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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太后之变 ...

  •   寿安宫内檀香徐徐,宫女们惊慌议论,都称太后雪夜病了一场,醒来就像变了一个人,记忆全无,嘴里胡乱嚷着些他们根本听不懂的话。
      最后屋内齐齐跪了一地,都是在请太后饶命:“请娘娘恕奴婢死罪。”

      都岸就是在这样鸦雀无声的环境下,风姿绰约地走了进来。
      莹如白玉的手拂了拂散下的发丝,毫不客气地从太后的梳妆台上拿了根云凤纹蝶戏金簪,递给跟着进来的麦冬。
      麦冬从容接过,就给坐下的都岸梳妆。
      一时空气更加寂静了,底下依旧跪着的奴婢都不知该怎么做,只觉汗流浃背,心道这贵妃娘娘怎的今日又来找麻烦了。

      “你是什么人?”太后从床上走下来,一点点往都岸的方向走去。
      都岸见麦冬轻挽自己的发丝,金簪束好鬅松云髻,施施然转身,嘴角勾起微微弧度:“多谢太后娘娘赠簪,臣妾很喜欢。”
      太后娘娘刚醒来,什么时候赠簪给贵妃了?贵妃还又不行礼……
      众人跪得牢牢的,生怕这贵妃娘娘的逾越之举又惹来太后的滔天怒火,到时候受罚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做奴婢的。

      可眼前的太后显然刚从病体中恢复过来,看见都岸的容色却是一惊,眸光闪过赞赏:“小姑娘很漂亮嘛!”
      都岸闻此楞了一瞬,“不知太后娘娘今日打的什么算盘?”说着向麦冬挥了挥手。
      麦冬见此明了都岸心意,带着一屋子奴婢就往外走。

      太后拍拍她的肩:“小姑娘很有气势嘛!人都走了……”她悄悄凑到都岸耳边,“你教教我,以后小老太婆我跟着你混,行不。偷偷告诉你啊,我刚来,还搞不清你们这里的规矩。”
      都岸却不理会她,伸手轻轻挪去太后的手,笑容无辜,言语却带着阴恻恻的威胁:“臣妾今日太困了,并不想和您玩新花样。太后而今这样,看样子是雪球没吃够啊。”

      太后沈氏闻言惊地退了一步:“小姑娘家家的,怎的还学会害人了呢!我可是教了四十多年书了啊,你这样,我看着痛心疾首啊!”
      她接着喋喋不休:“我这退休几年了,正无聊呢,一觉醒来,就换了朝代。看样子是老天让我继续为教育事业献身啊。这什么朝代的小娃娃,劲害人了,还知道喂人吃雪球,冰天雪地的,病从口入,知道这对人身体危害有多大吗!”

      都岸原本有些不耐烦,可观沈氏模样,尤其这眉眼气质。
      着实和往常大为不同。
      她试探道:“你可知,你儿子姓甚名谁?”

      “都说我是太后了!我儿子当然是皇帝!你以为我那么多史书电视剧的白看了吗?”沈氏道。
      都岸皱眉,正欲继续发问。
      却见那沈氏伸手勾住她的袖子,很是示好地说:“你看样子位高权重的,又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漂亮崽崽……简直和我女儿小时候一样漂亮。那我以后就担当起教育你的责任吧。”提到她女儿,她眼里有光。
      都岸未曾推开,不轻不重一声:“嗯?”

      又听沈氏滔滔不绝,说了她是穿越来的,是退休了好几年的人民教师,老伴也是教师,孩子也挺好,就是车祸早夭了。
      而今她见都岸年轻,劝导着都岸改邪归正:“我刚醒来,就听见那些人说贵妃是个跋扈的,前脚刚废了丞相,后脚就来这儿了。孩子啊,做人自当谦逊有礼,虚若怀谷。咱们得有错就改!”

