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开花的云》Dianthus

70、名友（二十四）

　　夏林把灵泽周身打量了好几遍，轻声啜泣道：“你怎么一下胆儿小一下胆儿又这么大。要是叶盛没在呢？”

　　灵泽笑笑：“不会有事的。他这种人我见多了，色厉内荏。”

　　“见多了？”楚云和夏林同时问道。

　　“电视剧电影。”

　　“那怎么能当真呢？”夏林又轻轻抬起她的手腕，“割到血管了吧？”

　　“不深。否则医生也不会让我自行回家了。”

　　夏林又抬起她的手腕下幅度转了转，点点头道：“我这刚好两间房。书房小了点，你睡主卧吧。”

　　“那不行！我睡书房，否则我就走了。”

　　“楚云？”夏林支支吾吾道，“十点过了，你——”

　　“我回家。”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睡沙发。”

　　楚云起身道：“不了，我打个车回去。麻烦你照顾一下灵泽，我明天早上再来。你们几点起？”

　　“八九点吧。”

　　*

　　第二天早九点半，楚云带着一堆早餐来了。

　　夏林假意嗔道：“认识这么多年，你都没给我买过早餐。”

　　他帮灵泽剥着鸡蛋，随口回道：“你以前经常来家里吃啊。”

　　“哦，对。”夏林转头对灵泽说道，“楚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就是她太忙，不常做。不过家里阿姨做饭也不错。”

　　灵泽笑着点点头，打心眼里羡慕眼前的两人。即使自己喜欢楚云，她也觉得这俩再般配不过了。

　　夏林早上十点半有课，嘱咐两句后便先行离开。

　　楚云看她兴致不高，便道：“我们以前是邻居，她父母常年不在家，所以有时和夏木跑我们家来吃饭。我和我妈说过我没那个意思。”

　　她勉强笑了下：“我没多想，不过你这几天别来了。我手腕不疼了就回宿舍。”

　　“为什么？”

　　“对她太残忍了。”灵泽起身收拾了一下包，“我们去学校吧，别呆这儿了。”

　　“那我每天在楼下等你？”

　　“别了。”

　　“那你到了学校跟我说，我来找你？”

　　灵泽扑哧一笑：“一点儿小伤死不了，你不用这么担心。”

　　“我想你。”

　　*

　　在夏林家住了三天后，灵泽手腕处开始结疤，于是再三推辞了夏林留她再住几天的好意。

　　夏林嘟着嘴，看起来很不高兴：“怎么，我这太小委屈你了？”

　　“没有。”灵泽抱了抱她，“我已经好了，要真住习惯了我可就不走了。”

　　夏林的脸上荡开了笑，虽是冬天，却让人觉得是春日的桃花在哗哗作响。

　　灵泽不自觉喃喃道：“你真好看。”

　　她笑得更灿烂了：“也算是死里逃生，今天就是重见天日，我给你化个妆。”

　　灵泽摆摆手：“小伤而已，哪儿有这么夸张？”

　　夏林把手搭在灵泽的肩膀上，推着她进了卧室，“交给我，我最近正在学新妆容，你给我当模特，就算抵这两天的房租啦。”

　　半个小时的时间里，灵泽的嘴就没停过。

　　【

　　“不不不，这个腮红太夸张了。”

　　“睫毛不用这么翘！都不像我了！”

　　“这个唇膏太闪了！”

　　】

　　可夏林一个不落都给她怼上去，最后，灵泽只能随她去。

　　盘完头发后，她又扯开灵泽的上衣下摆，快速喷了三下香水。

　　灵泽还没来得及拒绝，一股荔枝味道弥漫开来。

　　“别怕，中调是玫瑰味。”她把瓶子盖好，递给灵泽，“送给你。不许拒绝。”

　　在电梯口站了很久，灵泽还是踌躇不前，自己打扮得实在太过了。

　　笃~~

　　“灵泽？”楚云语气带点担忧，“你不舒服吗？”

　　“没有。”灵泽终于还是按了电梯键，“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我两分钟就下来。”

　　*

　　“夏林让我给她当模特，都不像我了对不对？”

　　“嗯。”

　　她抬眼试探道：“要不我先回学校卸掉，再出去吃饭？”

　　楚云躲开她的视线，“没事，订位时间已经过了，直接去吃饭吧。”

　　灵泽离他远远的，生怕熏到他。

　　“近点。”

