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效应》陈可羞

33、怎么这么爱哭呢？

　　钱麟像是被肖艾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吓到了，眼神和表情都是愣了，半天没有说话，也跟木头似的没动一下。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肖艾仿佛被这沉默的气氛撞了一下，扬起的嘴角慢慢压了下去，连带眼里波涛汹涌的情绪也一并归为沉寂。

　　“哦……”肖艾松开拽着钱麟的手，有些无措的样子，他抬头看了钱麟一眼，又很快垂下目光，“不好意思，我忘记你是要离开这里的了。”

　　想说的话被肖艾说了，钱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先洗澡吧。”钱麟往卧室里走，“你的衣服应该还在。”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但只有一间卧室，另外一个房间被房东改成了书房，除了肖艾，钱麟的父母也会偶尔过来，他便让房东在书房里放了一张沙发床，他爸妈过来时，他会睡书房里。

　　卧室不大，只有几样基础家具，衣柜里多是肖艾的衣服，钱麟的衣服少得可怜。

　　趁着肖艾洗澡的功夫，钱麟在书房里忙了一会儿，本想了解一下现在的学习安排和工作安排，可期间总是走神。

　　直到肖艾洗完澡推门进来。

　　钱麟问他：“你知道我们在哪一年吗？”

　　“刚想起来了。”肖艾穿着睡衣在书房里走了一圈，才说，“我刚上大一是吧？”

　　钱麟坐在椅子上，嗯了一声。

　　“那离上个世界也没过去多久。”肖艾说。

　　“明天周日，还有一天休息时间，你最好多回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到时候别露馅了。”钱麟说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洗澡时，他打开系统看了看。

　　依然无法退出。

　　不过探索度已经开始动了。

　　探索度13%。

　　钱麟闭上眼睛，往后站到水流中间。

　　哗哗水声一下变得沉闷，水流经过他的脸和脖子，顺着胸膛一路往下，他的思绪仿佛也被水流冲远。

　　他想自己还是在这个肖艾身上放了太多精力。

　　也许就是因为他的重视，肖艾在虚拟世界里的存在感才会那么强。

　　无论如何，这个肖艾不是真正的肖艾。

　　他不该把这个肖艾当成一个真正的人看待。

　　钱麟蓦地往前一站，张开嘴猛吸口气，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刚才水流灌进他的耳朵里，有点难受。

　　他心里更是堵得慌。

　　如果他离开了，肖艾会怎么样？

　　结果显而易见。

　　吹干头发回到客厅，手机正好响起。

　　钱麟站到沙发前，从外套里摸出手机，是一个以前和他走得很近的老师打来的电话。

　　钱麟看了一眼半敞着门的卧室，走到阳台上接通电话。

　　“刘老师。”

　　“小钱啊，吃饭了吗？”

　　“吃了。”

　　刘老师先寒暄了几句，才进入正题：“下周有个项目，是我以前一个学生带队，他给了我两个名额，可以跟过去学习几天，我打算推荐你去，你有时间吗？”

　　钱麟问：“另一个人定下来了吗？”

　　“谢笺。”刘老师说，“你认识。”

　　钱麟沉默了下。

　　刘老师似乎察觉出了钱麟的犹豫，问道：“怎么了？车费和住宿费都不用你给，你只要出那几天的生活费就行，工资按日结算，两百块钱一天，虽然不多，但也够你吃饭了。”

　　“刘老师。”钱麟开口，“谢谢您的好意，我就不去了，您重新找人吧。”

　　“你不去？”刘老师惊讶地说，“多好的机会啊，其他人想要都没有，你不能光顾着书本上的知识，得多看多学多实践。”

　　说到这里，刘老师顿了一下。

　　然后不确定地问：“你还有别的顾虑？”

　　“我最近不太舒服。”钱麟随便找了个借口，“想休息一阵。”

　　刘老师劝了一会儿没用，叹着气把电话挂了。

　　钱麟拿着手机回到卧室。

　　刚走进去，就见原本裹在被子里的肖艾一下子翻爬起来，坐到床边，两眼晶亮地望着他：“你真不去了？”

　　钱麟说：“你不是睡了吗？”

　　“又没睡着。”肖艾偷听得理直气壮。

　　钱麟懒得多说，走到衣柜前，一边拿明天要穿的衣服一边接上刚才的话题：“不去了，我让刘老师重新找人。”

　　“你不是说在虚拟世界里必须按照剧情走吗？崩人设的话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肖艾压着心头的高兴，故作镇静地说，“你不去的话会不会发生不好的事？”

　　话音未落，钱麟倏地回头。

　　肖艾猝不及防，笑容还挂在脸上，冷不丁对上钱麟的目光，他表情一顿，慌忙压下嘴角翘起的弧度。

　　可那阵欢喜还是从他眼里透了出来。

　　肖艾高兴极了。

　　钱麟关上衣柜门，拿着衣服回到床边：“我有很多理由可以选择不去，这不叫崩人设，只是选择不同罢了。”

