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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剑舞红鸾
      我和陈瑜从小相识,陈瑜说他从前便见过我,用民间的形容,他说我是他的青梅竹马,我说他放屁。
      我根本不记得这事,我性格乖张跋扈,陈瑜便一直包容我,对我好,慢慢地收敛了我的脾性。本以为他娶我是他心甘情愿,没想到,十年相伴,却是步步为营,只为让我坠入他精心布置的情网,取我性命,拔我逆鳞,不留一丝余地。
      “娘娘,天冷,您这月染了风寒,太医说不宜吹风,奴婢还是扶您回房歇息吧!”我的贴身婢女素遥立在我身侧,她身量偏瘦小,一袭柔紫色小袄,连着一月夜起照顾我身子,此刻,她清秀的小脸有轻微的疲色。
      我望着眼前的满天鹅毛大雪,思绪却回到了当年初嫁时,亦是这样的天气,心境却大不同了。彼时我年轻气盛,凤冠霞帔,在旁人艳羡的目光中,我跪在殿前,眼神里都是对我和陈瑜未来的憧憬,他长身玉立,嘴角勾起,看向我的目光中盛满了深情。迎着他的目光,我坦然接过宝册,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我以为,我的后半生,都会在陈瑜的爱与呵护中,过得幸福喜乐,我会生下我们的孩子,扶养他长大。直到一个女人的出现,让这一切成为泡影,原来所有的山盟海誓,不过是一个笑话,一场梦。
      “ 红鸾,我知你心里不快,云烟却是我微服私访时带回来的,但她不是低贱的妓子,她与我交好时,仍旧……是清白之身。”陈瑜咬咬牙,说出这几句话,见我生气,眼神暗了暗,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闪过,又被他极快地隐藏去。
      “够了!”我不愿再听,只冷静地告诉他,“帝王身侧的女子皆是良家出身,高门大户亦不是少数,这等……”我忍了忍,没有把风尘女子写几个字宣之于口,到底是给他留了几分薄面,轻吸一口气,我捏了捏手中的锦帕,“既然她得陛下垂怜,便留在宫里吧,只是,陛下需得顾虑咱们天子的颜面,给她的位份不宜过高,以免落人口舌。”
      陈瑜松了一口气,似乎早料到我会这么说,点点头,“不用你说朕也知道,朕的鸾儿最是体贴入微,那就封个贵人。”他含笑,温柔地一吻落在我眉间,“鸾儿,我爱你。”那时我尚不知他早有废我之心,只思虑那女子会害他被人妄议,因此担忧了一阵子,瘦了好些,他却不闻不问,每日和那妓子打得火热。
      那个女子被封为贵人,赐字熙。
      没出三月,便被破例封为嫔。我之前没有见过这位熙贵人,她自被陈瑜带回宫,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养在宫内,陈瑜对她宠爱,因此免了她的请安,直到她成了熙嫔,我才第一次见到她。
      她果然是个美人。只一眼,我便知道,别说是皇帝,饶是我见了,也要被她的美貌惊愕三分。她长着一张瓜子脸,唇不涂而朱,端
      得是明眸皓齿。一双杏仁眼格外讨喜,望着人的时候,总是泛着一点无辜的泪光,眼角的那颗朱砂痣更添两分俏丽。
      熙嫔顶着一张绝美容颜对我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她虽然向我请安,头却也不低,反而望向我,一反寻常女子的谦卑恭顺,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哟,熙嫔果然是好样貌,连我见了都要忍不住心动,难怪陛下夜夜都要宿你那里,熙妹妹就该多来咱们这里走动,不然,知道的都说是妹妹体弱,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用什么法子留住陛下呢!”一旁的安嫔见状忍不住说到。
      她一向心直口快,这话说出来有些放肆,我咳了一声,“妹妹慎言。”
      安嫔旁边的霄贵人知她嘲讽熙嫔风尘出身,用手帕捂住嘴轻笑了一声。
      熙嫔一听,脸色明显白了白,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微微一笑,“姐姐说的是,妹妹之前虽然一直告病,但心里一直记挂着皇后娘娘和诸位姐姐,以后一定常来请安。”她眼中滑过一抹隐忍之色,低着头,安静地坐在最外侧的位置,倒是收敛了起来。
      等众人散了,我的婢女素遥靠过来,轻声道:“娘娘,奴婢看来者不善。”
      我望着她,轻轻笑了笑:“你倒是说说,看出什么来了?”
