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五道星光 ...
-
萧长意未探究萧梨忽然会说话的事，而是点点冰雕鸭，垂眸与萧梨对视：“师尊来了，别怕。”
常见的哄小孩的语气，却让萧梨的耳尖连同脖颈涨得通红。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句话由不同人说出，羞耻感不一样。
随即想到自己刚刚的屈辱，后怕和愤恨堵在胸口。
见小家伙不说话，萧长意哼出一个疑惑语气：“嗯？”
女人眼尾微翘，当黛眉微抬，将藏得很好的桀骜和属于剑修的锐气展现得淋漓尽致，无端显得强大可靠。
萧梨咬紧牙槽，语气很是愤懑，像委屈告状的小狗：“他们逼，逼我开塔！我，我差点死了！”
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通红耳尖，萧梨忍住没用手挠，眼睛紧紧盯着便宜师尊，放缓呼吸。
她不知这个女人会不会替自己出头，可还是想知道她的反应。
因为这个人曾将‘家’这个字眼说得太平淡，平淡到真挚，真挚得令人渴望。
萧梨被亲生父母丢弃开始，她跌跌撞撞，自始至终都在寻找一个家，直到小六给了她一个。
然后，她弄丢了。
可，谁没家，谁又愿流浪呢…
—
风光霁月的女人移开视线，将另一只掌心摊开在萧梨眼前。
一个和丑丑冰雕鸭大同小异的丑丑冰雕鸡。
“不生气，可好？”
似是呢喃似是轻叹世人的执念，那双手将冰雕鸡送到萧梨手中，由着她抱住，接着，仿若神明那般降下神罚。
神明说：“雪缚。”
这次下的雪不像初见时那般柔缓密集，仅仅飘了四片雪花。
被晾许久的四名长老当即色变，不敢有丝毫抵抗，伸出双手苦苦接住属于自己的那片雪花。
二长老再次吐血，跪倒在地叫唤：“宗主，我知罪！”
三长老不比修锻体道的二长老，早在接住雪花的瞬间就跪倒在地。
顶着头顶传来的重量，他苦着脸说：“我严丹不像魏柄山这怂蛋，您要罚...就罚李柔先！是她的主意！”
大长老哎哟哎哟叫唤，颤巍巍地加了一嘴：“我赵舟进到了入土为安的年纪，不会说谎，宗主，确是李柔先做的。”
李柔先勉强维持住小长老该有的气势：“青林剑四年都不认主，总不能一直等着，这不就是，试试嘛，就试试。”
“住嘴。”萧长意冷淡开口。
萧梨捧着两只丑丑的冰雕，看向女人无波无澜的侧脸，迟钝发觉，心底的恨少了一些。
萧长意将她放在地上，蹲下身，用手细细捋平她身上白袍的褶皱。
“为师罚他们，并非因为他们对你恃强凌弱，而是他们无视为师的话。”
女人的语气不疾不徐，说到这儿眉头一簇，少倾，认真说道：“所以当罚。”
一手鸡一手鸭的萧梨咬住唇瓣，说不清失望还是难过。
女人再次开口：“修道者，与天争与人斗，仇，需自己报，自己人可以欺负自己人，但...”
接着她起身，视线徐徐落向试炼之塔的大门，向来如新雪的面容浮出对敌时的狠厉。
她右手双指并拢，斜斜滑下，仿若剑修出招前的姿态。
“旁人欺负，可不行。”
修为越高深，一招一式越讲究返璞归真。
这个手势很是平常，实际杀机毕露。
不染纤尘的白袍无风而动，女人迎风傲雪的风骨与大道古韵融在一举一动中。
萧梨站她身侧，明明只隔了层防护灵罩，却仿若隔了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眸底有震撼在翻腾，她呢喃：“我想修道，打败他，他们，报仇。”
这是挡在她面前的高山，也是给她底气的高山。
但她绝不会忘记今日的逼迫，会永远记住—弱者，是蝼蚁。
萧长意下颌微抬，清浅笑意一闪而过：“好。”
她右手抬起，天际突兀出现一柄冰霜做成的巨剑。
巨剑毫无灵力波动，显得无害，只是周遭无声，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剑修意气风发，眼尾露出俾睨之姿，垂在腰际的墨发扬起几缕，散出好闻的冷梅香气。
她忽然出声：“百年来，寻传承剑，成了青林宗弟子的执念，是与不是？”
四位长老闻言，不明所以，点头：“是。”
她又道：“青林宗上下依赖试炼之塔的赠予，是与不是？”
大长老面露思索，没有搭话，三长老应道：“不是！弟子们还得到了战斗经验。”
萧长意眼皮一掀，神色稍显严厉：“无关生死，谈何战斗？！不过仗着在试炼之塔，不会死亡罢了。”
她不许三长老反驳，接着问道：“你们四人，卡在圣师境多久了？”
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在三长老脸上：“既有向生丹，为何你们，不敢用？宗门任务，有关生死的，几名弟子敢接？”
三长老涨红脸，感觉头顶那片雪花变得难以承受，二长老呼吸急促，灵力出现凌乱崩溃的前兆。
大长老深深叹了口气，声音萧索：“是我怕了，修为得来不易，所以不敢冒险，忘了修道初心。”
话已至此，萧长意不准备多说。
说来有些冷情，其实她早已察觉到宗门的一些变化，没想着出手干预。
每个修者都有要走的道，旁人无权干涉。
她不担心青林宗会没落，只要她站在顶端，还怕没有新的长老和有天资的弟子吗？
沾染因果等于违背天道，而优胜劣汰从来都是天道的选择，只是...
