两人如胶似漆比翼连枝，可惜天意弄人，盛楠的身份终被揭穿，天子大怒。

　　这两年武昌侯府的权势逐渐壮大，天子早就有所忌惮，这事一出，总算是让他抓住了机会，夺回了武昌侯手里的兵权，狠狠打压武昌侯在京都的势力，不仅如此，还添上了其他莫须有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夕之间武昌侯府跌下神坛，昔日的侯爷沦为阶下之囚，佣奴遣散，人去楼空，沈轻月也被尚书府的人带走，关闭禁足。

　　武昌侯的小将军是个女子，还娶了个女子为妻，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长安城。

　　沈轻月无数次的恳求父亲进宫去求情，哪怕替她看去一眼她也好，可最终都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无奈之下，沈轻月只能以绝食的方式相逼，父亲答应了她进宫求情，就在她以为成功的时候，一纸和离书粉碎了她的心。

　　盛楠的字迹她再清楚不过，可沈轻月多希望此刻的自己不认识她的字，至少这样她也不会那么难受。

　　她知道盛楠是不想连累她才这样做的，可她不怕被她牵连，她宁愿与她做一对亡命鸳鸯。

　　但她还有家人，尚书府的上百号人，她承担不起......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沈轻月道理都懂，可她偏偏就是想做些什么，哪怕是无用功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父亲没有解除她的禁闭，除了每天送饭时的哑巴小厮，没有人可以靠近她的房间，她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心跳每天都很混乱，她好像要失去她的爱人了。

　　一个月后，父亲放了她，是这阵风浪过去了吧，她出房门后第一件事就是问盛楠的情况，平日她身边最忠实的婢女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她内心的惶恐不安逐渐放大，怎么可能呢！

　　不会的！

　　知道她快要离开院子时，身后才传来婢女哭喊的声音，

　　世子没了。

　　三日前，武昌侯府满门斩首，已当街行刑。

　　三日前，她记得那天下雨来着，夹杂雷电的暴雨。

　　沈轻月知道这就是现实，可她不愿相信，发疯似得在尚书府中拉住一个人便问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再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眼里碎掉的光终究消失在黑夜之中。

　　她好像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吃饭睡觉，在街上总能听到人们议论那个女扮男装的小世子，人们看到她也会同她提起那人，毕竟她是那人的……曾经的妻子，

　　父亲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替她们办了和离，并散布了消息。

　　夏日的暴雨总是闷热的多。

　　可他们说行刑那天，天是凉的，地上的雨血交融，就好像血是从地底下渗出来的一样，草也变成了红色的。

　　过了有一个月，京城又一次迎来了一场狂风暴雨。

　　暴雨之后，尚书府中的庭院中的草丛地面换了颜色，和上次暴雨后的颜色一样——鲜艳的红。

　　尚书府千金为女扮男装落魄世子殉情，自刎于庭院之中。

　　多少红颜悴，多少相思碎，唯留血染墨香哭乱冢。

　　一时间这对苦命鸳鸯的故事风靡于各个茶馆戏楼，听者无一不喟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