      素遥撇了撇嘴,“您不知道,她一直在观察着您的一举一动,奴婢虽在一旁奉茶,却瞧得清清楚楚呢!”她皱了皱眉,一脸担忧的模样望着我,“娘娘,您可要仔细提防,不能再像以前一般,总是……有了委屈,您也不同陛下说说……”她欲言又止,我却冷下脸来,素遥便止住了嘴。
      “素遥,陪我去外面走走吧,前几日木樨落了,我想摘点新鲜的做酒,陛下爱吃。”不知怎得,这几日总觉得喉咙有些痒。
      中秋到了,月亮格外的圆,亦格外的亮。
      这一天,皇家宫宴,文武百官、世家的子弟很多叫的上名头的,都出席了。
      宫宴上,熙嫔以一曲相思引博得了无数喝彩,也惊艳了无数人。她眉飞色舞,华贵的赤红镶金羽衣衬得她极好的面目,喝了几杯酒,她大着胆子看着我,一点也不怯,不怀好意得笑道:“臣妾听闻皇后娘娘出阁之前,喜爱舞枪弄剑,不知可否有幸一睹娘娘的风采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我,众目睽睽之下,她大胆说出此话已是不妥,我轻轻蹙了蹙眉,正想怎么回绝,没想到陈瑜却揽过熙嫔,刮了刮她的鼻子,一脸宠溺,随即他转过头,看着我道:“鸾鸾,朕亦有多年不曾见你舞剑,不如你就满足熙儿的愿望,让朕也瞧瞧。”
      陈瑜金口玉言,我自然不能再推拒,只能低头道:“请陛下容臣妾换身衣裳。”
      等换好衣裳,我一出来,就见着陈瑜目光紧紧地盯着我,他面容生得极好,月光下,他把玩着手里的玉杯,指节修长分明,含笑看我。
      我一愣神,竟和年少时的他有一瞬重叠。
      彼时他眉目飞扬,看着我在树下练剑,风云涌动,红叶飘飞,我收剑而立,冷声道:“谁?滚下来!”
      他一跃而下,嘴里啧啧一声,却在看见我后愣了一下,逞强道:“你又是谁?”
      我冷哼一声,眯着眼靠近他。
      近距离看,他眼中一抹惊讶,一双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突然耳根泛红。
      “喂,鸾儿,你好大的胆子啊!怎么能用剑指着三殿下!还不快住手!”我这才意识到我和他贴得太近,此人竟然是三殿下?我不动声色退开几步,“父亲,女儿也没想到三殿下竟然是如此纨绔之徒。”
      父亲一巴掌要拍我脸上,我却丝毫不惧,眼看要挨打了,他却伸手阻拦,诚恳道,“不妨事,是我唐突。”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替我挡下受罚那天起,我的心里,便有了他的影子。
      大婚那日,他接下我的盖头,告诉我,他会护我一世周全。
      一声剑啸划破宁静的中秋夜色,我收敛心神,专心舞剑。
      已经很久没有活动过筋骨,再次提剑,我难以掩盖激动。
      青光剑在我手中宛如行云流水,我单脚站立,抬腿侧踢,左手二指并拢摆出造型,右臂一伸,剑破空出击,咣当一声剑鸣,剑身颤抖不已。
      我的剑尖正对着陈瑜。
      他定定地看我,跟傻了似的,半晌也不说话。
      还是他身边的熙嫔用力拍了拍手,嘴角虽挂着笑意,眼里却是满满的嫉妒。
      “娘娘果然好身手!这般俊俏身姿,真是让嫔妾大开眼界!”她酸溜溜道。
      我回过神,众人都在为我鼓掌相庆,陈瑜走过来,牵起我的手,我抽了抽,没抽动。
      “诸位贵女今日各献才艺,朕的皇后更是亲自上阵,重重有赏!”他看过来,“朕也乏了,中秋之夜,朕还要陪皇后一同用膳,散了吧!”目光一瞥,我依稀见到熙嫔眼里闪烁的对我的恨意。
      我和陈瑜一起回到我的寝宫,素遥十分高兴,红着脸小跑出来迎接,“陛下,娘娘,奴婢、奴婢这就去准备用膳!”
      我为陈瑜亲手酿制的桂花酿熟了,他一连饮了几杯,我止住他的手,“陛下,不能在喝了!”他却把我拉进他怀里,语气不满地道:“鸾鸾,自打你当了皇后,处处管着朕,朕今日想多喝一点,也不许吗?”
      我愣了愣,“可是……”他以为皇后很好当是吗?
