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楠》墨歆慕

5、宴会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相处地还算愉快，紫楠渐渐松懈了防备的心理。
　　楚念见多识广，经常会给紫楠讲归星谷外的事情，壮美河山，日落云海，那一样都勾的紫楠心痒痒的。
　　在紫楠稳固修为并养伤的时候，楚念也对她很是体贴。
　　上药铺床，沐浴洗漱，只要是紫楠生活上有困难的地方，总有个一袭红衣的女人在一旁照顾。
　　过了几日，紫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楚念便提出要她去青云宗暂住几日。
　　那天，楚念坐在紫楠的床上，已穿戴整齐，阳光从她背后打过来，让紫楠看不清她的神情，倒是她颈项上那条琉璃翠玉项链有些晃眼。
　　“我……一定要去吗？”紫楠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安。
　　她除了按师尊的命令到过几处遗迹，还不曾离开过归星谷，对外面的世界也是一无所知。
　　“楠儿，我带你，去看看你的腿伤，顺便带你见见青云宗的人。”楚念翘着腿，眯起眼睛，声音有些阴恻恻的。
　　“楠儿”明明是她曾尝尝勾唇带笑温柔唤出的爱称，今日听起来却好似在唤一个陌生人。
　　紫楠不知道说什么，眼睛盯在楚念的那件银狐裘皮大衣上，嘴唇蠕动两下，最后吐出几个字，“我要，请示一下师尊。”
　　“不必了，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楚念的声音仍旧有些阴冷，似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今天我们就出发。”
　　紫楠默不作声，她有些不明白，前几日的那个温柔体贴的楚念去哪了。
　　她更不明白的是，师尊的医术如此精湛，天下谁人能与之相比，连他都治不好的腿伤，还有哪个医生能治好。
　　不过既然楚念话已至此，那就走吧。
　　出归星谷历练历练，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紫楠有些兴奋，却也隐隐有些担心。
　　归星谷倒是离青云宗不远，不过千里的路程，乘着青云宗的空中巨轮，一日不到便抵达青云山门。
　　楚念在前，紫楠在后，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山门，周围的弟子见到楚念，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
　　楚念一言不发，快步走向大殿，紫楠坐着轮椅，在后面费力的追着。
　　“小梦，带这位姑娘下去洗漱梳妆一番，换件好看的衣裳。”楚念轻轻瞥了紫楠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是，长老。”
　　紫楠心里忽的涌上一股不安，尚且不明楚念接近自己的目的，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来了此处？
　　真是蠢货。
　　紫楠在心里暗暗的骂自己，同时打量着这位衣着华贵，被称作“小梦”的姑娘。
　　那姑娘神色也是冷冷的，忽而开口：“看什么？”
　　“没……没什么。”紫楠下了一跳，赶紧低下头。
　　“别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小梦继续训斥：“跟我过来。”
　　进入一间装潢奢华的屋子，琳琅满目的衣物让紫楠一时看的眼花缭乱。
　　绕过一扇绣着金线的屏风，入眼便是两位仙子在对一件色调鲜艳的华服熏香，见两人来，便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就是那个执法长老带回来的残废？”其中一人声音低低的，却并未背着紫楠。
　　“是。”小梦点点头，从两人手上接过来那件粉嫩的纱裙，裙上缀的琉璃珍珠相互碰撞，发出奢靡的响声。
　　“赶紧给她换上，谁知道长老对她能感兴趣几天。”另一个人说。
　　紫楠听得真切，面上不显情绪，心里却翻江倒海的乱，她用力地捏着轮椅扶手，捏的指节泛白。
　　那件纱裙被丢了过来，随后便是小梦冷冷的声音：“赶紧换上，别误了时辰。”
　　紫楠何时穿过这么嫩的衣服，她在静风居的衣柜里，除了黑白色的袍子，便是两件在正式场合穿的青色华服。