　　肖艾双手撑在身体两边的床沿上，仰头看他：“是不是因为我？”

　　钱麟否认得很快：“不是。”

　　肖艾不信：“肯定是因为我。”

　　钱麟不说话了，沉默地俯视着肖艾的脸。

　　肖艾被他看得颇不自在，伸手摸了摸脸，眼睫微微抖动，在眼下那片光洁的皮肤上映出小团乱动的阴影。

　　就在肖艾准备张口说话时，钱麟说：“我不想又在宾馆大厅将就一宿。”

　　肖艾一愣，脸色唰的变了。

　　钱麟没有翻旧账的意思，更没有责怪肖艾的意思，只是说出事实，反正是在虚拟世界里，只要没有ooc，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轻拍了下肖艾的肩膀：“晚安。”

　　肖艾看他要往外走，急得连鞋都没顾得上穿，赤脚踩在地上就追上来抱住钱麟的胳膊：“你去哪儿？”

　　“我去书房睡。”

　　“那我呢？！”

　　“你睡卧室。”钱麟想把手从肖艾怀里抽出来，无奈肖艾抱得太紧。

　　“我不要！之前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分开睡了？”肖艾情绪激动，拧着眉头，一副急得不行的样子，思绪变化间，他像是骤然明白了什么，表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钱麟，你是不是还在为那件事生气？”

　　肖艾问得小心翼翼。

　　钱麟一时间没跟上肖艾的节奏：“嗯？”

　　“你果然一直记着那件事。”肖艾恍然，态度瞬间软了下去，他双肩下沉，微弓着背，整个人看着有些卑微以及刻意的讨好，“我知道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你想去就去吧，我不会再打扰你，我也不会再找你麻烦。”

　　“肖艾。”钱麟脸色微沉，单手扶住肖艾的手臂，让人站直，“我已经拒绝刘老师了。”

　　“那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向你道歉，那次是我的错，我不该打电话跟你吵架。”肖艾站直了没几秒，又慢慢垮了下去，他抱着钱麟的胳膊，“可那个谢笺真不是什么好人，他和那个闻野一样，他早就猜到你和我的关系了，可他一直装傻，还找各种理由接近你，他想把你抢走，如果我坐以待毙的话，说不定你早成他的男朋友了。”

　　钱麟看着肖艾。

　　肖艾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声音也戛然而止。

　　灯光从钱麟头顶洒下，照着眼睫和鼻梁的阴影落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却无端地让肖艾心里发怵。

　　他喜欢钱麟安静的样子。

　　他也最怕钱麟沉默的时候。

　　“钱、钱麟……”肖艾又惧又怕，忐忑和不安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连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哀求，“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个谢笺的坏话。”

　　钱麟叹气：“我又没说什么。”

　　肖艾一脸怔愣地看着钱麟把衣服叠好放到椅子上：“你不是生气了吗？”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钱麟打开床头灯，顺手把卧室的大灯关了，他坐到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扭头看向肖艾。

　　还是那张脸。

　　还是那样不带丝毫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从头顶白光变成了床头暖光的缘故，刚才覆在那张脸上的冷意已经散得一干二净，相反隐隐约约有种在笑的感觉。

　　钱麟确实没有生气。

　　这是他一贯放松的样子。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钱麟说。

　　肖艾安静许久，突然眼睛一酸，可嘴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刻，死寂的心潮重新流动起来，他感觉自己像在坐过山车，狂风呼啸，吹得他一颗心七零八落，他趴在地上狼狈地摸索，终于将其拼凑起来。

　　往前走时，他腿软得差点向前栽去。

　　钱麟噌地起身，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肖艾顺势抓住钱麟的手：“你没生气？”

　　“没有。”钱麟把肖艾扶到床上，抽了张纸给他擦脚，“我和谢笺又不熟，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还好屋里打扫得干净，地板也刚拖过。

　　钱麟蹲在地上，把纸扔进垃圾桶里，还没抬头，就有一滴眼泪啪嗒一下掉在他的手背上，摔成一朵小水花。

　　抬头看去，肖艾立即把脸转向一边，假装无事发生。

　　真是个哭包。

　　钱麟心想。

　　其实真实的肖艾很少在他面前掉眼泪，他早记不起肖艾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倒是这个肖艾的眼泪仿佛怎么都流不尽。

　　怎么这么爱哭呢？

　　躺上床没多久，睡在另一边的肖艾翻身滚进钱麟怀里，双手自然地圈上钱麟的脖子。

　　钱麟仰躺着没有动。

　　半晌，他妥协地将手伸到肖艾背后，拍了两下，示意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