      陈瑜一把扯开我的衣服,“若是熙儿,只会哄朕高兴,不像你,这也不许,那也不行!”他像个赌气的小孩,我冷冷地推开他,“若陛下觉得我烦,何必在此与我相看两厌,何不去找你的熙儿?”
      他神色也冷下来,“皇后这是要与朕生分了?”他强行把我推倒在案边,一点也不顾大冷天的,我还穿着单衣,浓重酒气的嘴唇便吻上来。
      我哭了。
      是的,我被陈瑜气哭了,他见我哭了,明显慌乱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伸手要来扶我,不知为何,又停住了。
      “不好了!”有宫人匆匆来传,说熙嫔回去以后惊魂不定,哭着闹着喊着陈瑜的名字。他听了便急了,也顾不得我还在哭,看也不看我一眼,披上衣裳便匆匆走了。
      我闭上眼,头痛欲裂,只是不停喝酒。
      脸上冰凉一片,抬手一摸,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
      “娘娘可是头疼又犯了?”素遥替我揉揉太阳穴,我却觉得头痛更甚,便让素遥扶我回床上躺着休息,浑浑噩噩之间,我好像做了一场梦。
      第二日,我听说,熙嫔被封了妃,她一大早便过来请安,眉眼之间皆是得意之色。
      我风寒不见好,一直咳嗦,宫里点了安宁香。
      熙妃鼻子忽然动了动,看了一眼我手里的暖炉,笑了一下,不知是什么意思。
      “娘娘宫里真是暖和,臣妾知道娘娘素来爱焚香,特意从家乡给娘娘带了一些上好的香料。”
      我点点头,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感觉,“嗯,熙妃有心了。素遥,收下吧。”
      熙妃走后,我叫素遥把她带来的香通通收起来,她今日突然对我示好,我总觉得不对劲。
      我的预感没错,但已经晚了。
      熙妃月初约我去梅园赏雪,我本想借故推了,谁知道她那日非要我一起去,我便留了心,故意不与她走的太近。谁知刚从梅园出来,像是算好了时间一般,她就那么突然在我眼皮底下一跌,我反应过来正要拉她,她却一把推开我,大叫道:“皇后娘娘!娘娘,嫔妾与您素来无怨,您为何要推嫔妾?!”
      我大惊,脱口而出:“明明是你自己跌倒的,你胡说!”
      她狠狠看着我,突然皱着眉,捂着肚子,我睁大眼睛,她的裙摆下,披风掩盖的地方,竟然渗出了一摊血!
      熙妃竟不知何时有了身孕……
      我心里一紧,突然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皇后,你在做什么?”
      我回头,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梅园,突然浩浩汤汤回来了一队人马,陈瑜在最前面,他看到熙妃跪坐在地上,急切而心痛地过去扶她,又看到她底下一片狼狈,竟是红了眼眶,转头看到我,眼神仿佛在问罪:“这是怎么一回事?”
      众目睽睽之下,我百口莫辩,也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非要我陪她去赏花,她正好算准了时间,要我背上这个戕害皇嗣、残害嫔妃的罪名。否则,出事之时为何只有我和她两人?而正巧陈瑜一回来,便看到这一幕,她便是赌没有人替我作证,好让我死无对证,真是好算计!好歹毒的心肠!
      我咬紧牙关,仰起头,“陛下,是熙妃自己摔下去的,臣妾没有推她。”
      “荒谬!”陈瑜狠狠瞪着我,抬手便给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让我眼前发黑,也打破了我最后的那点期冀。我冷静地看着他,突然无力的笑了笑,他到现在都这般维护那个女人,我还能祈求他什么?
      “你笑什么?!”陈瑜眼眶几欲充血,他指着我的鼻子,激动地唾沫横飞,“陆红鸾,你撒谎也该眨眨眼,这种破烂借口你都能想的出,不是你推了熙儿,难道她还会自己故意摔倒吗?你可知,她已有了身孕!”
      “臣妾不知……”我愣愣道,脸上有些麻木,冰雪滴在脸上也没有什么感觉。
      其他人都是一脸看热闹的景象,有几个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看我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不屑。
      “陛下,嫔妾只是想和娘娘一起来赏花的,没成想……皇后娘娘却如此容不下我……”
      “你胡说!”熙妃颠倒黑白,我反驳,咳嗽几声,喉间涌起一阵腥甜。
      “陛下,臣妾真的没有!”我百般解释,扑在他身上,却被他厌恶地一脚踢开。
      这一脚,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我被他踢的吐出一大口血,颜色发黑。
      我呆愣地倒在地上,雪地里,心窒了一瞬。
      我只希望陈瑜能相信我,可惜,他只相信他看到的,或者说,就算他知道事出有异,他也不愿深究。
      熙妃用一副被我欺辱了的神色,撕心裂肺地痛哭着,一边哭,一边叫着“我的孩儿,是娘对不起你,是娘没有保护好你!”她冷眼瞪着我,扑过来狂扇我的脸,“你好狠的心!还我孩子命来!”