　　她对这件薰了香的纱裙实在有些接受不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楚念的地盘上，楚念的意思，只要是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还是没有违背的必要。
　　紫楠鼻子有点酸，暗暗记下几个人的这些话。
　　但记住又有什么用呢？那楚念贵为天下第一大宗门的执法长老，在青云宗是说一不二的地位，她要怎么去问楚念呢，又以什么身份去问楚念呢。
　　楚念说她倾心于自己，就是真的倾心于自己吗？
　　紫楠一边想，一边费力地换好纱裙。
　　另外两人开门离开，这件偌大的更衣间只剩下紫楠与小梦两人。
　　“过来。”小梦一边摆弄着手里玲珑精致的锦盒，一边向紫楠小小手，手腕上露出翠绿的镯子，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出暗绿色。
　　紫楠默不作声，推着轮椅来到梳妆台前。
　　“闭眼。”小梦抽出一只胭脂盒，贴近紫楠细细的看着：“底子还不错，也难怪长老对你有兴趣，这小脸嫩的能掐出水了。”
　　紫楠强忍着脸上的痒意，任凭小梦在她脸上折腾。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总算到了收尾的阶段。
　　小梦打开另一个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几支珠光宝气的簪子：“睁眼，选一个。”
　　“这个吧。”紫楠扫了一眼，便指了指那支颜色素净的簪子，单一支簪子，上面什么都没缀。
　　“什么审美？戴这个你是要去奔丧吗？真晦气。”小梦嗤笑一声，“戴这个。”
　　一支雕着金凤模样、下缀珠玉流苏的琉璃金簪，被别在了紫楠刚梳好的双平髻上。
　　紫楠抿着嘴不说话，心理却嘀咕着。
　　你有主张还问我干嘛，多此一举，还借机贬损我两句。
　　紫楠可是很记仇的。
　　不过小梦倒是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频频点头，然后指着镜子问她：“你看看，还缺点什么？”
　　紫楠基本上没化过妆，更不知道缺什么了，她只是盯着镜子中那张青涩中带着一丝魅惑的脸，顿觉几分陌生。
　　微风吹过，发丝随着金簪上的琉璃坠一并摇动，紫楠想了想，若那里是一支银白的簪子，反倒显得有些不相称了。
　　“啊，我知道了。”小梦恍然大悟，在又一个盒子里挑挑拣拣，捏出两只珍珠耳坠来，先是对准紫楠的左耳垂，狠狠扎了进来。
　　紫楠先前打过耳洞，但她不喜欢戴耳坠，那耳洞便又长好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这小梦的手没轻没重的，疼得紫楠直皱眉。
　　她一鼓作气，拿着另一只耳坠对着右耳垂戳了进去，疼的紫楠倒吸一口凉气。
　　血珠从伤口缓缓渗出，紫楠没吭声，忍耐疼痛，是她最擅长的事之一。
　　小梦把右耳垂连着的银链子挂在发簪上，紫楠任由她不停的摆弄着自己的脑袋，看了好一会才松手。
　　紫楠只觉得脑袋沉甸甸的，晃晃脑袋，只听见一阵叮当的声音。
　　“好了！”小梦把一方洁白的帕子摔进紫楠怀里，随后快步走出去，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赶紧去赴宴，我已经按时给你打扮好了，再要误了时辰，可就是你的责任。”
　　紫楠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止住耳垂处的血珠，推着轮椅跟着走了出去。
　　“设宴？什么宴会？”紫楠有些呆愣，“楚念小姐，还没和我说。”
　　“楚长老说要带你见见青云宗的人，”小梦在前面风风火火地走，紫楠在后面紧赶慢赶地追，“楚长老没和你说？看来楚长老也没把你放在心上，不过是又一个玩物罢了。”
　　“乱嚼舌根子，小梦，你不要命了？”不止什么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女子，和小梦一样的衣服，应该都是青云宗做事的弟子，“就算是玩物，一时间也是楚长老的枕边人。”
　　“我又不是楚长老的人，怕什么。”小梦哼了一声，在一扇鲜红色漆，钉着金钉的大门前停住了脚步。
　　“楚长老也不是第一次设这种宴了，别把自己想的太特殊，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自己心里清楚。”她转过身来，面色铁青的嘱咐：“明白没有？”
　　不止一次，是什么意思？
　　紫楠呆呆的想着，心里那个楚念温柔体贴的形象，越看越虚伪。
　　“听明白没有？我在和你说话呢！”小梦怒气冲冲地敲了敲轮椅扶手。
