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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身世 ...

  •   回京的路上,还是阿满驾车。
      不同的是,马车上比来时多了一个少年。
      容芜手指在书页上摩挲了好一会儿,实在想知道澧县发生的事,还是问道:“白。那位元四郎——究竟下落如何了?”
      白扒着车帘,坐着也没个正形,懒懒散散回他:“当然是死了呗。都过去几百年了。”
      容芜嗯了一声,看他没有继续出声的意思,默默翻过一页书,装作认真阅览卷宗的样子。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来了。到了官道上,也平稳许多。白将脑袋靠在马车窗棂上,头上忽地冒出来一对儿耳朵,被风吹的向后折。他惬意的眯起眼,好一会儿才坐回来,撑着下巴继续说:“潋夫人是我的生母没错——那书生,可算不得我的生父。”
      倒不是他瞧不起人类。是事实如此。
      容芜看着那堆毛茸茸的耳朵,有点手痒,还是忍住了,不动声色的说:“为什么这么说?”
      “嘛……”白说道:“天理不允许人妖的结合。倘若一人一妖有了后代,胎儿还在母体时,身负两种不相容的血脉——妖血霸道强横,而人血孱弱,二者通常难以达到平衡。”
      “所以每一个半妖都是不容世之物。如果母体是人类,那么她的气息、血肉,都会被她腹中的胎儿掠夺殆尽。毕竟胎儿对生的本能无法抑制,会‘吃掉’母亲,以求在出世前保持血脉的稳定。”
      “而如果母体是妖……未成形的、有一半人族血脉的胎儿,对妖来说可是大补之物。会直接成为母亲的养料。”
      很残酷。所以半妖很少有活下来的。
      白说着垂下眼,笑了下,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只要能让人血强盛到能与妖血抗衡即可。有这种效果的,通常只有,来自给予血脉的人类的心头血。”
      但看潋夫人的反应,她是完全不知道这些事的。也对,这些对于寻常妖族来说,这些可都是禁忌,毕竟所有妖族的前辈都很反感妖与人类在一起。
      如果是妖族男子和人类女子,那人类死了就死了。如果是妖族女子和人类男子……那更好,还能给妖族增长功力。还不会产生任何业障。
      所以约定成俗的,这些知识就没有流传出来。
      就连白会知道,也是因为问了姑姑,姑姑跟他说的。
      姑姑还告诉他,当年是有与潋夫人结怨的妖,得知潋夫人爱上了一名人类,特意诓骗了元四,把两种情况说成反的。那书生怕妻子有危险,甘愿为她而死。后来骗她说是上京办事,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潋夫人不知道,她爱的书生早就死了。
      他还怕自己的狐妖妻子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察觉到不对,甚至不敢葬在那宅子附近,只托了友人,埋在另一座山头,能看得见家中桂树的地方。
      还恳求友人去一趟蜀地,让他告诉蜀地的父母乡亲,他元四郎辜负他们的期望了。只能下辈子再来报答。那友人,就是老道的父亲。
      狐仙妙灵姑在得这些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杀了那个哄骗元四的妖,但逝去的人终究不能复生。潋夫人将孩子交给了她,妙灵姑看着她那副还痴痴等着夫君的样子,不忍说出真相,只带走了白。
      当时她还以为等潋夫人知道,她等不到元四郎的时候,就会慢慢放下尘世的一切,回到族地。
      没想到,才几百年过去,她居然也殒殁了。
      “那这么说——你其实是,半人半妖?”
      “不是。说了人妖之子是不容于世的啊。像我们这种,出生之时就带有记忆,真正脱离母体的时候,就要选择自己真正血脉。一旦做出了选择,那一半的血脉会瞬间无可匹敌地占据主体,而另一半则会完全消失。”
      “而我,选择了妖。”
      可能是今天天气正好,秋高气爽的,白说着说着,用手撑着下巴,打哈欠。耳朵也没什么精神地蜷起一点点。
      “所以说,我是妖,完完全全的。”他说、“元四郎啊……不是我的生父。准确地说,他是被我‘吃掉’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御史大人却显得并不怎么惊讶,只是冷静地理解了一下,应了一声明白了。
      白就嘟囔了一句“没意思”,在榻上自顾自地翻着容芜的折子看了会,又变作小狐狸,抱成一团休息。
      容芜轻轻地敲了敲屏风,嘱咐阿满走些,又把书妥善地放好,走到小狐狸旁边,将它抱起来。
      小狐狸耳朵动了动,没反应。
      容大人就有一下一没一下地顺着毛儿,也开始闭目养神.