      那些宫人和妃嫔都以为她失子心痛,此刻冷眼着熙妃掌掴我,无一人出声阻止。
      我的眼前一片黑,口鼻和脸都高高肿起,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
      陈瑜冷冷地看着我,眼神比雪还冷。
      “你还有什么话说?”
      依稀有雪飘落,擦过发丝,又无声湮灭。
      良久,我听才在雪地里找回自己麻木的声音:“无话可说。”
      陈瑜冷冷一笑,连道几声好,转过头去不再看我,声音更是冷的似铁,将我拉入无限深渊。
      “来人,传朕旨意,皇后残害嫔妃,戕害皇嗣,德不配位,废去皇后,贬为庶人,冷宫安置!”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深。
      被打入冷宫后,熙妃特意来关照了我,她衣着锦绣,极尽奢华。朝我走过来时,暗香扑鼻。
      数九寒天,我穿着最下等宫女的薄衣,一声接一声的咳嗦。
      她来时,我抬眼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忽然瞥见她腰间一个精巧的藕白色腰包。
      那是……
      “啊,你是说这个吗?听闻这是你亲自为陛下求的,里面是你亲手写的保佑陛下平安的经文。”
      是的,有一年陈瑜生病,我去太庙吃斋念佛半年,亲手为他写了无数的心经,只求菩萨保佑他安康。
      也亲手系在他腰间,他素日舍不得摘,连睡觉都不曾取下来。如今,他最珍爱的东西,被他放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腰间。
      呵,多讽刺啊!
      我眼里升腾起浓浓的恨意。
      熙妃还告诉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反正你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熙妃告诉我,她回宫后,陈瑜在我平时喝的安神汤中添加了一味药,虽然不致命,经久服食,却也能导致我神思萎靡,损伤心肺。
      我一声接一声的咳嗦,又气又怒之下,又咳出几口黑血。
      “瞧娘娘这身子,似是没几日了,本宫还想多来看看你呢,你可别早早死了哦!”
      熙妃走后,我疯了般撕扯身边的一切,双手拼命地抓,似乎想抓住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直到十指流血,也不觉得痛。
      素遥默默陪着我,眼泪止不住地掉,“娘娘,您不要折磨自己了!”
      我的身体果然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消瘦。
      熙妃再次来看我时,我已经蓬头垢面,冷宫没有衣食,我也不怎么吃喝,瘦得皮包骨。
      她告诉我,如今,她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
      “很快,我就能取代你了!”她眼里闪烁着野心。
      “你就……这么想取代我吗?”因为虚弱,我断断续续地说着,抓紧身下的枯草,指甲渗进皮肉。
      “没错!”熙贵妃眼底染上一抹疯狂之色,“才来到这里时,我都快疯了,我竟然生在了青楼,成了一个妓子,要知道,原本我是清华的女博士,拥有那么美好的一切……可惜,一切都毁了!我恨!我好恨!我恨那些把我当玩意儿的人!我恨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我恨这里的所有人!那时,我看着他们终日声色犬马,对我随意打骂侮辱,颖指气使,我便在心底默默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人上人!我要让所有人都臣服于我,不敢再对着我指指点点,我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怔愣地听着,她似乎不是这里的人,也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陆红鸾,本来我并不想搞你的。但你实在是我成功路上最大的阻碍,若你不除,瑜郎眼里便不会只有我……你知道吗?在我们那个时代,只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男子只会有一个妻子。”
      她叙叙说了很久的话。
      “说了这么多,我也说累了,反正你也快死了,我把这些说给你听,你也威胁不到我什么。”她叹了口气,“当日我设计陷害你时,没想到还有人愿意为你求情,我后来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人是一向不曾入宫的九王爷。若非九王爷看你可怜,为你求了情,只怕你便和你族人一般,被满门处死了。”
      她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我却仿佛晴天霹雳,虽在冷宫,我却百般托人打听,一月后,我陆家会以畜养私兵之罪被判满门抄斩。
      原来……陈瑜的算计,从一开始便在等着我。
      一刹那间,我涌起无尽的恨意。身体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我两眼一黑,怒极攻心,竟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我好恨……
      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陆家被满门抄斩,父亲,母亲,哥哥……我跪在地下哭求着陈瑜放过我的家人,他却用力踩着我的手,拔出剑,狠狠刺进我胸口,狞笑道:“朕等这一天等了十年,怎么会放过你们一族?陆家掌管兵权太久,还威胁到朕的皇位,朕不仅要你怀不上孩子,还要让你们陆家彻底绝后!”