　　“嗯、嗯，明白了。”
　　小梦推开门，马上换了一副脸色，躬身施礼：“禀报各位长老，人带到了。”
　　“下去吧。”楚念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红烛金瓦，玉盘珍馐，一股暖香袭来，坐在正中央位置的，正是楚念。
　　楚念眼中一丝惊讶闪过，随即化入眼底的清冷中，消失不见。
　　“这位便是紫楠姑娘。”楚念站起身来，向周围的长老举起手中镂空雕花的银杯，点头示意。
　　“如无变故，我们将在三年之后成亲，”楚念继续说：“近日她正好得闲，我有些事务要处理，因此便带她回来见见诸位。”
　　紫楠心里有些发冷，不是为别的，而是楚念身边那个亲密的女子。
　　那女子生的更美，颇有一股魅惑众生之感，她偎在那张双人椅上，赤着足，一只刚刚搭在楚念腿上，另一只垂在空中。
　　丝缎纱衣不合规矩的披在她身上，领口大开，香肩□□，好一副香艳景象。
　　那女子直勾勾的盯着她，笑眯眯的，不知在想什么。
　　“过来。”楚念脸上有些红润，似是喝了酒，软了声音，“坐到这边来。”
　　不止那女子，数十双眼睛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紫楠自是不敢说什么，推着轮椅缓缓坐到楚念右侧。
　　“画的这么好看，这还是我的楠儿吗？”楚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她伸手想要捏捏紫楠的下巴。
　　先前听了那些话，又看到楚念身边的女子，紫楠心里很是不快。
　　楚念这时再伸手，紫楠便躲开了。
　　大厅的交谈声本就很低，紫楠一进来坐下，众人的目光便放在了主位的三人上。
　　那只手僵在空中，大厅里鸦雀无声，仿佛时间静止一般。
　　紫楠心说不好，又主动把脸凑了过去，像只小兽似的，任由紫楠搓扁揉圆。
　　“你家楠儿，性子还真是别扭。”那女子啪的一声收起手中的扇子，笑的花枝乱颤。
　　她这一笑，大厅的气氛便再度活跃起来，宾客们低声交谈，觥筹交错，杯盘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宗主见笑了。”楚念说着，把手收了回来：“楠儿小时候比较苦，又不经世事，性子有些乖张。”
　　宗主？这就是青云宗宗主南宫霜？？
　　紫楠心下暗暗吃惊，她本以为南宫宗主是为清冷脱俗的仙子，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南宫宗主，却像支刺人的玫瑰。
　　至于楚念的话，让紫楠气个半死，什么乖张？说她不听话呗！合着不顺着她就是不听话？简直信口雌黄！
　　脚步轻轻的，过来了两位仙子，她们穿着和先前小梦穿的一样的衣服，为紫楠端上饭食。
　　菜肴被分为小份，用精致的瓷碟装着，最后，一双镶了玉的筷子被摆在她面前。
　　眼前的菜她见都没见过，只觉得香味盖过了屋内的熏香，一个劲往鼻子里钻。
　　宴会继续，紫楠没动筷，反而是先喝了口茶。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茶是好茶，就是旁边的两人有些碍眼。
　　百闻不如一见，紫楠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楚念在外面的风评不好了。
　　楚念和宗主两人你侬我侬地吃饭，宗主很少说话，楚念的声音却是反复响起，萦绕在紫楠耳边。
　　“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宗主只是勾唇宠溺地笑着，任由楚念忙前忙后地给她夹菜，玉石筷子与瓷碗瓷碟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明是悦耳的声音，和着台下乐师奏乐，紫楠却感觉无比烦躁。
　　楚念终于不给南宫霜夹菜了，她把头依偎在南宫霜颈项上，呼出的热气似乎让那宗主有些痒，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紫楠心里一股无名的邪火，她很想当场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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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感冒发烧了，头好晕，躺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