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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第十三章往事·分道]

      镇远将军召了赵肃问话。
      赵肃早有准备,问及她的出身来历,一概推说不记得了,总之父死母亡,没有亲眷,年纪很小就是孤儿。
      大将军对她的过往经历也不是很感兴趣,他问在校场时,聂云青和她说过什么话。
      赵肃低眉顺目地回答:“小王爷说,过几日再找我切磋。”
      大将军有一会儿没说话,之后便让她退下。
      当赵肃走到大帐外面,看见还蓝的天空,她知道,自己的命到此刻才算真正保住了。
      此前,在台上同聂云青比试完,聂云青怜她年纪小,为她求情留用,大将军也同意了。她站在台上惊魂不定,如同重新活过来一遭,本当平安无事了,心绪稍宁,回头却见站在大将军身后的卫将军邓浣一脸焦忧望着自己,后知后觉再看大将军,大将军笑容已作云散,沉厉面色激得她当下打了个冷战。
      大将军陈旭此人,示令专断,颇为刚愎自用,偏他权重,能决定镇远军中任何人的去留,乃至生死。
      赵肃为了平安活命,除了攀紧聂云青的关系,别无他法。

      火房内静静的。
      老张在收拾一筐鲜蘑菇。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火房的炉灶重新要烧起来,歇着的人等又要开始忙碌。
      赵肃询问老张,有没有见着杜飞英?
      老张朝角落只挂一面帘子当门的小房方向努努嘴:“那懒猴睡着哩。”
      赵肃摇醒了杜飞英,问他:“飞英,你的那本册子呢?”
      杜飞英睡眼惺忪,满脸迷茫:“什么册子?”
      “枪法图。”
      “噢,那个册子……”
      杜飞英打着哈欠爬起来,在杂物堆里掏了一阵,掏着了那本纸页泛黄且破损的册子,他把它递给赵肃。
      赵肃的心大为落定。她抚着封面上沾染血迹的“六合枪法”四字,抬头问道:“你学会了吗?”
      杜飞英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连连摆手:“实在难练,这还缺页呢,怎么练都是不顺,气得我差点送它进灶里烧了。”
      没舍得烧,终究还是念着,这是同袍临死前的托付。
      赵肃还在火头军时,看杜飞英没事挑根棍子练枪法,见过他的枪法图册。关于那本图册,杜飞英也是提过的:杜飞英很早的时候上过几次战场,伤亡最重的那次,他年纪还小,吓得在火场里乱蹿,后来遇到一位受伤的同乡老大哥,他想把同乡背出去,可是对方的伤势实在太重,最后没办法,同乡撑着最后一口气,叫他放下自己,并给了他一本枪法图。
      同乡老大哥死在战场上,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只余一本枪法图册是遗物。
      杜飞英也想继承同乡的遗志,好好练出那套枪法,但实在是难,内容又不完整,更加之自己可能天赋有限,练了几年都没成,便逐渐搁置了。
      赵肃说:“我借你这册子用用。”
      杜飞英豪爽:“你拿去吧,要是能练会,不还我也行。反正它有用就行。”