      “啊!”我惊醒过来。
      原来是一场梦,我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忽然发觉我不在冷宫冰冷的床上。
      此刻身旁温暖如春,熏炉里燃着广霍香,香味令人安心。
      “小姐,您怎么了?”我的贴身侍女素遥扑在我身边,我摸摸她的头,又狠狠捏了捏自己的脸,嘶,好痛!
      看来我重生了,而且看素遥唤我小姐,想来是重生到了我还没有嫁给陈瑜之时。
      素遥诡异地看着我,挥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小姐?小姐!”
      我回神,开心地笑了起来,前世她跟着我受了不少的苦,也是瘦的不成样子,想到此处,我心里一痛,对她再次笑起来:“我没事,素遥,今天是什么日子,外头这么热闹?”
      我听见外房隐隐约约有些响动,在素遥的服侍下更了衣,步去大厅。
      院儿里积了一层雪,中央的柿子树盖了雪,人走过时碰到树枝,微冷的雪花便落入衣襟,滴在裸露的皮肤上,忍不住打一个寒噤。
      爹娘已经上座,屋里人正一箱一箱的往屋里搬东西,我看着那箱子花纹繁重,木料也用心,看着颇为贵重。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爹,娘,今天是什么日子?”
      “鸾儿,你睡觉睡迷糊了吗?”娘嗔怪我一眼,笑道,“今儿不是你和三皇子订亲的日子么?”
      什么!?
      我竟然重生到了和陈瑜订亲的那天!
      我大惊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了,说了一句有事,便匆匆回房收拾东西。
      素遥忙问我怎么了。
      怎么了?我急了一下,今日订亲,意味着前几日我在后院舞剑时遇到了陈瑜,他已经见过我了,而我,一月后便要嫁给他成为太子妃,再过半年,皇帝驾崩,陈瑜便成为新帝。
      我一顿懊恼,直想老天怎么不让我重生到几日前,让我一见到陈瑜便把他扬了,何必生出这许多事端!
      我忙着打包袱,素遥一脸焦急,“小姐是不是昨日摔倒时碰了脑袋,有些问题?”
      我紧紧盯着她,“皮痒了?”
      素遥低下头,呼出一口气,嘟囔一句:“这暴脾气还是小姐。”
      我火速收拾好包袱,慢慢也冷静下来,坐在床边想对策。
      若是我就这么跑了,一月后我和陈瑜的大婚等于抗旨不遵,只怕要为我陆氏召来杀身之祸,可是,这一世我已看清,又不想同他成婚,该怎么办呢?
      我得想个法子。
      次日,我动身前往利州,随行只带了素遥一人,一路舟车劳顿,不几日,才到得利州。
      我一到利州,便直奔辉月楼。乌泱泱的人堆儿里,素遥低头悄声问:“小姐,我们穿成这样,到底要找谁呀?”
      我负手上了二楼,看见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正被几个人逼着灌酒,绝美的容颜上表情戚戚,我见犹怜。
      我摇着折扇,大声道:“如此美人,怎被这般对待?真是暴殄天物呀!”
      那几人不过寻常商贾人家,见我腰间仅一枚双凤和田玉珏,便知我身份不凡,再见我束发冠玉,知趣地讪讪退开了。
      “算你走运!哼,走!”
      几人去了,那女子转过脸来,眉如远山黛,眼似秋波聚,果然是武云烟。只一眼,眼底便酝了几分淡淡哀愁,她知晓自己这副神色定是会让我动容,便微微靠过来,轻身跪下,掩盖住伤痕累累的玉白色小腿,嗓音婉柔:“奴家谢过这位公子!”
      她还没有前世那般露出锋利的爪牙,眉目皆是温顺,但眼底的一抹讥诮暴露了她此刻的用心。
      我迟迟没有扶她起来,她也有些意外,是以为何似她这般美人匍匐跪倒,我却不为所动?