      不是他不惊讶。只是正如白所说的,那些事都过去了数年,再刨根问底也没什么意义。更何况,这说倒底也是别人的家事,内情如何也未可知。
      再说,白看起来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他没有说,也没有表现出来。
      那他怎好再追问呢?只想好好安慰一下他,哪怕只是留出一个让他能整理心情的安静空间也好。
      他们已经赶了数日的路。
      虽然不过几日的相处,但容芜基本上把这狐妖少年的性格摸得着不多了。可能是归根结底还是妖族的缘故,尽管外表再正常,白的性格中仍有很明显的狐狸的习性。
      譬如平常总是显得很没精神,又对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感兴趣,而且小狐狸形态的时候对被撸毛这件事并不怎么抗拒…
      以上,都是容大人暗中观察并加以一点点实践总结出来的。
      ……绝不是因为小狐狸的毛特别好摸。
      到京城了,这次办案时间这么快,也不知道到时候和陛下汇报的时候要怎么说……
      还有国师那边……
      容芜天马行空地想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正想问阿满是到哪儿了,马车突然一震,外头传来金属撞击的‘铛铛’的两声响。
      马车停了。容芜面色一冷,没掀开车窗去看,而是眼疾手快地把屏风扯过来挡在窗前,然后抱着小狐狸贴着车后的行李屈膝坐下。
      外头什么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各种或清脆或沉闷的响声。那时兵器互相碰撞的声音,还有长刀刺入□□发出的让人不适的声响。
      以及一点痛呼。
      容芜也没出声,狐狸抬头看他两眼,又盘了回去。半盏茶后,屏风刺啦一声被穿破,三只箭矢来势不减地射进马车里,整齐地钉在对面的车壁上。箭头上还带有幽绿的光泽,表明那上面显然是涂了毒的。
      没过多久,外面的声音又都没了。容芜很沉得住气地喊了声:“阿满?”
      “……在。大人,解决了。”
      容芜这才站起来,干脆利落地把箭矢扯下来,抓着箭尾扔到窗外。又把破的屏风丢到马车外,才掀开帘子往外头一看。
      他们还是在林子里。地上躺着七八个黑衣蒙面的刺客,看样子已经气绝。阿满收刀入鞘,坐回了车夫的位置。
      容芜只看了两眼,无甚在意地收回目光,说道:“可有受伤?”
      阿满又将马车重新驾起来。“并无,大人。”
      容芜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拿起茶几下的文书,翻到之前看的地方,继续研读。
      小狐狸这会儿却正眼看他,拍了拍茶几。容芜就解释道:“那几个人?也没有什么可查的。左右想我死的就那么几个人而已。”
      坐上御史这个位置以来,他都习惯了。朝堂上多的是看他不顺眼的人,加上圣上又没有什么阻止之意,来刺杀他的人简直是过江之鲫,不过估计是看他怎么都死不了,近些年也渐渐少了。
      直到现在还坚持取他项上人头的人,一个是国师陆离,一个户部尚书谢止。更何况,要说跟他不对付的人,满朝堂都是。查不查,结果又有何区别?
      想到这里,容芜叹了口气。
      马车渐渐驶上长安的官道。
      守城门的官吏是认得阿满的。只一个照面就放他们进去了。长安街的繁华一如既往——皇城脚下的人们向来是不知愁为何物的。阿满驾着马车被百姓卡了许久,终于到了府上。
      守门的童子欢天喜地迎他们进府。容芜问道:“夫人呢?
      “夫人在池榭居等着您呢!”
      童子一边引路,一边说,“大人这次回来得真快。——夫人就在前头,需要小的过去通报一声吗?”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那小童应了声是。
      湖中亭子里正站着一位面覆白纱的女人,并四个丫鬟。女子腹部有明显隆起,看着有五六个月身孕。她见容芜过来,福了福身道:“大人。”
      容芜皱眉,将她扶起来。“怎的出来了?”
      女人顺势站起,没有碰到容芜的手。她说道:“总待在屋子里感觉有些闷,只是出来透透气罢了。大人这次回来都这么快,可是差事都办完了?”
      “嗯。先回去再说吧。外头还有些寒凉,小心别伤找了孩子。”
      容芜看了眼边上的丫鬟们。她们便派二人将亭子收拾好,另二人上前搀起阮氏,一行人回了大宅。
      有几个小厮端来热茶和点心。阮氏小心捧起她的肚子,在垫了几层毛皮的椅子上坐下,才小心翼翼道:“大人,我想知道……殿下,他如今是如何情况?”
      容芜拧了下眉——他袖中的小狐狸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躁动,然而现在也不是让它出来的好时机。容芜垂下手,宽袖自然落下,示意白可以随处去走走。
      小狐狸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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