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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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小狗的日子变得不寻常起来。
往日里陆英天没亮就起床去后院给菜地浇水，等到太阳出来了，就回到房间给自己煮一碗粥，坐在门口慢慢地喝，和路过的老人打打招呼。
秋天也有些冷，待温度上来了，陆英就会穿上外套去村口那棵大树下和老姐妹们聊聊八卦、嗑嗑瓜子。
但小狗不允许。
夜晚，陆英刚刚躺进被窝里放松地准备沉沉睡去，恍惚间，她听到有什么在嘤嘤地哭泣着。
—哎呦，哪家的小孙子又哭啦？
是自家的啊！
陆英大惊，以不符合年龄的灵巧身手翻身下床。
她把小狗放在客厅的暖炉旁边，用箱子和旧衣服将它包着。
“又怎么啦？”
她无奈地拨弄拨弄那只闭着眼睛不停叫唤的崽，询问它的需求。
但小狗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妈妈突然不见了，香甜的奶也只喝到了一次，这会儿它可是又饿又想妈妈啊。
陆英没办法了，她也听不懂啊。
借着月光，陆英看看墙上的老挂钟。
晚上九点。
嗯……
儿子应该还没睡呢。
她从卧室里找到老花镜戴上，坐在小狗旁边的椅子上，把手机拿得远远地点来点去。
“喂，妈啊？”老人机里传来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您还没睡？稀奇啊！”
“奶奶！是奶奶吗？”
手机那边闹腾起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和陆英打着招呼。
“是啊是啊，还没睡，又来一只讨债鬼。”
“老妈您偷谁家小孩儿了？”
男人大惊，拔高声音问。
“嘿！臭小子，跟你妈这样说话呢？”陆英懒得和他争，“快点，我问你，这小狗崽子怎么一直叫啊？”
“觉都睡不了啦。”
“狗啊。”男人放松了，他妈最是我行我素，干出什么事来都不让他惊讶。
“那狗……那肯定是饿了啊，尿了啊，想玩了嘛。”
男人回头问了问自家媳妇，女人也凑过来：
“妈，那狗多大啊？”
“就那么碎碎一点，手掌那么大。”
“那肯定是饿了！”
女人斩钉截铁地回答。
“肯定饿了，您再给它喂点吃的。那小狗刚出生就吃得多。一天得喂好几次呢。”
说完，女人又好奇地问：
“谁给您的狗啊？”
“狗！”小狗还在一边呼唤，声音越叫越急，越喊越高，她听不清电话里的声音了，“不说了，我给讨债鬼弄吃的去！”
“哎、哎，妈……”
声音被截断了，陆英长叹一口气，撑着扶手站起身来，叫苦不迭地去厨房冲奶。
“送走一个讨债鬼，又来一个。”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成人送到城里成家立业，还没享几天清福呢，又来一只。
小狗急不可待地再次扑进碗里。这次饿得很了，等不及陆英喂。
倒也省了她费功夫。
陆英坐下来看它吃，等它吃完了又拿抹布给它擦脸，放进箱子里。
“吃饱了，可就不准叫了啊。”
陆英想，终于可以睡了。她轻松地往床边走去。
“嗷——”
“哦，又来！”
……
那整整一个月，陆英都是这样过来的，白天困晚上醒，日子过得日夜颠倒。八卦都错过不少。
“讨债鬼、讨债鬼。”
陆英吃着碗里炖得酥烂的肉，反手用筷子头点点地上小狗的鼻子。
不愧是陆英辛辛苦苦地喂了那么久，小狗四个多月了，身体结实，四肢粗壮，眼睛又大又圆，是一只喜欢撒娇的小女孩。
“好吧，好吧，最后一口。”
陆英是个心软的人，难以抵抗“讨债鬼”水汪汪的大眼睛。
她挑出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在桌子上那碗飘了一层油的清水里涮了一遍，再次强调：
“最后一口啊！”
小狗啊呜一口，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继续用那双大眼睛看着老人。
“不行、不行，出去玩去。”
陆英挥挥筷子，坚定地拒绝了它。
儿子儿媳可说了，这狗啊可得精细着养，果然是“讨债鬼”。
小狗看讨不上吃的了，也不丧气，安静地趴在地上，耳朵警惕地转来转去，守护着正在吃饭的人类。
哼。
陆英从眼角偷瞄它。
果然还是黏我。
*
小狗六个多月了，也到了合家团圆的时候。
陆英的儿子陆向前带着媳妇孩子匆匆奔回家来看老母亲，也看看手机里常常提到的“讨债鬼”。
“哇，大狗狗！”
小姑娘一被妈妈抱下车，就看见了院子里那只拴着绳子、友好地朝他们摇尾巴的大黄狗。
“哎呀妈，你这狗养得可真好！”
讨债鬼的尾巴是陆英最值得骄傲的地方。