      我淡淡盯着她,企图从她眼神里看出些什么,但她只是愣愣看着我,并无认出我来。
      看来……她不认识这一世的我。
      我这才笑了笑,虚扶她起来,云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儿。
      “云烟姑娘。”我话一出,她果然如我所料地惊了一瞬,眸中杀意闪过,“你认识我?”
      我笑了笑,“认不认识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能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她嫣然一笑,“公子说笑了,公子身份如此贵重,奴家怎敢痴心妄想。”
      她皱眉看了我头顶一会儿,我注意到她捏紧了绣花丝帕。
      “半月后,腊月初二,有一位贵人会到此地来,能不能把握住这唯一的机会,就靠你自己了。”
      她凝眉,眼神如某种动物,“我凭何信你?”
      她看着我,想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how……are you?!”
      我:“?”
      她在说什么鸟语?
      我听不懂,想起前世她对我说,自己并非来自这里,仿佛有点明白了什么。
      她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正要对我说话,忽然大门被人踢开,几个喝得醉醺醺的登徒子点名要云烟作陪。我瞧着这几人面目不善,落在他们手里,不死也得退层皮,出手阻拦道:“住手!”
      为首两个大汉抽出铁棒朝我挥来,我拉着云烟一躲,摔倒在地,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只听一声澎湃剑鸣,两个大汉惨叫一声,手筋已被挑断。
      “何人?!”窗外吹来一阵风,脆嫩的柳枝勾起,一道白影闪过,我和云烟瞪大眼睛瞧着,迎面而来的男子不知怎的从窗户进来了,挡在我们身前,那些人一见,屁滚尿流的跑路了。
      恍然间,我似乎看到他的半扇白银面具。
      “谢…”我话还没说完,那名青年转过半个侧脸,理也不理我们,一句话没有,嗖的一下又从窗户出去了。
      我和云烟面面相觑,我扶着她起身,她目光似乎要盯穿我,忽然莞尔一笑,“奴家信你。”
      为了确保陈瑜南下,我在辉月楼对面租了一间小通铺,日日对着辉月楼望。
      陈瑜曾经在大婚之前跑去嫖妓,我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后来我在冷宫时,熙贵妃同我说的,那时候我才晓得,我以为的天长地久,不过是一场权谋。
      终于,我日思夜想,终于盼来了陈瑜,看他雍容华贵的走进是非地,我暗自发笑。这一次,被玩弄在鼓掌之间的人,不再是我。
      陈瑜身边还跟着一名锦衣男子,和他年纪相仿,似乎更挺拔些。他尴尬地摸了摸鼻梁,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在陈瑜身后。
      我拉了拉素遥的衣袖,目光一凛,“素遥,你瞧,送上门了。快抄家伙,跟我去捉奸!”
      我风风火火的穿上最华贵的衣裙,略施薄粉,匆匆跑进辉月楼。
      我衣着□□,打扮出众,我刻意挑了一身红衣,为的就是显眼。很多人已经注意到了我,很好,这就是我要的效果,这件事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
      我故意大手大脚地言谈举止,心也提到嗓子眼儿,二楼云烟的房间传来异动,我算准了时间,噔噔噔的大踏步上楼,颇有怨妇模样。刚登上楼,却和门口那人撞了满怀,我抬头,对望一眼,我俩同时愣住了。
      这人穿着紫氅鸦羽大衣,原本抱手立在门侧,此刻我蓦然撞到他,虽然他极力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我还是看出了他的极度不自在。
      我和他大眼对小眼,他戴着一副白银面具,我一怔,脑子一抽,突然上前一把扯下了他的面具。
      一张俊美至极的脸暴露在我眼前,他的眼神,还有没散去的惊讶。
      只看我一眼,他又飞快地撇过脸去,但是耳根却有些泛红。
      我心脏扑扑扑跳的飞快,“你是……唔!”我正要叫出来,他飞快捂住我的嘴,将我拉向他,我闻到他身上一阵好闻的清香,听他沉声道:“嘘,别说话!”
      他是陈瑜的九哥!也就是当今的九皇子!
      我一眼认出他来,那日在辉月楼救了我和云烟的人是他!
      我头疼了一瞬,想起前世熙贵妃对我说的话,她说……似乎是……九王爷?
      我一下回想起来,前世,便是他顶着非议,为我求的情?
      我望着他,放下心来,他见我没有喊叫,刚准备放开我,我拉过他,他疑惑地挑眉,我对他悄悄说道:“陈瑜居然让你在外面站着,他自己风流快活,真不像话!”
      他一下子红了脸,“你胡说什么!”
