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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   周边一片死寂。

      头颅咕噜噜滚落到沈清平脚边,泥土混着血液,染脏了她的鞋面,沈清平低下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在场的人除了几个寺中的和尚外,神色不改,一个有眼力见的部下,手快把人头捞了起来,剩下的往寺中借了几把扫帚,利落地收拾起了局面,十分熟稔的模样。

      因为先才动手动刀的缘故,沈清平眼尾泛起红潮,额前的红玉吊坠轻轻晃了晃,她足尖绷紧,碾了碾地,那一片暗红,动作很慢,用着这样的方式去发泄着。

      “王女……”常遂安怯生生开口,扯住了她的手,力道不是很大,但很坚定的拉着她往人少干净的地方去了。

      沈清平没什么防备,也跟着他的步子走了去,面前的人的背影干瘦的不像话,衣裳上染红胀开的血色引得她蹙起了眉。

      常遂安突的踉跄了两下,整个人就要往前面摔去,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稳了稳人身,问道:“怕了?”

      常遂安抚了抚胸口,给自己疏了口气,这样一小点问题,就能折腾掉他半天的精力来,他有些费力的又从大袖里掏了块手帕出来,努力伸直手臂来仰面给她擦了擦脸。

      方才动刀,她的脸又脏了。

      看着脸颊一点点被擦拭干净显露出原有的肤色,他才疏了口气展开笑颜,“没有,等人收拾完再擦,血就干了不好清理了,到底是佛门之地,王女这般出去,会落人口舌。”

      沈清平不知可否,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垂眸看去,上头有一道细小的血痕,看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旁边的几间禅房里应当也有水,等会儿再叫个医师给你瞧瞧。”

      “好。”常遂安笑着说,干枯的五指插进沈清平的指缝里,感受她温热的肌肤,“我……还是有一些怕,那些人不会再来吧?好在有守卫帮王女,若不是王女今天来陪我,那我怕不是见不到王女了。”他口不择言的将脑海里的字眼一个个从口里蹦了出来,还故作胆小的用手贴近沈清平的掌心,又汲取到一点温度。

      沈清平觉得他可能是真的被吓到了,想着是如何安慰家里小孩的。

      嗯……她家小孩四五岁都会杀鸡了……

      沈清平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干脆是把人搂到怀里去,“嗯,放心。”她闭着眼用常遂安的脑袋支着自己昏沉的脑袋,一直发抖的身体平静了下来。

      这场刺杀一切都在沈清平的意料之中,她靠在蛮夷细作的由头在京城里大展身手探查起世家私底的阴私,偷走头颅的人不可能呆着任由她查,明面不能阻止她,也只能靠着这种方式想来威胁警示她。

      与蛮夷主将一战后她奔波战场却咸少亲身上场,今日又闻着血味心中躁动,压抑嗜杀的欲望让她忍耐的额前划过冷汗来。

      思及黑衣人头目说的话,沈清平一颗烦躁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她抓了抓常遂安的后发,嗅着忍冬味道的香气,挑出一小簇来放到鼻前细品。

      空气中不止有忍冬的气味,还有两人衣裳上干涸的血迹散发的腥气。

      沈清平转身,带着人朝禅房走去。

      等二人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外头也寻来了医师,她刚进来便瞧见两人换下的衣裳浸满了猩红,战战兢兢的往摄政王面前走去。

      “王女,您身子可还好吧。”找到的医师是军营里的人,和沈清平算得上熟悉,也因熟悉了解她的作风,不惹着沈清平她一般是轻易不杀人的。

      至于沈清平会不会受伤?她此时正拿着一把大刀百无聊赖的在手上耍着把式,眼帘微掀,侧身交腿坐着,好不悠哉。

      她一身皮肉生的白皙红润,除去练刀练枪留下的老茧和旧疤痕,鲜少有敌人能往她身上留下伤口。

      “给夫婿瞧瞧吧。”沈清平侧手一指,榻上的人只露出一张脸,面色绯红颌目浅歇。

      常遂安的身子还是太弱了些,走到禅房时神智就稍稍恍惚,她赶忙叫人帮着他换了外衣躺下。

      禅房里的软榻窄小,常遂安躺下后榻上的空间容不下他翻身,医师握住他的手腕沉默下来。

      半响过去,她收回手,摇了摇头“先天不足,后天之本也被掏空。这样下去此人活不过三年。”

      沈清平有节奏的依次用五根手指敲击着桌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后天之本也被掏空?”

