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食局（重生）》芋见泥

3、3.入宫为官

　　这是她最拿手的一道菜，也是那些王公贵族最想得到进献给当朝陛下的一道菜，只因当今皇上宠妃来自湘楚，最爱的便是家乡的这道百鸟朝凤。

　　那些达官显贵都想用这道菜，来鸡犬升天。

　　她长姐温儒，最不擅长的恰好就是这道菜。

　　温叙蹲在地上，把弄着手里刚刚被抹了脖子的活鸡，放进热水烫熟，将毛拔出，再准备猪肉少许，附加少许糗，还有小鸟蛋，葱结、油、姜块、盐。

　　全部准备完就花了温叙好些的力气，大概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以往她准备这些都花不了都少的力气，线下却莫名很累。

　　“斯，早知道，刚才就让裳娟留下来了，好累...咳咳...”温叙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水渍，起身将处理干净的鸡放到了砧板上，

　　边上灶上沸水已经滚烫。

　　温叙将鸡放了进去又进行了一遍滚熟，去除血水等到肉刚刚滚烫的时候，便飞速的拿了出来。

　　有些太烫了。

　　温叙被烫的惊呼了一声，吹了吹被烫红的手，随后从边上拿起了菜刀。

　　又取了砂锅一只，用小竹架垫底，放入葱结、姜块、小鸡蛋，焯水 ，在旺火上烧沸，放入鸡和温氏特配调料，再沸时移至小火上炖。

　　在鸡被炖着的时候，温叙将猪肉一半剁碎，转而焯水放调料，搅拌至有稠液，再加至芝麻油拌至成馅，放到边上稍后再用。糗揉成团，擀成饺皮，那处边上的馅料放入，包制成鸟形水饺煮熟。

　　香味一瞬间就在屋里散了开来。

　　好香，温叙因为身体原因已经吃寡淡的粥类好久了，现下闻到这肉香便有些耐不住，想要去吃。

　　不过想到等会更重要的事情，温叙还是忍住了。

　　待鸡炖至酥熟，取出姜块、葱结、猪肉和蒸架，除去浮沫，放入调料，将鸟形水饺围放在鸡的周围，置火上烧沸。

　　温叙看着厨房逐渐燃起的炊烟，感觉到了恢复的手感，松了一口气。

　　上一世长姐进宫之后，温叙就很少再动过手。她怕自己太生疏了，给裳娟看出点不对劲，刚才的时候才想着叫裳娟离开。

　　现在看来，她的手艺依旧。

　　再等待这道菜出锅前，温叙顺道做了些其它的配菜。总共十六碟、八簋、四点心。都是温叙拿手好菜。

　　烤麸，水煮，最后吊鲜。

　　全部做完，后厨的摆桌几乎都要放不下。

　　不过好在门外传来裳娟的声音，说是爹娘和温儒已经回来了，她按照温叙的丰富，已经让他们在膳厅准备着了。

　　温叙瞧着周围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便放裳娟还有后厨其它下人进来上菜收拾。

　　裳娟一进来就闻到了屋里的香味，眼睛一亮，甚至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小姐，这些都是你做的？”裳娟兴奋的走到了温叙的边上，不过在看见温叙被烧红了的脸，还是心疼的不行，匆匆忙忙的就去沾了些水，给温叙的脸散散热。

　　“唔......”裳娟的动作轻柔，按压在温叙的脸上很舒服，温叙本来还想拒绝，感觉不错之后就任由裳娟弄着。

　　等到边上的锅炉沸腾，温叙才叫停，哼唧了两声：“好了好了，又不是第一次下厨，好歹也是开食肆的，这点火烤算什么。”

　　裳娟知晓对于温叙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可她就是心疼。

　　瞧着温叙熟练的将鸡油淋在了百鸟朝凤上，心下沐然有些感慨：“小姐的手艺真是越发的好了。”

　　“奴婢这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空落落的。”

　　温叙手里的动作一顿，抬眉看她：“怎么了。”

　　她和裳娟相识这么久，裳娟已经很少再这么正经的和她说话了，除了有客入府的时候，才会奴婢奴婢的自称。

　　裳娟结果了温叙手里的膳食：“上一次奴婢有这种想法，还是听闻小姐要入宫，不过后来决定让温姑娘去后，这种感觉就好了很多。”

　　“就是没想到，最近几日这种感觉又莫名上来了。”

　　裳娟咬唇，心虚抬眉看着她小声说：“小姐，小姐不会离开奴婢入宫的对吗？”

　　温叙这边彻底嘘声，周围只身下仆从端菜去膳厅上桌的声音。

　　她是预感到了什么吗？

　　温叙的心跳有些快了起来，不过她面上不变，淡淡对她一笑说：“这有什么，就算我入宫了，又不是回不来。”

　　“而且爹娘姐姐，还有府上的所有人都会和我在的时候对你一样好的。”

　　“裳娟，不要多想。”