      我眉眼弯弯,他愣住,忽然问:“那红鸾姑娘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竟然知晓我的名字?我不动声色地掩去波动的内心,目光熠熠:“来捉奸!带你看出好戏!”
      “……”陈璟噗嗤一声,我二话不说,抬腿踹开了房门。
      床上二人衣衫不整,狼狈地爬起来,慌乱中扯过凌乱的被子,但仅遮住了关键部位。
      我恶模恶样地先是大吃一惊,接着看向陈瑜,吞吞吐吐地道:“你、你们!”话虽未尽,却吐露出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的震惊和厌恶,接着我留下两滴楚楚泪,“瑜郎,你怎可如此对我……”我装出一副对陈瑜情深义重的模样,伤心至极,捂着心口不断抽噎,旁人见了,也会为我默哀三分。
      然后我虚弱无力地站起来,一脸憔悴苍白,过了一会儿,仰天大笑三声!
      “……”
      众人果然被我吓到了,见我状若疯癫,啧啧一片,纷纷指点起来。我见差不多了,继续添了一把火。
      “瑜郎,我们相识数载,前些日子你还对我一见倾情,说非我不娶,没想到转头却跟别人……!”我说到此处,更添泪花,动容之处,拿衣袖擦了擦脸,故意把头发弄散,好显得我是被抛弃的一方。
      “我爹是统领一方的大将军,为先皇打下江山,如今他的女儿竟然受此大辱,瑜郎若是想玩弄我,也断然不必拿一个青楼女子来比!”
      此话一出,群众哗然,“唉,这不是陆候府的大小姐陆红鸾吗?我听说过她,据说她乃陆家嫡长女,十五岁便上过战场立下赫赫战功,皇上龙颜大悦,赐婚于太子,一月后就要入宫当太子妃了,这……”那人看了看陈瑜铁青色的脸,小声嘀咕,“怎么会闹出这种丢脸的事来!”
      是啊,是啊,太丢脸了!众人小声议论,看陈瑜的目光都透露了几分不屑,看我的眼神则多了几分怜悯。
      陈瑜黑着脸,云烟也望向我,咬紧牙关,我沉痛的闭上眼睛,“既然如此,我、我自然知难而退!”似乎是我忍辱负重,主动退让,旁人看我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同情。陈瑜脸色更加难看,他死死盯着我,还要解释,“鸾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哭着小跑走了。
      “……”
      果不其然,我这么一闹,我和陈瑜的婚事黄了。皇家是不许有污点的,云烟被迫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微服私访遇到的清白名伶,两人早就暗生情愫,忍不住干差烈火,事后,云烟以侧妃之位入主东宫,这才让此事消停。
      云烟与我告别之时,曾托人来求见我一面。我允了,她来时,风头很盛,顾盼神飞间颇有曾经贵妃的风韵。
      她是来谢我的,我却婉拒了,告诉她,今后的路得凭她自己走。
      她怔愣了一下,目光灼灼,忽然笑出声来。她笑眯眯地俯身在我耳边,“我知道你们很是看重清白,但我们这种青楼出身低贱的女子,岂会还是清白之身?”
      我抬头冷冷看她,她银铃般声音轻笑,“所以,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抓住的机会。不过几滴血罢了,瞒过你们这些古代人,又有何难?”
      我虽然听不懂她说的话,但也明白她不是善茬,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只留下一句,让她不要太过相信那些情爱,便着人将她送了出去。
      皇上下旨赐婚我与九皇子,我没有拒绝,因为我知道,只有嫁给他,我才能真正摆脱陈瑜的掌控。
      大婚那晚,陈瑜过来找我,他拦住我,问我为何对他如此狠心。
      “我说过了,正妃之位永远都是你的,你为什么?”他很是低落,“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我?你可知道,有多少女人都巴不得我的宠幸,上赶着成为我的女人!”
      我打断他的话,“太子殿下言重了,是臣女配不上殿下,臣女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愣了愣,不屑地嘲讽我,“你可知道,从古至今,男人三妻四妾在正常不过了!你根本是异想天开!”
      见我转身,他急了,红着眼大喊道:“只要你愿意跟我,我保证,你会是我此生唯一的皇后!”
      我回眸,望进他的眼睛。曾经,这里是一汪桃花潭,藏着我对他的深情与眷恋。他的怀抱,也曾为我一人敞开。
      可……
      我转过头去,“当皇后真的有那么好吗?”我低低笑了笑,最后看他一眼,冷声道,“我不要!谁爱当谁当!”