她垂眸，萧梨抬首，狗狗眼深邃明亮。
平静如水的烟灰色眼眸荡起涟漪，萧长意叹息。
可能，没人能逃脱天道安排的尘世羁绊。
轻轻呼出口气，凤眸逐渐凌厉如刃，萧长意语气却平淡：“小家伙，为师的道，是以杀止杀。”
她双指挥向试炼之塔，巨剑亦将剑尖对着古朴大门，战意从剔透剑身散出，古朴大门竟开始颤抖。
烟灰色眼眸满是杀意，清冽语气通过风递到每个人的耳边。
“你夺的是暗藏在灵台之中的气运对吗？青林剑的品阶本就该是天阶是吗？
百年来，没了弟子的气运，没了青林剑的温养，试炼之塔，你，不行了。
那么...无信物不得入塔的规矩，作、废！
接我一剑，了却你与青林宗之间的业障，若不死，便臣服于我！”
冰霜巨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一往无前的气势，古朴大门出现震荡波纹，但都被浩瀚战意牢牢锁在方寸之地。
萧梨屏住呼吸，用眼睛禁锢住从满身冰清到一身杀气的挺拔身影。
她有些好奇，这世上，有没有什么人或事，能压弯这样的脊梁。
脖颈上挂着的小玉剑散出灼人温度，直到被烫了一下，萧梨这才低头，疑惑攥住。
隐隐的求救声不断钻入脑海，萧梨茫然抬头，看向因巨剑临近，波纹出现细微裂缝的古朴大门。
这是大圣剑师的全力一击，当中威势仿若压抑到极致的气泡，待势成...
天地失色。
地面震响，古朴大门连同埋在地底的试炼之塔发出刺眼光芒。
天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雷云，闷雷不断闪烁，将碧蓝天空割裂成无数细小镜面。
秘境的保护灵罩在这一刻，显现出来了。
万物，都在为这一剑颤抖。
哀鸣不断传入耳中，萧梨听懂了其中的忏悔和求饶。
而清冷绝尘的女人如出鞘利剑，薄唇缓缓吐出一个字：“去。”
冰霜巨剑动了，它动得缓慢，随着靠近，愈加尖锐的风声在提醒世人，它，不慢。
四位长老脸色苍白，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话，有心阻止但迈不出一步。
因为头顶那片颤巍巍的雪花，骤然更重了。
他们疑惑为何打出堪比尊者境的一剑后，还有余力维持雪缚这等消耗不小的法术！
所有人的心头升起骇人想法...
宗主，真的只是初阶大圣剑师？
若不是，以宗主的修行速度...
东河州的天，要变了。
—
东河州如今活着的四名尊者境修士，分别是四大宗门的宗主。
不知何故，尊者境之下的大圣境寥寥无几，就算有，也非修剑道。
众所周知，所有的道，杀伤力最高的当属剑修，而剑修，最擅越阶对战。
往前数五百年，东河州也就青林宗开山老祖是修剑道的大圣剑师。
当年青林宗老祖修到圆满级大圣剑师，便一人一剑，逐一挑战当年的四大宗宗主。
一胜一败两平的战绩，让青林宗一跃成为新的四大宗门之一。
可惜，老祖冲击尊者境失败，直接道消玉陨。
五百年后，萧长意成了东河州唯一一个大圣师境的剑修。
流言的消失也是因为忌惮，而他们，忌惮的是潜力。
要知道，青林宗老祖两百多岁才成就圆满级大圣师境。
萧长意不到百岁已是初阶大圣师境，那么她越过中阶、高阶达到圆满还需多久。
毕竟，最难跨的大等级都跨过去了。
其实尊者境之上还有天者境以及传说中的神者境，可对于东河州而言，天者境，已是传说。
但青林宗有了萧长意，说不准可以问鼎天者境！
无暇顾及四位长老狂喜又复杂的神态，萧梨感觉浑身不对劲，最明显的便是额头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塞了回来。
耳边不断催促的哀嚎声和未知的饱胀感，令她鬼使神差般地张开了手。
—
此时萧长意的灵台旋转得更快，大圣师境以上才诞生的灵海发出轰鸣。
她的灵海没有日升月落，只有寡淡的一座雪山。
只见雪山上的白雪开始融化，随着融化，萧长意的灵力磅礴到浓稠，连空气都产生波纹状的扭曲。
正准备挥下杀招，她的手心蓦地一热，接着青绿色的光绽放在眼前。
剔透玉剑残影一晃，没给任何人反应机会，径直与古朴大门迅速融合在一起。
四位长老发出惊呼，对萧长意道：“宗主！快看！！！”
萧长意此时来不及回应，她额心滚烫，胸腔里的心脏好似下一秒就破xiong而出。
灵台刹那静止，冰霜巨剑寸寸碎开，如云烟飘散。
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头顶雪花随之崩碎，四名长老连滚带爬，慌张跑到宗主面前。
谁都没注意到，萧长意晕倒之际，灵台离体，快速融进了古朴大门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