　　温叙避开了裳娟的眼神，往膳厅走去。

　　裳娟知道温叙的性子，她的这几句话很棉线，裳娟猜对了，她的小姐今日做的这些事，其实是为了入宫。

　　可是为什么，明明小姐前段时间已经说好了让温儒去的。

　　裳娟的心里想了很多，不过她都没有说出来，只是闭上了嘴，安静的端着手里的百鸟朝凤跟了上去。

　　温叙忙活的时间有些长，雪给院内小路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路后就停了。她踩着地上的雪路走过，留下了一连串的小脚印。

　　而裳娟，则是跟着那些小脚印，走在了温叙的身后。

　　膳堂离的不远，没一会就到了，温叙和裳娟还没有走进去，就听见了门口的喧闹声，温叙一下就听见了姐姐温儒的声音。

　　和她的名字截然不同，温儒的声音豪迈又粗狂，为人也是，没入宫为官之前，她本是想去做第一女将军的，不过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放弃了这一条路，还主动替温叙入宫为官。

　　明明她最喜欢自由，讨厌束缚。

　　算来温叙和温儒也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面，现下听着温儒的声音，她竟不觉得就红了眼睛。

　　就子啊她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在对话中她捕捉到了几句话让她停下了脚下的动作。

　　她听见阿娘温书说：“京城的摄政王昨日突然来了北冀城。”

　　阿爹疑惑：“摄政王？裴氏的那位公子？他来北冀城做什么。”

　　阿娘朗声大笑，兴奋出声：“谁知道呢，不过他才了两日，就把我们温氏开的食肆几乎都逛了个遍，哎呦，开心死我了，他出手阔绰，给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且听说.......”

　　温叙的手微微一抖，在她准备抬脚走进去的时候，她听见了温儒的声音。

　　“娘，还是小心点吧，离他远一点。”

　　“啊？”

　　“京城早有传闻，摄政王性情奇怪反复无常，暴戾又坏，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

　　“反正你们离的远点就是了。”

　　温儒的声音停了，膳厅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为何温儒会这么了解摄政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温叙嫌少入京城。这些传闻都是她从哪里听来的。

　　不知道为何，温叙一想到上一世的事儿就觉得身体好累，有些虚脱无力。

　　她匆匆忙将脑袋里杂乱的思绪丢开，转而抬脚走了进去。

　　“阿爹，阿爹，姐姐......”

　　温叙在外头好不容易调节好的情绪，在看见了温儒还有爹娘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一下就红了眼眶。

　　温儒被温叙的反应吓了一跳，笑眯眯的对着她出声：“哎呦呦，是谁欺负我们家温叙了，哭成这样，小脸都要哭花咯。”

　　“阿姐呜呜呜......”温叙直接扑进了温儒的怀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的乱蹭。

　　边上爹娘好笑的看着他们两个姐妹情深，说：“也不知道温叙她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前些天大病一场，一醒来，就抱着我和你爹在那哭的半死，给我们都吓了一跳。”

　　身侧裳娟看着温叙的反应淡淡一笑，将手里温叙做的百鸟朝凤给端上了桌。

　　温儒一眼就看见了这道菜，脸上的笑意淡淡退去，挑眉将温叙从自己的怀里拉了出来，疑惑出声：“这些都是你做的？”

　　温叙抽噎着点了点头。

　　温儒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伸手掐了掐温叙的脸蛋说：“你身子才刚好，就做这么多？你是想要我们担心死吗。”

　　许是过于担心了，温儒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不自觉的抬高。

　　不过温叙向来不怕温儒，舔了舔嘴唇，撇了撇嘴：“又没几道菜，我又不是什么柔弱的人，而且也就是一个小病。”

　　温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转而看向爹娘说：“主要我做这么多还有一件事。”

　　“我想要阿姐不要替我入宫了。”

　　“我去。”

　　哐当。

　　边上端着唾壶的裳娟手一抖，没拿住，唾壶直接砸在了地上。

　　周围人的目光一瞬间的被她吸引，裳娟慌慌张张的跪下去收拾地上的残局。

　　温儒最先回神，蹙眉看向温叙说：“阿叙，你说的可是认真的？”

　　温叙点了点头：“嗯，这几天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坐在远处的温书温词安也都皱眉看向温叙。

　　温书：“叙儿别胡闹，这可不是你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的。”

　　“前些日子，不是刚说好让温儒去了吗，怎么又莫名改主意了，你当入宫为官是个很好玩的事儿吗。”

　　温书难得说话重了起来，若是往常，温叙指定能被吓的闭嘴不提。

　　不过她到底是已经活过一世的人了，现下最重要的，是抱住温府上上下下百口人的命，就算爹娘再凶，阿姐再生气，她也要去。

　　温叙深吸了一口气，起身从边上侍从手里接过她做的那些吃食，一件件的摆到了温儒，温书，温词安的面前，说：“之前不想入宫，才是叙儿胡闹。”

　　“阿爹，阿娘，你们都应该知晓，相较之下，我比阿姐更适合入宫吧。”

　　“而且一开始不就是要安排我去吗。”

　　“诓骗圣上，可是死罪，”