      都岸实在很难继续怀疑沈氏在全说假话。
      观沈氏仪态神色,按照她纵横后宫的经验来看,这沈氏确实字字属实,甚至……眉目慈爱?像是书塾里包容友爱的师长。
      莫不是真得了什么癔病?
      不管真假,都岸也可将计就计,索性开演。
      她反手握住沈氏的手,双眸清澈,快要滴出泪来:“可是太后娘娘……只要您是我的婆母,我就必须对您狠起来啊。您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您心怀大义,仁德慷慨。既然都到了异世,不如成全我,改嫁吧,别当太后了。”
      “只要您改嫁,我必定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美人声音软绵,偏偏浑身止不住地“看笑话”,眼底的那种打量与嘲讽,真真的又茶又疯。

      沈氏的嘴角抽了抽,看见都岸这“诚恳”的样子:“我来这儿还得改嫁?我的丈夫?”
      都岸:“太上皇早已薨逝。您刚来我黎朝,不如自由择偶,养以后身。”
      沈氏一拍大腿:“是了!我还能找找看,我那老伴来了没呢!只是太后要结婚,不挑个好理由吗?”
      “难道理由是……儿媳太凶,太后改嫁?!”
      这儿媳喂她吃雪球,能不凶吗!

      都岸毫不在意,锊了锊自己柔顺的发丝:“也可。”
      沈氏摇头:“这会不会对崽崽你名声不好啊。听我一句劝,不管哪朝哪代,尤其女子,名声都是很重要的。崽崽你听我说啊……”

      眼见沈氏思维越来越发散,都岸懒得装了,打住她:“太后娘娘不如继续安心养病好了。”
      都岸的语气还是那么不咸不淡,含着一点讽刺的提醒:“既来之,则安之,不管你是谁,当好你这寿安宫的太后也不枉来这遭。”
      管你真假,换人了也好,得病了也好。别碍我的事,你也永远斗不过我。
      沈氏闻言若有所思,发现都岸已迈步离开,只能看着她背影,喊道:“崽崽!记得来看我啊!”

      而门外的秦若终于得以进来,跪着不停哭诉贵妃和忘忧的恶行,说她们是如何如何不尊长辈,不守宫规。
      沈氏下意识连忙扶她起来,让她可别跪了。可又意识到,都岸说的对,既来之,则安之。
      她毕竟年岁渐大,在现代也有点小病大痛的,本陪着老伴一起过着退休日子,而今来了,说不定也是老天对她的一种奖励,让她有机会在另一世界继续奉献与热爱。
      于是她故作威严,就像从前在课堂上教育那些不听话的学生:“今后不许挑破我和我儿媳之间的感情!否则哀家可要重重责罚了!”看着这些人惊慌的样子,她又开始不动声色打探而今这朝代的情况。

      瑶华宫寝殿内琴声不绝,炉烟袅袅香风细,帘影卷珠金湿梦,帐蔓轻纱笼罩下的大床上,那位着金龙黄袍的男子依旧闭眼入睡。
      都岸一回来,细辛就悄声禀报:“娘娘,陛下依旧熟睡着。您要的……龙葵果,已经送进小厨房了。”
      都岸微微“嗯”了一声,又闻到寝殿内过于浓重的香薰,捂鼻皱了皱眉,看着屋内那熟睡地身影,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嫌弃,对麦冬道:“我去偏殿继续睡,陛下醒了问起来,就说我月事来了。”

      待快要午时的时候,都岸忽觉有人紧紧拉着她的手,面容也被人用手轻佻地抚摸。
      她从善如流地睁眼,美目惺忪,姿态慵懒又勾人:“果真是陛下。”
      “看陛下的着装,今日是去早朝了吗?可别累着陛下才好。”她作势就要心疼地替黎帝揉肩。
      黎帝双手骨节分明,握住她的手:“听麦冬说了爱妃这几日身子不适,不必劳烦。自有下人做那些事。”
      他的大掌摩挲着她的柔夷,目光温柔。
      只是接下来再没几句互相嘘寒问暖,黎帝又想起朝堂上欧阳绪等人说的话,目光一沉。
      “爱妃昨夜可是杀了……”

      都岸连忙以唇封缄,堵住了黎帝接下来要说的话。
      只是轻轻一贴,缓慢移开后,都岸的眼中已泛出点点泪花:“那前丞相目中无人,要诛臣妾哪。陛下不是说臣妾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还能替陛下寻求那妖魔之上、仙人之境的长生之术吗。”
      “那章相先拔刀相向、恶语伤人,臣妾不过自保,才一剑杀了他。”
      黎帝幽深的目光有几分动容,又听他爱妃缓缓道。
      “臣妾的命本就是陛下救回来的,死不足惜。但陛下还觉得妾有用,还心念着妾,若是何人敢忤逆陛下的想法,普天王臣,皆不能留。”
      “且,妾还扶持了他亲选的女婿。那欧阳绪恨得不得剐了我呢,可我心里还是念着臣下的忠君之心,只盼君好。”

