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万人嫌虫母逃离虫族后》风锦鱼

9、失败者

　　下一秒，竞技场的情况再次吸引了曼清的注意力。

　　两虫的身影分开来。

　　扶烨单膝跪在地上，剧烈喘着气，曼清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一滴汗顺着扶烨的下颔滴落。

　　邬赫步步逼近，他玄色的虫翼收紧在背后，猿臂狼腰，蓄势待发，像一只随时准备进攻的猛兽。

　　训练场上一时间落针可闻，这是宇宙中强大种族锁定猎物时的姿态，没人预料到一场普通的体术演练竟然演变成了现在这样，虫族嗜血好战的天性在全星际闻名，这段时间一向在学生面前温和得体的邬赫老师终于要撕去伪装了吗？

　　没有人上前阻止，或者说没有人敢在此刻正面面对这位虫族首领的一击，训练场上的所有生灵都只是静静地看着。

　　权势日盛的王虫与年轻的虫族雄性对峙的场面似乎只有在数万年前的虫宫中才会出现，只是虫母已经不在，可怜的雄虫是因为什么得罪了虫族首领呢？一位站在曼清不远处的学院老师悲天悯人地想着。

　　蝉绫凌立在曼清掌心，她想不通首领为什么要针对一个外支的雄虫？

　　尚在场中的王虫竟还有精力分出几分闲心，他懒洋洋地侧头望向训练场中的人群，一眼就精准地锁定了虫母的方向。

　　曼清与邬赫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邬赫看到了虫母，平凡的五官在邬赫眼中模糊起来，邬赫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双艳色的眼朝自己望来，他就站在那里，在注视着自己。

　　战斗欲望在身体中燃烧得更加猛烈，邬赫的瞳孔兴奋地不断紧缩颤动，他忽然对曼清露出了一抹残忍而又张狂的笑意。

　　曼清心中一突，他直觉不好。

　　身影一闪，训练场上的众人甚至没有看清邬赫的动作，半跪在地上的扶烨已经被邬赫一脚踹在了腹部，只得侧身向后倒去，陡然张开的虫翼尾端状似无意般划过扶烨的脸，一道凌厉的血痕出现在了扶烨右脸上。

　　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众人还未反应，就见一道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登上主竞技场，再定睛，一个消瘦单薄的人影正立在扶烨前方。

　　精神力治愈系的学生一看，正是开学后格外受邬赫老师关照的学生曼清是也！

　　蝉绫凌在场下焦急地扑闪着蝶翼，她刚刚甚至没有来得及阻拦。

　　蓝色蝴蝶落在了场下一位身形壮硕的虫族头上，之前在曼清身边时小蝴蝶还是一副轻到仿佛无法独立于微风中、脆弱易折的样子，到了这位同族的头上却没有了顾忌，重若千钧，更何况蝶翼还在不断焦急抖动，一时间犀金只觉得自己脑袋沉沉，像是有东西在不断咣咣地敲着他的脑袋。

　　不过犀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他深棕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竞技场上的曼清，喃喃道：

　　“这是谁？”

　　“扶烨，站起来。”命令式的语气，曼清正对着邬赫，口中的话却是对身后的扶烨说的。

　　“怎么，心疼你的情郎了？”上扬的语调里带着些质问的意味，邬赫虫翼的尾端还沾着几滴血珠。

　　曼清眉心微蹙，言语间毫不退让，“邬赫，我和扶烨什么关系与你无关。”他看着伤痕累累的扶烨，视线扫过扶烨右脸上的血痕，回过头来，“你今天，太过了。”

　　虫母的声音很低，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邬赫紧盯着他的脸，没有心疼，只是一贯的面无表情，连带着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内心的战火似乎熄灭了一点，可下一瞬精神海中就传来了一阵冰凉尖锐的刺痛，邬赫强忍住痛意，他紧盯着眼前的虫母，看他伸手抓住了身后雄虫的手腕，看他抬眸神色漠然地看着自己。

　　曼清的精神力等级的确远不及邬赫，但虫母小小地教训一下自己的子民还是可以实现的。

　　清甜的香气在王虫与他的竞争者之间蔓延，扶烨的神情不自觉带了些迷醉，他觉得自己脸上的伤口在酥酥麻麻泛着痒，不再疼痛，连带着比斗失败导致的愤懑与羞愧也都消失不见。

　　他看着心上人牵住自己的手，心中的嫉恨奇迹般平复了。

　　他已经认出了邬赫的能量痕迹，正是当初在阿清房间里留下如此浓重印记的虫族，可那又怎么样呢，即便此刻的他是个失败者，阿清却选择握住了他的手。

　　这样想着，扶烨之前的狼狈好像完全消失不见了，他刻意弯曲了身体，像是战后脱力般虚弱地将身体靠在了曼清身上，曼清身体一僵，却没有拒绝。

　　扶烨懒洋洋地抬起眸子看向邬赫，毫不畏惧，嘴角勾起，甚至还有心情对邬赫露出了一个极具挑衅意味与胜利者含义的笑，好像邬赫才是那个战败了的雄虫。

　　邬赫全身僵硬，在亲密无间的虫母与雄虫面前，一向高傲的王虫竟显得有些狼狈。他甚至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混杂情绪几乎将他淹没，身为虫族首领鲜少有这么情绪失控的时候。