      杜飞英醒了就不再睡了,他说去担两桶水,顺道送送赵肃。
      赵肃走到外面,和老张打过了招呼,说自己走了。
      杜飞英取过了扁担和两只空桶,跟着走在后面。
      小金慌慌张张扑进门来,嘴里连声喊道:“不得了!可不得了了!”
      他没预想正有人往外走,差点迎面撞着赵肃。但定睛见是赵肃,小金的表情更丰富了,又慌张,又惊讶,还带一点震撼的:“赵赵赵……赵肃?!”
      杜飞英问:“你说什么事不得了了?”
      小金双眼圆睁,再三打量过赵肃,他艰难地挤出笑脸:“他们说你是……你是吗?”
      赵肃点头:“我是。”
      杜飞英要火了,他可听不懂这种暗语:“什么是不是?是什么?”
      老张见似乎有事,放下手上活计,也靠过来问:“赵肃闯祸了吗?”
      “她闯大祸了!”
      小金半是哭腔:“营里早传遍了,虎狼营的赵肃,是女的!她是个姑娘!”
      火头军众人皆惊,忙转向赵肃,“他”并不否认,先前甚至已经是亲口承认过了。
      小金性子软,这会儿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这营里怎么容得下她啊?她肯定完了……”
      但,就算是营里传遍了,赵肃这会儿还好端端站在火房。
      老张镇定得多,他问赵肃:“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确实是女儿身,外面乱,我想活命,所以参军,一直瞒着大家。今日和聂小王爷比试,被他当众挑断发带,没能继续瞒下去。”
      “那大将军……”
      “聂小王爷替我求情,大将军不杀我,也不赶我走。”
      贵人相助,性命得保,实乃大幸了。
      火头军众人总算不那么担心了。
      杜飞英忽然想到另一茬:“你是个姑娘,那你还能和司徒校尉住在一起吗?”
      赵肃沉默。
      大概,是不能了。身份完全暴露,再不走,恐怕会拖累司徒誉。
      她说:“我会搬过新的地方。”
      “大将军给你单独的营帐了?”
      “还没有。”
      杜飞英皱眉:“那你能搬到哪里去?”
      老张在镇远军中待的年头最久,有些弯绕也熟知,他叹了口气,说:“赵肃是从火头军里出去的,她干得好,我们也常觉得脸面有光,如今她有了难处,我们是不是该帮的也得帮?”
      杜飞英、小金都说,应该。
      杜飞英又说:“耿大哥他们不在,但他们不会说不的。老张,你拿主意吧,我们全听你的!”
      老张就对赵肃说:“要是没地方去,你就先在火头军这边将就将就,旁边那间角房给你。等会儿我们便收拾干净,过几日再给你寻一扇门板钉上。”
      赵肃却怕带累他们。
      老张说:“没事的,没人肯到火头军来,除了继续用我们,他们没别的法子,难道一个个的都想吃不上饭吗?”
      赵肃十分感激:“忏愧,那便给大家添麻烦了。”
      “都是兄弟……”老张意识到说错了,连忙改口,“都是自己人,不说见外话。”

      天擦黑,赵肃回到休息的营帐。
      司徒誉等了她好久,吃饭的时候都没看见她,他是很担心的。他问:“你到哪里去了?”
      赵肃说:“哪里都没去,就在营里。”
      “我怎么没看见你?”
      “不凑巧吧。”
      司徒誉有几分闷气:“你不快些回来,还有闲心在外面游荡吗?”
      他说话不大中听,赵肃原本是想看在白天他替她解围,以及提醒她注意提防的两件事情上,先同他和解的,可他这么说话,两人之间的矛盾更激化了。
      争吵声引来了一些人围观。
      赵肃听见帐外的人声,看见帐帘被偷偷撩开。
      她对司徒誉说,我是我,你是你,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司徒誉生气极了:“你先认识的我,我跟你同进的军营,我们应该最信赖彼此,你去哪里、去做什么都该告诉我一声!”
      “好。”
      赵肃认同了他最后一句话,她说道:“我正要告诉你,男女有别,我该搬走了。”
      司徒誉瞬时愣住:“搬……搬走?”
      赵肃果然说到做到,三两下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和被褥,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了营帐。
      直到人都走了好一会儿,司徒誉才缓过神。
      对面的床铺空空荡荡。
      司徒誉疾步追出营帐,赵肃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营帐外围观热闹的人还在,并且三五成聚窃窃私语。
      司徒誉只觉心中翻波,无限懊悔,可同时又生发一股无处发泄的怒气,他克制不住地朝周遭闲杂暴喝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都给老子滚!”