      一番话柔情似水,本就被美色冲昏了几分头脑的黎帝连忙安慰:“卿卿自然做的没错,是朕不该听信谗言,怀疑了爱妃。不……朕从未怀疑过朕的卿卿。”
      这时一旁的麦冬端了碗汤过来。
      都岸顺利成章松开了黎帝的手,去接过汤:“陛下,这是加了龙葵果汁水的参汤,臣妾看您前日咳嗽了两声,相必风雪太大,恐染风寒。”
      “龙葵果对脾胃虚弱也颇有奇效,更是臣妾新研究的长生丹的配药之一。”
      黎帝接过汤,一饮而尽:“爱妃有心了。得爱妃此贴心人儿,胜过朝野上所有庸臣。”
      说着还要来解都岸的牡丹红的腰带。
      都岸躲开:“陛下忘了,妾来月事了。”
      黎帝这才松手:“是朕不好,忘了女子每月那几日污秽之日,爱妃且羞着罢,过几日便好了。”
      都岸脸色微沉:“陛下。臣妾并不认为来月事就是污秽和羞耻之事。”
      “这世上所有女子到了年岁,都会有那么一遭,然后月月身受疼痛,却也是有生育能力之兆。”
      “若无女子,万千男子又何来?这岂是污秽?又何必羞耻?”

      黎帝自然嘴上依从:“爱妃说的都对。”
      都岸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理智了,又从容扬起明媚柔婉的笑:“只是一点,妾还是有些想陛下了。”
      黎帝伸手在她的唇瓣处轻抚了抚,年轻俊郎的面容滑过一丝忍耐,宠溺道:“朕还有政务,你且休息。既身子有事儿,可别来招朕。”

      待黎帝走后,细辛从屏风后出现:“娘娘,属下有两件事情要报。”
      都岸伸手狠狠擦了擦自己的唇,面色再没了那种婉约,淡淡道:“讲。”

      “听闻今日早朝,欧阳绪参了您,用撞柱来表明忠心,说您妖言惑众,干政灭章相,陛下打了个哈哈过去了,他撞柱也被拦下了。”
      都岸:“这我猜到了,我也不想他那么快死。黎萧幕虽有些昏庸,却也是深谙制衡之道的皇帝,章相死了,却留欧阳绪这么个非要我死的对手,他对我的怀疑才能打消。”
      细辛点头,“可我还听说,章相本有两个女儿,和欧阳绪有婚约的是大女儿章淑英。可那小女儿才和那欧阳绪有首尾,属下的人探到,二人郎情妾意,似是真的。”
      “于是那两位姑娘似是在走德妃的路子,想要陛下重新赐婚,把小女儿赐给欧阳绪。”
      都岸轻嗤一声:“黎萧幕素来是重他那皇家颜面的,赐婚圣旨早下,绝不会轻易更改,怎会听德妃的话?”
      细辛:“那我们也省事了,只要章淑英只要按圣旨继续嫁给欧阳绪……我们什么也不必做了?”
      都岸摇头:“你放个消息出去。”
      “就说,我瑶华宫有一计,可帮助欧阳丞相如愿抱得美人归。”

      细辛惊讶:“姑娘,那章淑英喜欢的,可是墨校尉啊……娘娘真要帮章府的人?若娘娘帮了,欧阳丞相和章淑敏本就两情相悦地好了,章淑英岂没了婚约,就更能去勾搭墨校尉了……”
      都岸扯了扯绯红的裙摆,脸上慵懒从容,又胸有成竹:“我的意思是,不管欧阳绪听了来问,还是章家女儿来问,你们就说——”
      “本宫的办法是,既然欧阳丞相依旧入赘,那姐妹依旧在同一屋檐下,有什么计较的,婚约不变,晚上分开睡不就好了?”

