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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第十章往事·女郎]

      回到营中,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
      赵肃手上的伤处早就不流血了,却依然冷得像失血过多,身上不停地打冷战。
      既害怕又气恼的人,甚至连晚饭都没去吃,坐立不安地在营帐中等了大半天,直到晚饭时辰过了很久,才听到外面有人走来了。
      司徒誉迈步进得帐中,一把森亮的长刀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不见太多惊慌,只是和气地笑上一笑,抢白道:“有话好说。”
      赵肃思前想后,羞恼成怒,肝火更加旺盛,不由分说的一巴掌照着司徒誉的俊俏小脸就甩上去。
      司徒誉这回倒是不傻站着挨打了,他反应奇快地,一手抓住赵肃的手腕,一手钳制住另一只握刀的手,稍稍使了些力,便疼得赵肃失力松手,刀掉到了地上。
      “你!”
      毫不示弱的反击彻底激怒了赵肃。
      ……
      赤手对空拳,无人的帐内,两个人结结实实打了一架。
      这场打斗结束时,司徒誉被压在地上,赵肃把长刀摸了过来,锋利的刃反射出一道雪亮的光,冷冷闪耀,划过了司徒誉的双眼。
      “你要是敢往外说半个字,我一定杀了你!”
      “不说,不说,死都不会说,我发誓。”
      相比于赵肃的凶神恶煞,司徒誉躺在地上束手投降,柔弱得像只小白兔。
      赵肃没别的路可走,不得不选择相信司徒誉。

      司徒誉瞧着对方从自己身上爬起来,收好了刀,默不作声低头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这世间际遇何其玄妙。
      他做梦也不敢这么夸张,这得疯魔到什么境地了,才敢去想呢?与他朝夕相伴同宿一处的好兄弟,竟然是个女儿身……
      这样石破天惊的秘密,一旦被大将军知晓,后果是不仅赵肃会死得很难看,他这个知情不报的人也有罪,至少要挨五十军棍并逐出军营。军棍的五十记打下来,小命不知道还在不在?但是很奇怪啊,司徒誉望着赵肃的背影,心中只有惊喜,没有忧怖,并且是惊喜着、惊喜着,就唯剩下喜悦了。
      疏于防范的赵肃骤而被人从身后锁了喉,她惊忙还击,下一刻左手臂却被卸力反扭在身后。
      司徒誉近在咫尺的笑声很轻:“不应该感谢我?”
      “松开!”
      她仅剩着一只手也要反抗到底。
      他甘愿自损八百,迎受她一记肘击也绝不松力,反而趁机攫住她手腕牢牢禁锁住,贴身而前,便是一手扭住她左膀,一手禁住她右臂,将她困于自己的胸怀前。
      赵肃惊骇张目,气血上涌,脸颊生烫。
      司徒誉的声音贴得更近,就在她的耳畔:“你的真名是什么?”
      她恼怒低斥:“赵肃就是我的名字!快松手!”
      “你家在哪里?”
      “……”
      “不说?”
      “……”
      “我帮你保守秘密,你总得回我点谢礼吧?谢礼我不要,但你的事,我想知道得多一点儿。”
      她的事,他知道得够多了。
      父死母亡。
      女扮男装。
      若不是无处可去,她焉用冒着杀头的大罪混进军营……他以为,藏身在他们这帮男人堆里是很容易的吗?她吃饭操练公务交际,乃至洗澡睡觉,没有一件事是能松懈以对的!现在,他全知道了,还要扮猪吃老虎戏耍于她!
      “司徒誉。”
      赵肃放弃了挣扎,说话声音沉沉的:“你闹够了吗?”
      “学会诈我了?我劝你不要再动手了,方才若不是我有意相让,躺在地上的人就应该是你了。”
      “对,我打不过你,我知道……既然你这样厉害,便没必要戏弄我了。”
      司徒誉终于意识到她说话语气不对劲,浑身力道消沉的反应也不对劲了。他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你怎么了?”
      赵肃孤站,不动,亦不回头。
      他连忙绕到她身前,惊于见她神情灰败,眼眶泛红。
      司徒誉愣怔,他不懂姑娘家的心思,但他觉得出赵肃快哭了。哭是痛苦,哭是伤心。他和赵肃在一起那么久,从来没见她哭过。
      可她真的哭了。
      司徒誉看见晶莹飞光从她眼中坠落,她抬袖扭过脸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慌得手足无措,“赵肃你、你别哭……你千万别哭啊!打我你能好受点吗?不然你打我吧?我绝对不还手!”
      赵肃飞快擦了脸上泪痕,走去捞起架子上搭着的一件衣裳,用力摔到司徒誉的身上:“你的衣服,还给你!”
      那是在藤洞的时候,司徒誉情急之下扯来裹住她的,是他自己的内衫。
      他看见她的右手上染了一大片的深色,像是血迹。
      “你的手……怎么了?你摔伤了吗?”
      “不关你事!”
      赵肃躺到自己的床上睡下了。这过去的大半天,她心绪起伏得厉害,惊忧、仓皇、生气一类的情绪似乎令人格外易倦,她躺下没片刻工夫,便已沉沉地睡了过去。

      司徒誉却辗转难眠。
      他在幽暗中轻轻翻过身,望对面床上赵肃不甚分明的脸庞,只觉得心中欢喜久久不能平静:“怪不得长那么秀气,原来是个姑娘。”
      他之前还曾担心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这下子清晰明了,他可太正常了。
      赵肃是个姑娘,真好。
      司徒誉暗暗地想:“你没爹没娘,从今后就我来照顾你吧!”