　　“我怕你闻不惯，这味道还挺浓。”她侧头看了眼楚云，咬唇道，“对不起，我记得你不喜欢香水。”

　　楚云诧异地望向她，“有这事？”

　　“前两周我们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好好闻，结果你嫌刺鼻。”

　　“香水分很多种的，我喜欢花果香，不喜欢木质的。”

　　灵泽扬了扬眉：“我还以为你会喜欢那类呢，比较低调奢华。花果香不会觉得又甜又俗气吗？”

　　“我喜甜，你不知道？”他试探道，“你喜欢这个味道吗？还是喜欢别的？”

　　“我不太挑，香香的都好闻。”灵泽想了想，“百合除外。范宣那个死丫头。”

　　楚云笑了声，又问道：“喜欢玫瑰吗？”

　　“喜欢开在土里的，我不喜欢看它们在我眼前凋谢。”灵泽看了他一眼，“你喜欢？”

　　“还行。”

　　两人没再说话，灵泽还是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她总觉得楚云是因为礼貌才不说讨厌。

　　突然，她身边跑来一个人，“你好，我能认识一下你吗？”

　　“啊？”

　　那人挠了挠头，脸颊微微泛红，眼里闪着光，“我是——”

　　话还未完，楚云就站到了灵泽身边。她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对着那人礼貌笑了笑。

　　“不好意思。”对方也很有分寸，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了。

　　楚云弯了弯唇角：“走吧。”

　　她哦了一声，又拉开了距离。

　　......

　　“叶灵泽，你没完了是吧？”他微微蹙眉，“离那么远干嘛？我要吃了你？”

　　“我怕熏到你，老实说，我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楚云哧地一笑，“你过来，我喜欢闻。”

　　灵泽在这一瞬间想感谢夏林给她打了腮红。她靠近楚云，终于放松了下来，开始叽叽喳喳道：“我这几天发现夏林好用功啊，我本来还以为自己挺努力的，跟她比差远了。”

　　“她的梦想就是做物理学研究。”楚云笑了笑，“家里一开始还觉得她一个女孩，学点轻松的就好。可是她很坚定，我很敬佩她。”

　　灵泽点点头道：“这就是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非要靠才华。太完美了。”

　　“你很喜欢夏林？”

　　“当然！”灵泽反问道，“世上能有人不喜欢她？”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餐厅，灵泽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辣的！”

　　楚云被她逗乐，“别高兴太早，你不能吃太辣。”

　　她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下来，“哦。”

　　饭桌上，两人聊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只是几天不见，两人却觉得好像有一个世纪的话要讲。

　　“叶盛最近老去找魏莱。”

　　灵泽笑道：“我听说了，让他放心大胆追，魏莱还挺喜欢他的。”

　　他轻轻挑眉一笑：“这么快不喜欢路埘了？”

　　“她那就是见色起意，算不得什么喜欢。”灵泽抬起头，轻笑出声，“其实她很久都没和我们提起过路埘了。”

　　“哦。那我是不是得有点危机感？”

　　“嗯？”灵泽眨眨眼，“为什么？”

　　“问你喜欢我什么，你想半天只说得出一个‘好看’，我当然得当心了。”楚云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说不定哪天就被抢走了。”

　　灵泽莞尔一笑，又垂下眸，支支吾吾道：“不会的。”

　　“林半生不比我好看？”

　　她的脸烧了起来，小声答道：“你更好看。”

　　“是吗？我们系喜欢他的女孩儿可多了。”

　　“他一直挺受欢迎的。”灵泽大口吃了块水煮肉片，笑道，“以前学校好多女孩子都喜欢去看他踢球。他后来转走好多人都哭了。”

　　“包括你？”

　　“确实有点舍不得。”她如今对这事早就释怀，随口道，“毕竟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只盯着他一个人。”

　　吃完饭后，两人便去商场逛逛顺便消食，结果刚进大门就碰到了程响。

　　上次被路埘和沈阔教育之后，他似乎消停了不少。但灵泽实在不乐意见到他。

　　“没事了吧？”程响递给她一个袋子，“正打算给你送去，这个药膏去疤痕效果很好的。”

　　她叹了口气，还是维持了风度，“谢了，我正打算自己去买。”

　　“买都买了，拿着吧。”他把拎着袋子的手往前移了移，眼见要碰到胸口，灵泽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程响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收下吧。”