　　是虫母有了同盟者的怒不可遏，还是因不满同族倒向虫母的失望不满，亦或者别的什么……邬赫搞不清楚，他此刻心底只是在不断叫嚣着杀了眼前这个碍眼的雄虫。

　　为什么要杀掉他呢，一定是因为他背叛了虫族万年前不再需要虫母的誓言，就是这样，背叛者甚至比虫母更加可恶。

　　邬赫心中杀意滔天，现实中却只是僵住脚步，站在那里，他看到了虫母冰冷的眼神，看他就好像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邬赫的心不知为何一寸寸沉了下去。

　　他没有再上前，只是眼睁睁看着虫母将身后的雄虫带走。

　　围观的群众已经惊呆，他们想象不到这个宇宙里竟然会有人能够在虫族首领面前全须而退，甚至还带走了一个雄虫。

　　他们只看到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登上竞技场，就这么拦下了邬赫的攻击，两方对峙不过短短几息，对方就堂而皇之地从进入战斗状态的王虫手中带走了他的手下败将，还看起来一派轻松！

　　训练场上渐渐响起了窃窃私语声，所有生灵都在讨论刚才那位年轻人的来历与实力，还有他与虫族看起来扑朔迷离的关系。还有某些兽族大胆地看了仍在竞技场中的邬赫几眼，又复而低下头私语。

　　某些格外有眼力见的种族已经悄悄离开，他们担心一会儿王虫的怒火会蔓延到自己，毕竟谁知道表面平静的王虫内心会有怎样的情绪。

　　果不其然，似乎是察觉到了底下生灵暗自打量的视线，长久站立不动的邬赫陡然扭头看向训练场中的生灵。

　　金色的竖瞳因为主人情绪的失控已经完全竖成一条直线，八卦的正开心的鼠族忽然觉得脑后一凉，转过头去就看到了一双冰冷无机质的眼睛，不含任何感情，却让在场所有生灵兀地毛骨悚然。

　　几乎所有生灵都在刹那间不约而同的闭上嘴巴、静默不语，又极有默契地交换眼神，一哄作鸟兽散。

　　偌大的训练场很快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微风轻轻划过的声音，还有虫母留下的氤氲香气。

　　只剩下邬赫。

　　白日里的一场闹剧彻底结束了。

　　虫母制止了这场闹剧，可他却选择了失败者。

　　胜利者被留在了原地，而这在虫族的历史上几乎没有发生过。

　　……

　　训练场上仅有的两个虫族离开时都还晕晕乎乎的，蝉绫凌在看到曼清安全离开后就又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与曼清接触时的感受，整只蝴蝶都在幸福的冒泡泡。

　　犀金则是控制不住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所有有关曼清的细节都在他脑海中一遍遍被放大，竞技场冰冷坚硬的地面、周围高大强壮的虫族，只有那个人类看起来是那么弱小，连背影都透着几分单薄……

　　每当想到这里，犀金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阵阵揪疼，可他仍旧仿佛自虐似的，牢牢将人类的样子印刻在了自己心里。

　　学生公寓三号园，糖糖已经贴心地为曼清提前打开了公寓大门。

　　走进客厅，曼清单手抓住扶烨的手臂一甩，就把他抛在了沙发上。

　　“阿清，我好疼啊。”扶烨轻嘶了一口气，可怜兮兮地继续装柔弱。

　　实际上以虫族强大的自愈能力，扶烨现在已经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了，估计再躺一会儿身上的伤就要完全恢复了，更何况他和邬赫完全就是肉搏，没有动用任何精神力。可谁让某位心机深重的雄虫还抱了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呢。

　　扶烨抿着有些苍白的嘴唇，眼巴巴的看着曼清，右脸上的伤痕甚至在他的刻意控制下一直在断续渗出血丝。

　　扶烨心念一转，矫揉造作地捂住了自己的右脸，眼睫垂下，“阿清，别看，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曼清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的扶烨，扶烨的身高和邬赫不相上下，过于高大的身躯躺在这里好像委屈了他似的。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扶烨的眼睫毛真的很长，看起来甚至比他的还要浓密。

　　或许是因为来自边荒星域，扶烨的长相带了几分粗狂疏野，不是当下星际里最受欢迎的俊美精致类型，皮肤反而偏小麦色，有些粗糙的五官更凸显了他野性冷硬的气质。因此当这样一个长相气质的雄虫作出类似于撒娇的动作时，就难免显得有些违和了。

　　虫母的内心丝毫没有被打动，甚至说拿捏虫心这种事对于虫母来说不过是与生俱来的小手段罢了。

　　于是曼清俯下身，凑近扶烨的耳朵，他一手扶着沙发的一侧上缘，一手状似无意地捏了捏身下雄虫的耳垂，朱唇微启，柔缓的声音中带了低哑：

　　“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