      司徒誉沮丧地在灯下坐了良晌。
      他渐渐脱离狂躁,想得明白了:赵肃是不能和他一个营帐。
      可是……
      可是放眼整个镇远军中,除了他,她还能和谁住啊?除了他,谁都可能活吞了她。
      司徒誉越想越放心不下,赶紧起身出去找赵肃。左打听右打听,好不容易遇到给大将军送热水的小金,小金告诉他,赵肃住在火房了。
      他悄悄去看过她,小小一间屋,连块像样的门帘子都没有。大概以后每天也睡不好,火头军要生火做饭,每天都起得很早,外间炉灶一有动静,她必然也要起。
      眼下却也没别的选择。司徒誉想,她住在火房,有旧友们照应,到底比被随意丢在哪个角落里要好。
      赵肃点着灯,在灯下看书。司徒誉没惊动她,轻手轻脚地撤了,只当没来寻过人。

      次日,司徒誉眼圈深重起了个晚,人还在路上一步一瞌睡地走着,猛地舒安海迎面扑上来,舒安海告诉他说,赵肃调去了右将军帐下担任文书。
      右将军……右将军方纪初?方纪初为人刻薄凶恶是全军共知的事。
      司徒誉如冷水浇头,醒了个透彻:“几时的事?”
      舒安海叹息:“就是刚刚传下的命令。”
      “赵肃人呢?”
      “已经去向右将军报到了。”
      司徒誉二话不说,拔腿就往西面的大营跑去。
      他急匆匆才行至将军帐外,隔老远便听见里面传出呵斥和怒骂,方纪初声如洪钟,骂起人来中气十足:“毛毛躁躁!连一杯茶也端不稳,要你来何用?废物!”
      右将军怒发冲冠,掀帐出来,阔步如风。
      司徒誉见状,不由得脚步一滞,他没看见右将军身后数人里有跟着赵肃,正疑惑着,不多时从帐中又走出一人来,那人怀里抱着许多籍册,因为堆得太高挡住了视线,没走稳,籍册哗啦掉了一地。
      “赵肃?”
      司徒誉看清那个人的脸,赶忙迎了上去:“赵肃!”
      俯身捡拾的赵肃抬起头,看到他很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担心你所以特意跑来看看?这样的话,司徒誉脸薄,说不出口。他没回答,单是笑笑,蹲下和她把散乱一地的籍册捡起来:“我帮你。”
      他们昨晚才吵过架,但好像彼此都不记得了。
      相对默然之间,司徒誉的目光扫见赵肃的手,她的左手背大片通红。司徒誉呆愣,想起了方才帐中右将军的斥骂声,他伸手抓住了赵肃的左腕:“这是怎么弄的?”
      赵肃飞快挣开:“磕的,没事。”
      她继续捡拾籍册,规整成高高一摞,之后再吃力将它们抱了起来。
      司徒誉匆忙拦住她去路:“刚才被方纪初责骂的人是你,对吗?你的手是被茶水烫伤的?”
      “不关你事。”
      “赵肃……”
      “走开,别妨碍我做事!”
      赵肃皱起眉头,她撞开司徒誉,步履飞快。
      司徒誉气急,在她身后喊道:“早就跟你说过了,一起走!”
      她头也不回,亦不见任何犹豫。
      “赵肃!赵肃!”
      “我知道你听得见!你从军为的什么?总不能是忍气吞声受委屈来的吧?不痛快了你就说,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和你一起走!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容身啊!”
      她好像走得更快了。
      司徒誉还想再说些什么,突兀的几下掌声从背后传来——
      “好小子,性情中人。”
      声音听着略显耳熟。
      司徒誉转过身,看见邓浣。他讶异:“将军?”
      实属少见,卫将军邓浣这样的大将,身边竟无随行者。
      邓浣瞧一眼赵肃远去的身影,再看司徒誉,神情颇郑重:“能否借一步说话?”
      司徒誉岂敢拒绝:“将军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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