　　他们的面前是温叙做的桂花鱼翅，樱桃肉，佛跳墙，荷包里脊，爆炒凤舌......每一件都色香味俱全，都是完美的吃食。

　　特别是百鸟朝凤，在裳娟带着它进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闻到了它的香味。

　　就像是温叙说的那样，全府都知道，相较于嫡女温儒，庶女温叙在厨艺上要更甚一筹。

　　不知道是温叙说的话虎到了他们，还是他们心里也清楚温叙更适合去。

　　三人目光对视纠结了好一会之后，坐在温叙边上的温儒才微微松眉，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说：“温叙，你这次可是真的想清楚了？”

　　“不过半月官家就会来人带你启程，届时你若再想后悔，可就没有机会了。”

　　“阿叙，宫里不比宫外，里面不仅规矩要你命，就连人都......”

　　“阿姐......温叙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温叙伸手拉过温儒的手，温柔的摩挲着，淡淡一笑说，“我都清楚的很。”

　　“这一次，温叙是真的想清楚了。”

　　“就让我去吧。”

　　膳堂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落针可闻。

　　良久温儒才将视线从温叙的身上移开，轻笑了一声说：“嗯，那就听阿嘘的话。”

　　“娘，爹，快吃吧，阿叙好不容易做的这么多，等会凉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桌上又回复了刚才的祥和。

　　而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手里抱着的唾壶的裳娟却呆呆的站着，脸色苍白。

　　她低声呢喃了一句：“小姐......”

　　“为什么要去呢小姐，呆在府里，和裳娟在一起，不好吗？”

　　正在笑盈盈的给温儒还有温书温词安他们夹菜的温叙并没有注意到边上裳娟此刻的不一样。

　　在吃完了一口百鸟朝凤后，温母温书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温叙和温儒他们说：

　　“对了，听说陛下一直都想给摄政王赐婚。”

　　“我们温氏和裴氏祖上相识，若是能够有机会……”
　　“阿娘。”温叙垂眉咬下了嘴里的那一口鲜肉，咀嚼了两口咽下，淡淡抬眼看向她说，“温氏在北冀城安居便好，多的还是别掺和了。”

　　“不要引火烧身。”

　　刚才温书他们说道摄政王的时候，温叙的心就砰砰直跳，脑子里全是死前禁卫军的那句：“北冀城温氏嫡女温儒于内宴毒杀当朝摄政王......”

　　如果可以，温叙恨不得整个温氏离他们裴氏越远越好，老死不相往来。

　　不过温叙也知道这显然不可能，温氏能走到如今是少不了裴氏的扶持，裴氏祖母和温书是往年交，温书能在北冀城顺风顺水，多少都仗着点身后有裴氏祖母势力。

　　所以就算温叙有万般的不愿，最后也只是委婉的说了一嘴。

　　至于有没有打消温书心里的想法，温叙过多的也就不好再说。

　　温叙的手艺没有的说，百鸟朝凤里的鸡肉酥烂鲜香，几乎是入口即化，而浸润鸡肉的汤汁更是鲜美，所有的精华都被锁在了汤汁里，一口下肚，隆冬的寒意都被驱散了个干净。

　　很香，很有滋味，整个北冀城，也就温儒可以与之一较高下。

　　温书知道温儒的志趣不在于此，既然温叙愿意入宫了，手艺也一如既往的好，那温书也就没有理由再拦着她去。

　　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心下就是有些莫名的不安，总好像是温叙此行，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意外出现。

　　夜半，温叙被叫去了温书的书房。

　　温书喜静，书房在温府最深处的偏院里，因温书特意交代不要带着其他人，于是便只有温叙一个人前去。

　　月光莹莹洒落在偏院中间的水塘里，隆冬雪坠入水潭中，荡起了一波涟漪。

　　“阿娘，”温叙推开偏院的木门，悄声走近。

　　她的目光微微一台，落在了站在池边的温书身上：“怎么站在这里，风大，容易着凉。”

　　温书的目光从池面收回，转而看向边上的温叙：“嗯，跟我进屋。”

　　温叙点了点头，匆匆跟了上去。

　　她现下有些心不在焉，月挂树梢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如何进梦她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不过昨日接触最多的就是裳娟，不知是否和谁呆在一起比较久有关。

　　温叙看着已经坐在案桌后的温书，心下有了个念头——试试和阿娘多呆一会看看晚上会不会入梦吧。

　　温叙乖顺的走到了温书的身边。

　　书房里堆满了食谱，就连温书的桌案上也是如此，大部分都是温叙还没有接触过的。

　　温叙多少有点猜到了温书想要说什么，果然，在她走到了桌案边上之后，温书伸手将桌案上的几叠食谱都推到了温叙的面前。

　　书房里亮着点点烛光，烛火摇曳，落在温书的脸上。

　　温书：“宫内有六局一司，尚食局便是其中之一。”

　　“我们温家在北冀城做的食肆虽然很出名，不过到了京城之后，也不过尔尔，比之强的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