　　灵泽正打算说话，楚云直接从包里掏出一百塞给他，然后接过了袋子。

　　程响一把把钱塞回袋子，“这是我送给她的！”

　　楚云皱眉看着他，怒意慢慢聚集。

　　灵泽把钱递给他：“拿着吧，不然我也不好意思收。”

　　“我——”

　　还未等他说完，灵泽又道了声谢，拉着楚云快步往电梯口走。

　　“你给那么多干嘛，这个药膏就二十几块钱。”她掏出钱包，把钱递给楚云。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气我是吧？”楚云叹了口气，“收回去。”

　　灵泽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哄道：“那我请你看电影？”

　　他偏着头，嘴角却绷不住笑意。

　　“再给你买最甜的爆米花，全糖可乐！”

　　“行吧，原谅你了。”

　　灵泽选了个比较温馨治愈的感情类片子，没想到，这个房间全是两两连着的座位，坐在那儿的多半是情侣。

　　她轻咳了一声，找到座位后便赶紧坐下来，克制自己不去看楚云。

　　影片打光和场景都很美，很快，灵泽便沉入了剧情，忘了一开始的尴尬。

　　演到男女主分别的地方，她悲从心起，跟着剧里人哭了起来。

　　楚云赶紧递纸，柔声道：“没事吧？”

　　灵泽完全在剧情里，把头抵在楚云肩膀上啜泣了起来，直到结束都没停下来。

　　出了影院，她都哭得口齿不清，还忍不住吐槽道：“这，哪，哪儿治愈了？”

　　楚云看了她一眼，扑哧笑出了声，最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有没有心？”灵泽又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男女主好可怜，就这么天各一方了。”

　　“哈哈哈哈哈，叶灵泽，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

　　“啊？”灵泽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眼睛哭肿了？”

　　楚云拉着她去到卫生间门口，“自己进去看。”

　　灵泽一照镜子，把自己吓了一跳，眼周已经晕成了熊猫，又加上眼睛哭得红肿，整个一小丑。她赶紧抽出纸巾轻轻卸掉眼周的装，然后低着头走出洗手间。

　　“好了，别低头走路。”楚云仍止不住笑意，“谁让你哭那么惨？整个影院都听你一个人哭了。”

　　“哪有，好多人在哭。”

　　“就你声音最大。”

　　她赶紧道歉：“对不起，其实我平时不怎么哭的，我是——”

　　“灵泽。”楚云皱眉道，“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的？”

　　“啊？”

　　“我看你见义勇为的时候胆子挺大的。”他眉眼带着疑惑，“可为什么对我这么爱说谢谢和对不起？我比那些人还可怕？”

　　“对不起。”

　　......

　　灵泽当然不能说原因，便解释道：“我怕做错了什么，你就不喜欢我了。”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是这种人？”

　　她垂下眸，脱口而出：“毕竟我也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他摇摇头，转身慢慢走着。

　　“楚云！”她这下是真慌了，“对不起！”

　　“叶灵泽。”他转过身，眼角染着一丝愠气，“是不是因为林半生？”

　　“啊？”灵泽眨眨眼睛，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是不是他以前总凶你，你为了哄他才养成这种性格？”

　　她摇摇头，其实高中的时候，林半生只是偶尔说话冷漠，并不会像现在这样。

　　“你在我面前可以自在随意。说什么做什么都好，我都喜欢。”

　　“可你现在就在生我气。”

　　楚云被她逗笑，“我确实不喜欢你跟我生分。除此之外，都行。”

　　“都行？”灵泽笑弯了眼睛，“杀人放火也行？”

　　他啧了一声：“非得跟我抬杠是吧？我的意思是，做你自己。”

　　灵泽抬睫看着他，眼里柔情百转，“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怎样算做自己？”

　　他扯了扯耳垂，支支吾吾道：“像星星。”

　　“什么？”

　　他望着她，郑重道：“有棱有角，还闪着光。灵泽，你本来很耀眼，要坚定不移地做自己。”

　　她的瞳孔一瞬间放大，心跳不由加速，身上忽冷忽热。

　　熙熙攘攘的商场似乎只剩下两人。

　　楚云慢慢低下身子，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她。

　　灵泽攥紧袖子，一双睫羽上下闪烁着，看着自己在他的瞳孔中慢慢放大。

　　就在快触到时，楚云突然回过神来，立直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抱歉。我——”

　　她踮起脚，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一个箭步往楼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