      “长时间的食不果腹,气血两空。”医师回话道。

      她把刀放下了,左手用更快的桌子敲着桌子,“本王记得,离京前陛下还给她赏了几百石粮食,白银若干。”

      “……”医师没敢吭声,察觉到沈清平的怒意,手指动了动,努力将头埋在自己胸前。

      “没想到御史台的日子过得这么困难,那本王也要多关照关照,不能叫我朝忠良之辈受苦。”

      “潜离,让王府的人送百两黄金去,就说是夫婿带回家中补贴的,别忘了写拜帖。”

      外头叫潜离的褐衣女子应声回应去。

      这就是要打常令的脸了。若是真的好心补贴家中,大可私下去,这样以妻家的名头上门写了拜帖来送钱,等同是告诉其他人府里亏空,需要靠出嫁的儿子博面救济。

      医师抠了抠自己的指缝,侧面扫了眼夫婿悍然入睡的模样,暗自摇头,“那夫婿,可是需要……”医师比划了一个嘎脖子的手势。

      沈清平掀起眼皮,没什么表情的盯着她。

      领悟错了的意思的医师把头埋得更低了,“咳,我是说夫婿的身子需要好好调养,不知王女意下如何。”

      “那就好生养着吧。”沈清平冷冷的说,大袖一甩叫人下去开了些滋补的药汤炖煮。

      沈清平不是无缘无故的发作,她年少时也饿过一段日子,在边疆军队里没有粮草的日子,吃上口泥鳅肉都成了奢望。

      那些粮草据说在路上被人劫持,不知怎么被劫持回了京,变成权贵世家桌上一顿顿珍馐美味。

      那段日子差点饿死了很多将士。

      沈清平目光落在常遂安身上,思维发散。

      她还养过一个瘦得更过分的小乞丐,发现那孩子的时候,他正趴在一根树枝上去掏野鸟的鸟窝,鸟蛋没掏到,自己摔了个人仰马翻。

      沈清平躲在阴凉处瞧见了,没忍住笑出声来,几下飞身上树取了两个还有余温的鸟蛋,和小乞丐一人一枚烤熟了吞入腹里。

      那孩子称之为人都比较勉强,整个人就是个骨头架子,吃东西囫囵吞枣的,带着蛋壳就把一个成年人拳头大小的鸟蛋吞入腹中。

      沈清平扯开他的嘴,想将蛋壳抠挖出来,却看见他脏到看不清五官的脸上,一双澄澈双眼含满泪珠,泪痕冲刷掉他两颊的泥灰,他说:“我饿。”

      沈清平忆起旧事,手上的劲也失了控制。

      常遂安从巨大的响声中慌乱的惊坐起来,灵魂要被震荡出躯壳,瞪大眼睛用目光扫射四周,瞧着她和手中支离破碎的桌子。

      他有些疑惑,没瞧见什么刺客,要跃出的心脏才慢慢归回胸膛。

      沈清平没多做解释,她心情不太爽利,懈怠于开口吐声。

      把一块糖糕送到他嘴边,沈清平坐到他身边,给他拍了拍背,看着人温顺的用唇叼过,两颊被鼓囊囊地塞满了,她心情又奇迹般的由雨转晴。

      “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我让医师给你煮了药汤,等下你喝完了歇歇我们再回府。”她态度转温,对人也增了些耐心。

      她从前没发觉忍冬的气味这般沁人心脾,现在只想贴近了闻闻。

      沈清平突然低头把下巴搁到了他的脖颈间,“让我靠一下。”

      她的亲近来的突然,常遂安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乐在其中,放松下来任她靠着。

      沈清平的手滑到他的腹部,用温热的手放在胃部的位置。

      她记得胃不舒服的时候捂着能舒服些,常遂安整个身子都散发着寒意,从胃开始给他捂起来,或许能好些。

      沈清平又开始出神,靠在常遂安身上其实不太舒服,骨头搁的慌,但她没移开。

      “谢谢王女,王女对我真好。”他想说什么,但是憋了半天,只说出句这样的话。

      沈清平实则在将人带回府里没怎么在意过他,现今突然对他发了好心,自己莫名有些心虚起来。他们怎么说,也算是“夫妻”了,沈清平口中咀嚼着这二字,忽然道:“若是府里管家来找你要你管家问事,不会的可以来问我,或者不想做便搁置着,家里几个小辈爱闹腾,吵着你了你也就差人告知我一声,还是,饮食上我会叫人仔细着。”她这般懒散的嘱咐些有的没的,神情慵懒。

      常遂安心头一跳,直起身子来,温声道:“那我能去见王女吗?”他表现出一副菟丝花的模样,大胆勾住沈清平的脖子,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四目相对间,沈清平额前的红玉坠绳似乎松了些,将她的视野挡住,沈清平逃开视线重新绑了绑坠绳。

      常遂安凑近了脸,贴上了她的额头,那块红玉是温热又坚硬,给他额前也印上道印子。

      “王女,等我身子好些了,我们就能圆房了。”热气微微落在她脸上,沈清平绑绳的手突然一抖,红玉额坠就从二人中滑落而下,掉到榻上被褥凹陷了一块。

      两人额前紧贴,常遂安眯着眼,弯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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