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开花的云》Dianthus

145、杜鹃（二十）

　　林半生慢悠悠站起身，仍是微笑看着她，“去不去？”

　　楚云咬着后牙槽往林半生的方向走，被知晴紧紧环腰抱住往后退。

　　“半生，你到底想干嘛？”

　　他不答，只是重复同一个问题。

　　“你忘了跟我说过什么？”她看了眼楚云，然后又看着林半生，逐字逐句道，“你说拿得起放得下，祝福我和楚云。”

　　听到这话，楚云的怒气消了不少，不再气冲冲要去揍林半生。

　　林半生睫羽轻微地颤了下，嘴角扯起一抹苦笑，“老子后悔了。”

　　“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半生——”

　　“我是。”他偏着头，根本就是有恃无恐，“许知晴，老子要重新追你。”

　　“林半生！”楚云随手踢翻了走廊边的一个摆件，“知晴是我女朋友，我不许你再骚扰她。”

　　“你不许？”他啧啧道，“傻子，别以为你赢定了。”

　　“半生，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知晴握紧楚云的手，“我喜欢楚云，我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楚云指尖一抖，嘴角高高扬起。

　　“呵。”林半生转身看着远方，“许知晴，跟我去个地方。”

　　“行。”她踮脚亲了下楚云的脸颊，“你在房间休息会儿，等我。”

　　她背对着林半生，没看到他瞬间的失神。

　　*

　　林半生带着她慢悠悠走在乡间小路上，知晴的记忆似乎慢慢回来了。她指着右手边，“是不是种在那边？”

　　“嗯。”他脚步不停，丝毫没有要带她去看树的意思。

　　知晴觉得这位少爷的确是喜怒无常，先前闹着要带她看树，终于把她折腾出来，却又不看了。

　　两人继续走着，到了一个小山坡，溪流就在前方不远处。天空已经被染成了橘黄色，但太阳还完全未落进远方群山。

　　直到天色变暗，林半生也未发一言。

　　她还是先开了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年你说喜欢我——”

　　“半生，”知晴打断道，“总提过去的事有意思吗？”

　　林半生不管她，继续说道：“我很高兴，甚至都已经抬起手想把你拥进怀里。”

　　“什么？”知晴嗤笑了一声，“是我，还是你记忆错乱了？你当时可是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因为你补充了理由。”林半生干笑一声，“你说谢谢我给你光。”

　　知晴不明白他的意思：“你那个时候带着手电来找我，我一时感动，头脑发热就告白了。怎么，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如果带着手电的人不是我，是其他人，你是不是也会喜欢上那个人呢？”林半生的笑声越来越大，“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事实上，在那个时候，你可以喜欢任何一个向你伸出手的人。”

　　知晴不置可否：“你现在来跟我算这个帐？”

　　“许知晴，如果我那个时候不闹这个别扭，一切会不同吗？”

　　“我不知道。”

　　他声音低哑：“如果那个带着手电的人是楚云，你会更喜欢他吗？”

　　知晴垂眸轻笑：“我总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更喜欢他了。可是，每天早上醒来看见他，我都真切地发现，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更爱他。”

　　“骗子。”

　　“什么？”

　　林半生拉过她的手腕，“你明明说过，只喜欢我。”

　　她别开头，“就当我食言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刚刚对楚云说的话，也不一定会做到？”

　　“半生，我不做无意义的预设。此时此刻，我爱楚云。”

　　“为什么替我挡枪？”林半生仍是不甘心，“你对任何人都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当然不是。”知晴诚实地答他，“你是我的朋友，又帮过我那么多。我不可能眼睁睁看你死。”

　　“朋友？你对你的同学，同事，也能做到这样？！”

　　她叹了口气，“半生，我承认，你比他们重要，能让我以命相搏的人没几个，但除了你，我也可以对止行如此。可是这不一样，我只喜欢楚云。”

　　“许知晴——”

　　她直接打断：“我只想跟他上床。”

　　林半生重重咳了两声。

　　“感冒了？”知晴摘下自己的围巾递给他，“我们回去吧。”

　　......