      细辛闻言都惊了一瞬:“娘娘是在耍他们,娘娘圣明。”
      都岸吃着桌上的糕点,百无聊奈:“陛下既认定我恃宠生娇,跋扈无脑,那我再多惹些事儿何妨?”
      细辛:“是。”
      只不过,细辛想,这贵妃娘娘杀了人父亲,还让人女儿再来求她,不知道心里得多折磨,得考虑多少代价。
      无依无靠的年轻蠢笨女子,为了改变婚约,和心上人成婚,说不准真能将杀父之仇暂且忍下。
      而忍住仇恨,千般万般来瑶华宫来求了,却只能得到这样一句戏谑。
      让他们晚上分开睡,自找心上人的床被窝。
      别说这是官员大族的女子,就算对寻常女子来说,这话,也是莫大的羞耻和侮辱。
      这娘娘……确实很能折磨人。

      后来这半月,酒楼茶馆津津乐道,都说这欧阳绪官拜丞相后,入了丞相府,却二女难择 。
      一边是圣上和老去世的章相定的婚约。一边是真正的心上人。两位女子还是亲姐妹。
      只不过这二女儿章淑敏像是在瑶华宫受了刺激,回去大闹了一场。
      过几日章淑敏竟然众目睽睽之下故意落水,挣扎求救时却只让欧阳丞相去救,这水中一救一捞,便有了肌肤之亲,往后这人言可畏,礼教森严,这小女儿除了嫁给欧阳丞相,根本无人敢娶。
      最后欧阳绪跪了一天,求陛下,说无奈救人,章二小姐已失名声,但求念在已故章相的面子上,更改婚约。
      黎帝自然勃然大怒,别以为他没有听见那些风言风语,这章淑敏很有可能就是故意所为。如此故意所为,不正是抗旨吗?!
      可是欧阳绪跪地磕头重重有声,且章相的确才被他的贵妃一剑了断……哪怕他如何严令堵口,可欧阳绪毕竟是亲历者,心中是知道事实的。
      他最终还是应了欧阳绪的请求。

      更可悲的是,欧阳绪跪地哀求婚约的时候,黎帝大怒的时候,竟然是他仇恨的贵妃都岸,派侍女送了一盒“亲自”做的糕点来哄黎帝,气氛才有所缓和。
      这才让黎帝收回婚约,也同意让章淑敏如愿能嫁给欧阳绪。
      只是。章淑敏本就是庶女,且出了那么档子事儿,皇帝最后轻飘飘一句:“德行不堪庶女者,只可为妾。”

      帝王一句,生死婚约无能再改。也毁了章淑敏的夫人梦。曾经高贵的章相最宠的第二女,最终还是成了妾室。

      可毕竟也是新任丞相的妾室,可是贵妾。众人还是感叹惋惜大女儿章淑英为嫡长女,原本不如庶妹受父亲宠爱,已然憋屈。而今还被庶妹抢了这前途大好的丞相夫婿,真是有些可怜。

      可是这章淑英又传出,她全然不管刚被艰难退婚,竟然跑去了羽林军里想和墨将军示好。
      众说纷纭,都说这章相才因病在宫中逝去,守孝未过,二女便闹出这等丑事,可叹可悲,有辱门庭。
      还有人为二女辩驳,说章相意外故去,两位女子形单影只,只能依靠欧阳丞相,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这宫中自然也是不少人议论。
      瑶华宫中,乔嫔就正夸大其词地为都岸讲述这些趣闻:“陛下早下令对外说章丞相是因公事繁多,劳累自身,才在宫中犯病逝去。百姓自然对丞相遗留的二女格外惋惜同情。臣妾还听说那章淑敏跳水之前找了德妃,结果德妃谏言被陛下训斥了。这才找了娘娘,结果娘娘逗了她哈哈哈……”
      乔嫔笑得畅快:“还是贵妃娘娘最懂人心。这才把章淑敏逼上了跳水逼婚这条路。”
      可都岸只是没趣地丢了手中那把叶子牌:“我没想过算计他们,算计她们?她们也配?”她嗤笑一声,继续道:“就算名分错乱,可能夜枕心上人,每日有得真心的欢愉,哪能不是好事呢?他们自己困在这世俗眼光和道德的礼教里,偏不信罢了。”
      “谁要管他们?忒无趣。”
      “我就算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这世事纷扰,感情错乱,他们的事,本就是一团乱麻。”

      乔嫔虽暗道这贵妃想法太太太离谱,但也很有眼力见儿地发现都岸此刻的烦闷,自知继续下去只会讨得无趣,便要行礼退下,却听都岸忽然嘱咐。
      “陛下近日身子偶感不适,夜晚多是辗转难眠,不如乔嫔多去服侍吧。”
      乔嫔大喜,终于能在专宠的贵妃底下分得一点玉露恩宠了,不枉她一路讨好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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