      我关上房门,转过身,却撞进一人怀里。他收紧手臂搂着我,头枕在我肩膀,轻轻埋着头。
      “阿璟,谢谢你。”
      他笑了笑,刮了刮我的鼻子。
      “你是谢我那日对你出手相救?就算你要算计别人,也别傻兮兮让自己身陷险境。”
      “你,你知道?”我猛然一惊,久远的记忆里,搜寻未果。
      “你名气很大,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 “不知道。”
      他动情地笑了笑,“整个京城贵女,能数得上名头的能有几个?陆候府长女,武艺高超,十五岁便独自取敌将首级,踏破乌蒙,屠尽乌贼,狠厉手段,谁人不知?”
      “三岁打哭太子,十二岁开始逛花院儿……”
      我打住他,“够了!你住嘴。”
      手心有点痒,竟是他用嘴。
      他真恶心!
      我抬手一巴掌扇过去,他反握住我的手,“你不觉得我刚刚很……”他似乎拧眉再想一个词,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性感?”
      我皱眉,翻了一个白眼给他。
      “鸾鸾。”他抱着我,笑得极其开心,“我一直喜欢着你。你终于肯看见我了。”
      我愣了一下,陈璟抱着我,我半躺在他怀中。
      前尘往事一瞬间又浮现出来,我望着他,看着他俊朗的眉目,在龙凤烛的映衬下,面部轮廓渐深,越发丰神温润。
      他长得真是极好看。
      我想起那年冬雪,我摔倒雪地里,人人唯恐与我扯上关系,被熙嫔碰了瓷。
      陈瑜让我跪在雪地里反思,跪了好久,我实在撑不住,晕倒之前,似乎也有一双温暖的手,为我遮盖了雪迹。那双手的主人,此刻正抱着我。
      我笑了笑,主动拉住他的手,轻轻在他耳边说,“云烟曾说,他们那边,一个男子只能有一个妻子。”
      他轻轻吻了吻我的唇,嗓音低低的,染上一丝情欲,“嗯,在我们那边,那叫做一夫一妻制。”
      番外
      二十年后,元明二十年。
      这一年,听说皇宫里出了大动静,一向身强体健的陈瑜驾鹤西归,因皇后之位空悬,后宫最受宠的熙贵妃垂帘听政。又过了一年,熙贵妃觉得新帝年幼,索性自己夺了权,自称大圣帝。
      朝中旧臣不满熙妃女子干政,被熙妃以叛乱之由满门抄斩。熙妃杀红了眼,凡民间议论此事之人,杀无赦。迫于熙妃威压,加之这二十年陈瑜势力慢慢被熙贵妃架空,忠于旧朝的忠臣纷纷下狱。百姓人人自危,亦不敢妄议,为大圣帝是尊。熙妃重修辉月楼,将之改为凤凰楼。次年,改国号为曌。并修订史册,将寻常女子纳入考核,朝中有人提议不妥,女子向来不能读书,更不能干政,被皇帝拉去砍头,头挂在菜市口悬之于众,于是无人敢议。
      听闻政变之时我和陈璟正在乡间捉鱼,已经不问世事多年。桃花深处,孩子们正等着我回去做饭。我刚到家,陈璟便抱住我,我笑着说起素遥传给我的信,告诉他,如今天下已经易主,“你们陈家的江山,终究是拱手送佳人了。”
      陈璟只顾低头吻我,头也不抬, “管他呢!我只要老婆。”
      我老脸一红,他掐了掐我的腰,我警告性的剜他一眼,蹲下来撸起袖子准备杀鱼。
      他状似不经意地摇头,“不过,这政变我怎么好像在哪里看过?”他眉头一蹙,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冷不丁问我,“鸾鸾,你说的那个云烟,她姓什么?”
      我奇怪得盯着他,刷的一下砍下鱼头,“武啊,怎么了?”
      “武则天啊!”他大叫出声,“这他妈是武则天啊?!”
      “你神经兮兮地瞎叫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帮忙!”
      陈璟一副恍恍惚惚的神情,我却不以为然,“她叫武云烟,至于你说的武则天,根本没有这个人!”
      他愣了一瞬,深深盯着我看,“不,她是要做这个时代的女帝,果然是心机女!”
      “管她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由她去!”
      这么说着,我又砍下一个鱼头,想起当初云烟来找我时,我对她说的话。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你想说什么?”云烟斜眼看我。
      “不如我们来合作一番,要想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为什么非要依靠男人呢?”她看向我,眼睛亮了亮,然后,意味深长的笑了。
      (全文完)
      本文首发与晋江文学城,作者枕上香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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