　　见他不答，她又隔着围巾稍微碰了下他的手臂，“你围上，我们回吧。”

　　“许知晴。”他声音微微颤着，“原来你可以随便给一个男人自己的围巾？”

　　她收回手，“我怕你冷，既然你介意就算了。”

　　“你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到底在爱什么？”

　　知晴被这个问题难住，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不确定道：“好看？”

　　“有我好看？”

　　“嗯。”

　　“瞎子！那还能有你那个蠢弟弟好看？”

　　“你也说了是弟弟，不在考虑范围。”

　　“就为了一张脸喜欢到这个地步？”

　　“当然不是。”知晴又随意编出个答案，“他毫无保留地爱我？”

　　“老子也可以！”

　　她摇摇头，终于放弃。“我不知道。半生，爱或许就是一瞬间降临的。事实上，第一次见他，是逆着光的。我根本看不清他什么样，就已经悸动不已了。”

　　“那你当年喜欢我什么？”

　　她这次答得毫不迟疑：“你奔向铁轨的时候，我觉得你很好，很勇敢，浑身都闪着光。同班同学里，只有你和飞飞不欺负我。”

　　林半生突然大笑。

　　“可能你觉得那个理由很好笑，但我是真心的。”知晴反问道，“那你喜欢我什么？”

　　“我不知道。”林半生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住在我心里了。”

　　“那就把我赶走。”知晴暗笑自己简直是铁石心肠，“我又没有分身术，既然住在了楚云心里，就不可能在你那儿了。你把房子推掉，那个位置也就空出来了。”

　　四周瞬间沉寂。

　　黑暗中，她听见林半生朝自己走近一步，她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对方顿时停了下来。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如果没有他，或者我在你们重逢之前先他一步出现，你会接受我吗？”

　　“如果没有他，或许吧。”知晴顿了顿，“但是楚云出现了，我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他死了呢？”

　　“不会。”

　　“他移情别恋呢？许知晴，从你不告而别的那天起，就没奢望过他还会继续爱着你吧？”

　　“我说了那么绝情的话，像他那么高傲的人，应该会想起我都恶心，想到和我曾经在一起过都觉得是人生的黑历史。”知晴心抽搐了一下，“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答了。我喜欢他，不会因为他对我的看法而变。”

　　林半生轻嘲一声：“许知晴，你真是会折磨人。”

　　她也不反驳，言语中却微微带些怒意：“半生，你费那么大劲儿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教训我？”

　　他转过身，“回吧。”

　　*

　　等两人到达民宿的时候，楚云和周子钧正在张罗晚饭。

　　“哟。”林半生又恢复那一贯的吊儿郎当，“楚少爷亲自给我这个混账做饭呢？”

　　楚云斜扫了他一眼，哼道：“想得挺美？”

　　“不问问我和知晴的约会进展？”

　　周子钧闻声，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了看两人。

　　知晴轻轻拍了下林半生的肩膀，示意他别胡说。然后走进厨房，望着灶台和案板上的菜，笑道：“谢谢你子钧，其实不用做这么多的。”

　　周子钧咧着嘴笑道：“你大病初愈，要吃好点。”

　　“你也知道了？”林半生得意道，“怎么办？全世界都知道你为爱挡枪了。”

　　楚云实在忍不住火：“林半生你还敢说！”

　　“啧啧啧。”林半生从来不懂见好就收，“可惜了，某人是体会不到了。”

　　楚云脸色沉了下来，“那样最好。”

　　林半生嘴角瞬间扯平，他避开楚云的目光，伸头看了眼晚上的菜色，“都是谁做的？”

　　“我就做了俩简单的。”周子钧勉强笑了笑，“知晴喜欢的那些菜，我争都争不过来，全是楚云做的。”

　　“那你指指，我不吃傻子做的饭，免得也变傻子。”

　　“不许你这么说他！”知晴忍无可忍，声音大到周子钧切菜的手都抖了一下。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四人还是落座在同一桌。

　　林半生扫了一眼桌子，对周子钧笑道：“有酒没？”

　　“你要喝酒？”

　　“没酒怎么吃饭？”

　　周子钧拿出手机，边翻边说道：“明天下午会下雪，安全起见，你们最好一早离开。喝酒的话——”

　　林半生打断道：“你不知道我订了一个星期？”

　　“啊。”周子钧眨眨眼，“我不负责这个。”

　　林半生戏谑道：“我看你是心思全放许知晴身上了吧？”

　　周子钧轻咳了一声，然后搬了一箱啤酒回来，他又问知晴：“你们呢？”

　　“楚云只请了三天假，我们明早就走了。”

　　林半生用筷子撬开啤酒盖，一口喝掉半瓶。“你不是直到明年都不上班？呆这儿陪我，让这个傻子自己回去。”

　　知晴摇摇头，“我跟他一起回。”

　　几句话的功夫，林半生第一瓶酒居然已经见底，他冷笑一声，“你跟他一起回去干嘛？他还得照顾你。”

　　楚云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乐意，关你屁事。”

　　周子钧递给楚云一瓶酒，“你也喝点？”

　　楚云摇摇头：“职业习惯，平时很少喝。”

　　“是吗？”林半生已经开了第二瓶酒，戏谑道，“我记得你酒量好得很呀。哦，不过十几瓶酒还是能干趴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