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时有恨[gb]》年煦

12、12

　　马蹄过处扬起一阵尘土来，四道颜色各异的身影在马背上起伏远去。

　　常遂安坐在观望台上，身上批了件厚厚的大氅，手里头还塞了个暖炉子，身旁正放着火炉，留着个侍女在旁陪着他。手上还时不时翻动着烤炉子上的酒壶。

　　常遂安转着手腕上略有些大了的镯子，长睫枝桠垂落，在眼下形成一小片阴影，唇角不自觉的舒展开来，瞧着那远处一片苍茫土色，其中那一匹赤马一马当先跑在最前头，如阵飙风急行，跑过终点后，马背上的人，甚至大着胆子。就是这样，站立起来。仰面向后看去。他手握缰绳。冷不丁地松开。人生就往后仰屈。直愣愣地在半空一个回旋点地落下了，没了牵引的马自顾自的跑开，跑出了马道找了个地方停下。

　　瞧着的侍女一阵心悸，眨眼的功夫背后出一身冷汗来。常遂安却笑了，全然没见担心的样子，反而笑得十分开怀。

　　元杏杏学着她那样子下了马，踉跄了一步将身后人的路子给挡住了，身后人一阵惊呼，马前蹄双双跪下在道上滑行了一些距离急停住，才没弄得人仰马翻的局面。元杏杏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将人给拉了起来，又安抚的摸了摸马背，“路大人，学艺不精，学艺不精，你莫怪。”

　　那人白发白睫，肌肤白中透着异样的血色，摇了摇头“无事，元大人该小心些，还有”她望向沈清平，“王女也是一样的，自顾自的行事却是让旁人效仿了，您是无事，效仿者就不一样了。”

　　沈清平刚走到她们面前，没听见也没瞧见刚才发生的事端，有些疑问的问道，“什么？”

　　元杏杏肯定的答道：“路大人夸王女骑术精湛呢。”

　　一人才跑到了尽头，跑动带起的衣裳袖袍纠缠纷飞，马头上都被系了条红色瑛带，“乖马儿，给我撞飞她们。”人声嚎的响亮清澈，话语刚落马蹄就直往人面上踏来。

　　元杏杏兴奋地从地面跃起，“居然想撞我，瞧我不给你拉下去。”她直接扯住马上人的衣袖，绸缎扯裂爆破的声音不绝，拉着人就要往下头拽，上头人利索的断了衣袍，勒紧缰绳让马前双足高高立起，整个人折腰于元杏杏相悖那侧倒去，元杏杏拍了拍马背，大步横腿翻上马去，笑道：“好马儿，跑，跑快些。”

　　马背上骤然多了一人，马蹄登时原地踱步跺脚，鼻腔中喷涌出热气来，生了战意要往外头冲去，马背上二人还要嬉闹，一个要往左一个要往右，争夺之下皆是被野马抖落下去，双双滚做一团落了地，而马匹自顾自的冲锋追逐着赤马的步子。

　　躺在地上的二人相视一眼，放声大笑起来。

　　臧欢的笑声略有些尖锐，“我刚做的衣服呢。 ”

　　丝绸做成的锦衣被元杏杏扯得不成样子。元杏杏的脸上露出一抹嘲笑来，“跑马还穿成这副样子，瞎讲究。”

　　“那又如何？”说着，她坐起身来，理了理破烂的外衣，索性脱了下来，不过她也倒没恼怒，起身一边走一边朝一旁招了招手。

　　是早就准备好的，候在一旁的侍女像是习惯了，接过她手上破烂的外衣，又给他她递上一件崭新的。

　　元杏杏起身跟在她身后，脸上沾了不少灰。

　　……

　　一行人坐在观赏台上。在烛火的照映下，元杏杏那张灰白相间的脸显得格外滑稽。她长着一张典型的鹅蛋脸，显得温婉可人。

　　路斯荣叫身后的侍从给她端了盆清水，简单净了手，又开口问道：“元大人身边的人呢？”

　　元杏杏正拿着帕子胡乱地抹了把脸，“人被我打发回去了呀。这样我待会就可以一个人骑马回去了。”

　　“京城内不许骑马。”路斯荣皱了皱眉。

　　“嗯……那我进了城门后再下马牵着马进去。”

　　路斯荣接着说道：“没有驯服的马也不许随意入京。”

　　元杏杏有些头疼，朝着沈清平挤眉弄眼。

　　“怎么兵部尚书出行连辆马车都没有了吗？”接这句话的是臧欢，“元大人若是违反了律法，我们刑部定然会好好督促着的，绝不轻饶啊。还有元大人你刚刚弄坏了我的衣裳，当赔我一百两。”

　　元杏杏倏地一下睁大眼睛，“一百两？你一件衣服花了一个月的月俸禄？臧欢你怕不是私下收贿了。”

　　这话说出来是轻飘飘的，落在在座的而中却如同一声惊雷，几人神色各异，路斯荣拿正眼去看了臧欢一眼。

　　“我呸，空口扣罪名了？我家祖上世代为官，自然有长辈添银子给我。”臧欢皮笑肉不笑地蹬了她一眼，神色有几息的惊乱。

　　两人又是一番撕扯。

　　沈清平似乎习惯了她们这般，不带搭理她们的，她对身旁的常遂安道：“今夜我们不回去了，就住在城外头的宅子。”

　　路斯荣收回打量臧欢的目光，“那王女打算该如何去上朝？从城外到京城内，嗯，通行的时间大致需两个时辰。”

　　沈清平笑道：“我已向陛下告了假，想陪着我家夫婿在外头游玩段时日。”她说着将人搂入怀中去。

　　几人相望了一眼，元杏杏和臧欢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上的举动，各种心中有着自个儿的想法。

　　元杏杏最为直白，戏谑道：“居然是这样，没想到啊，王女也有无心朝政的时候。”

　　“只是陛下那头又该怎么办呢，没了王女帮陛下照料着，内阁之中的很多事情，也还等着您商量。”路斯荣目光丝毫不避让的直视着和人同坐在一张椅上的沈清平，半真半假道：“没了王女，朝中诸多事可就难裁决了。”

　　沈清平意料到了她们的反应，徐徐道：“木研锦的有句话说的没错，陛下的年纪，的确也该独当一面呢，路大人这话说的，朝中事也自然该由陛下决断了。”

　　若是她当真肯放权，那朝中的事也轮不到女帝来决断，在场的几个各怀野心的一人一口，就能将女帝那点话语权吞噬个干净。

　　路斯荣装着糊涂，“那么依王女看，木太傅的事情，最后该如何裁决呢?如今打了板子又关在狱中，作为师长，陛下不好下决策。”

　　“于情于理，是该从轻发落的。”沈清平似乎不在状态，喉中发出短促的一声，“还是该按照我朝律法来办了，有臧大人相助，陛下定能好好处理，而我嘛，就在外头陪我家夫婿多相处几日。”

　　路斯荣并不相信她的话。木研锦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更何况她都已经做到了太傅的位置上，若非沈清平故意将此事在朝会上提起，换成上奏谏言，木研锦完全可以把此事轻拿轻放。只是这样一来摄政王若要在吏部行事，木则多半可就不会让她行事那么顺畅了。

　　元杏杏又开口，“王女这是下定决心了，那不如将兵符留下给兵部。”

　　“没了陛下的指令，这兵符倒也没用。”沈清平给了她一个玩味的眼神，“元大人久在京中，手底下无兵啊，想要接管我手下的兵吗？”

　　元杏杏不置可否。

　　沈清平大笑一声，臧欢和路斯荣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群人又是一番玩笑，各怀心思的攀谈中不知又有几分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