      早晨,司徒誉起得早,他凑近看睡着的赵肃,她侧睡,手搁在枕边。
      原来她的右手真的受伤了。大约是昨日在山上弄的,摔伤,掌沿到小臂,粗粝的伤口拉了长长一道,好在伤得不算重,经夜痊愈不少。
      他还是决定去找军医要点伤药。
      司徒誉以前总误以为自己鼻子也有问题,他觉得赵肃香香的,问过一次,挨了骂,便不敢再问。这会儿趁着赵肃没醒,他轻轻再嗅了嗅,她和营里的那群大老粗不一样,就是香的,她是个又香又甜又勇敢的姑娘。

      这天的司徒校尉,热心得腻人。
      赵肃的饭菜,司徒誉打的;赵肃的碗筷,司徒誉洗的;就连赵肃去河边洗衣物,司徒誉也抢着干,不顾赵肃脸黑,拉拉扯扯好一通。
      同伴们不明所以地看热闹,有嫌热闹不够的,调侃道:“司徒,既然这么有力气,不然也帮我把衣服洗了?”
      他才不会洗。
      “赵肃的手受伤了。”
      他的理由显得那么公正无私,旁人都不好意思再调笑。
      可是当赵肃手上的伤好得看不出了,他还是那样鞍前马后奔忙,别说小到诸如盛饭打菜洗碗这样的琐事,就连公务也恨不得全部代劳,同伴们屡屡嘲笑打趣,司徒誉依旧我行我素,泰然不放于心上:“习惯了吧?能者多劳,和我同住,就是省心。”
      正吃饭的赵肃尴尬捂住脸不敢看别人,她咬牙切齿:“差不多行了!”
      “你还喝汤吗?我去给你盛一碗。”
      “……不喝!”
      “那吃完了吗?我帮你洗碗。”
      “……”
      同伴们哄笑,赵肃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古道热肠”的司徒校尉实在叫人承受不住,赵肃后来便学会了躲着他,不见便没事。

      营里有日加菜,火头军忙不过来,又不敢误了开饭的时辰,便借了赵肃去帮忙。
      赵肃管添火,再管着身边的两口锅,一口锅里煮汤,一口锅里炖肉。
      老张在往另一口汤锅里切菜,腾不开手,隔着厚重烟火气喊赵肃:“小赵,我昨天在山上挖了一筐野葱,早间洗好了,你去都切成葱花,等炖肉出锅的时候撒上两把。”
      赵肃应了声,去切了葱花,装了整整两钵。
      耿大哥和小金向老张打过招呼,抬着一锅热汤出去了。
      老张对赵肃说:“你那锅炖肉该好了,撒葱花吧。”
      “前面那锅呢?”
      “一并撒了。”
      “好。”
      赵肃打开锅盖,往里先撒上一把葱花,抄起铲子翻炒。老张经验老道,一把葱花下去,果然不够。赵肃只好放下铲子,再去端葱花的钵子。
      有人来抢装葱花的钵。
      赵肃暗道不好,抬眼一看,司徒誉果然又在眼前。
      “这样的体力活哪是你该干的?你怎么不叫我?”司徒誉执著抢着葱花钵,“我来,我来就好。”
      “不用……不用!”
      “不就倒进去翻炒匀吗?我会的,你歇着吧。”
      “你歇着吧!我都快弄好了!”
      一个硬要帮忙,一个拼命阻止对方帮忙,一钵子葱花显得多余又无辜,终于在你挡我抢里打翻了,撒了满地。
      司徒誉呆住。
      赵肃的火气积攒已久,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她的脸色相当阴沉,硬生生从牙缝里往外挤出几个字:“司徒誉,别逼我扇你。”
      老张听见声响,已跛腿过来,虽说心疼,嘴上却也只能道:“没事的,不放葱花,也好吃……”
      司徒誉预感大事不妙,在赵肃真正翻脸前赶紧跑了。
      炒菜的杜飞英看着一道人影夺门而逃,他缓了缓,表示了自己的震惊:“一直听说司徒校尉有点那什么……本来我不信,今日开始,我有点信了。赵肃,传宗接代是大事,你别受他拐带了!”
      赵肃正满心不痛快,杜飞英此时来说这种话,简直是火上浇油:“你也闭嘴吧!炒好菜出去帮忙啊!”
      恐怖如斯。第一次见赵肃吼人。
      杜飞英吓归吓,心里多少还有点踏实了,司徒校尉不正常,好在赵肃是正常的。

      晚上,赵肃忙完回到住处,她一掀帘子,里面坐着的人立刻站起来了。
      司徒誉支支吾吾:“我……我不是成心要给你添乱的……”
      赵肃没理睬他,脱外衣,挂好,就着盆里的水洗脸。
      “我,没和姑娘相处过,我以为凡事帮你就是对的,我以为你会……高兴。”
      高兴?托他的福,她得花更多精力应付纷杂人事。
      赵肃直言:“我不高兴。”
      夜渐深,连油灯也疲倦,颤颤巍巍晃动。
      “还有,我不想死。这营中尽是男儿,绝无女子,你记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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