陆英带着老花镜查了好久，认为讨债鬼就是中国最古老的犬种之一——土松犬，它们聪明、独立，有自己的想法（总喜欢吃她的饭）；忠诚、护主，举止优雅（嗯，很对），尾巴长有浓密长毛，高卷在后背似花朵盛放。
陆英很喜欢它的尾巴，每天早上总要坐在院子门口，用梳子仔仔细细地给它梳通梳顺，按时给它吃儿子寄来的美发鱼油。
总的来说，讨债鬼现在已经是陆英心里最重要的讨债鬼了。
钱芳芳凑过来，也去摸摸讨债鬼的尾巴。
“妈，它叫啥名字啊？”
“讨债鬼啊。”陆英坐在凳子上，瞥她一眼，伸手拢拢儿媳掉落的碎发。
“哎呀，这么漂亮，还是个小母狗，叫讨债鬼多难听啊，给它取个名字吧。”
钱芳芳抓把瓜子坐她旁边，分给她一半。
两人一起嗑着瓜子，看着大狗带小姑娘陆依依玩。
“给狗取什么名字。不取。”陆英面无表情地拒绝了，拍拍手上的瓜子皮，“把地扫了，我去做饭。”
钱芳芳正想着给这个家庭成员取一个什么名字，就被失去平衡突然翘起来的凳子扬翻在地。
“妈！”她嗔道。陆英露出调皮微笑来。
“扫完地才能吃饭！”
“知道啦。依依，来，咱们给小狗取个名字吧。”
钱芳芳拿起扫把抡了两下，又想到什么似的，和小姑娘交头接耳起来。
“大黄，吃我的、吃我的。”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互相夹着菜。陆英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吃光了儿子儿媳还有孙女给她夹到碗里的东西。
“谁是大黄。”陆英艰难地咽下一口饭。他们给夹得太多了。她瞪了一眼儿子。
“小狗啊，小狗叫大黄。”小姑娘天真无邪地回答奶奶的问题。
陆英看看快要缩到桌子底下的儿子，又看看若无其事嗦着骨头的儿媳。
“哼。”她轻哼一声，倒是没反驳。
自此，讨债鬼像每一只普通的狗狗一样，有一个大众化的名字：大黄。
*
车来车去，陆向前的车从桑塔纳变成了宝马，但依然每年按时回家看望自己的母亲。
“妈，您今年就跟我们回去过年吧！”陆向前一边擀着面，一边苦口婆心地劝着母亲。
“芳芳也快生了，到时候我们都回不来。”
“回不来就回不来，我自己一个人好着呢！”
陆英将手里的枝杈子塞进炉膛里，对自己儿子一点也不客气。
大黄倒是很客气，它摇着尾巴在一年才能见一两次的小主人身后晃来晃去，好像在找自己的小女主人和小小主人。
“汪？”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它一屁股坐在地上，用眼神审视他。
“我有手有脚，能吃能喝，干嘛要到那儿让你们养我？”陆英不客气地吐槽，“到了你们那，没几个认识的人不说，大黄都没地方跑了！”
“汪汪！”大黄不懂家事，但是最大的主人发话了，也高声应和。
“啧，大黄你凑什么热闹……”
陆向前突然没了话音，想起什么招似的眼睛一转，正准备开口。
“贼模贼样的，干什么，不要把你那心眼子往你妈身上放啊！”
陆英警惕起来，抬手把大黄揽进怀里。
“大黄也不行！”
“哎，看您说的。”
陆向前一拍大腿、一撇嘴，属实没招了。
这几天他嘴皮子都说破了，都还是没劝动几十年如一日的老妈。
即使他大学毕业赚了第一桶金、即使他娶妻生子，母亲也始终只是背着她简陋的行囊匆匆赶来，又在给孩子们收拾稳妥后匆匆离开。
“妈~~~~~~~~~~~~”
大男人撒起娇来，大黄也看不下去，它抬起爪子挡住眼睛，一副“羞羞羞”的样子。
“打住！别撒娇——”
陆英最怕这个，陆向前从他父亲那别的什么没学会，撒娇倒是遗传的一把好手。
“妈~~~~~~~~~~~~~~~~~~~~~~~~~~~~~~~~”
“来嘛~~~~~~~~~~~~~~~~~~~~~~~~~~~~~~~~~~~~~~~~~”
陆向前拼了，大城市里风风光光的陆科长一点脸也不要了，打定主意要把他妈带回去，恶心回去……也行。
有用就行。
思及此，他扔下擀了一半的面，不管手上沾满的面粉，像小时候每次没考好一样，委屈着脸往母亲怀里扑。
陆英大惊，大黄也吓了一跳，人立起来要去拦。
“你个臭小子……别过来！我警告你……你再过来，你看我打不打你……”陆英嘴里说得狠，手上也抄起一把鸡毛掸子，却被自己的儿子追得绕着桌子团团转。“大黄，给我咬他！”
“汪！汪！”
往日里家庭和睦的大黄哪里见过这番场面，慌张地咬住小主人的裤腿往后拽，企图拯救自己的女主人。
“哎呀，妈~~”男人继续撒着娇追，“大黄，去、去出去和小伙伴道别去！哥哥一会带你回大城市玩！妈，您别跑呀！”
46岁的陆向前和自己80岁的老母亲，又在今天体验了一把小时候被追着到处跑的景象。
不过，此时的角色却是完全颠倒。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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