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开花的云》Dianthus

105、名友（五十九）

　　半夜的时候，灵泽坐在窗前，打开手机，里面是她录下的视频，除了苏禾的，还有秦常。

　　她微微掀开窗帘，盯着对面熟睡的人，心痛不已。

　　第二天，她将复刻着录像的U盘连同一封匿名信寄到警局，然后笑着和楚云一起去吃午饭。

　　两人坐在食堂里，芸姨走了过来，“丫头！”

　　灵泽笑着站起抱了抱她，眼里流出不舍。

　　“乖乖，吓坏你了吧？”

　　“没事了。”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楚云，支支吾吾道：“我们丫头可是受害者。”

　　楚云赶紧解释自己没有因为这事轻看灵泽。

　　“那就好。”芸姨从柜台端起托盘，“这是我亲自做的番茄面，丫头最爱吃了。”

　　“谢谢芸姨！”

　　待芸姨回厨房忙后，楚云又再次重申自己绝对没有因为那件事对她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她轻笑了一声，“老人家保守，我才不会多想呢。”

　　楚云望着她，雀跃之情显露在外，耳根却微微泛红。

　　他大拇指在筷子上下摩挲了两下，才终于开了口。“灵泽，我妈妈过两天就回来了，她说想见见你。”

　　她停下吃饭的动作，垂眸道：“为什么？”

　　“我跟她说了你。”楚云试探道，“是不是有点早？”

　　“再过几年吧。”

　　“几年？！”

　　“嗯。我想三十岁结婚。”

　　“什么？！！”

　　四周的人立马看了过来，楚云不好意思低下头，嘟囔道：“为什么？”

　　灵泽抬眼一笑，“等不及？那你换人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搅着面，情绪一下就低沉了下去，“是我唐突了，我会回绝我妈的。”

　　灵泽看着他，胃开始泛疼，止不住咳了两声。

　　“怎么了？”

　　她摇摇头，突然感觉身边的人有意无意看着她和楚云，细细簌簌不知在谈论什么。

　　楚云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只手握紧拳头，另一只手握着筷子。

　　谈论的声音逐渐嘈杂，他终于忍无可忍，把筷子摔到桌上，“谁再敢胡说八道！！”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灵泽赶紧拉着他，“算了，你怎么管得住别人的嘴？我们吃完就走吧。”

　　楚云并不罢休，他站起来，走近最近的一桌，冷声道：“你们在说什么？”

　　那桌坐着两男两女，看到他过来赶紧收起刚刚在看的手机，“没什么。”

　　“楚云。”灵泽牵起他的手，“走吧。”

　　“拿出来。”

　　几人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楚云随机抓过一个男生的肩膀，“拿出来！”

　　几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也不敢直接离开。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其中一个女生讪讪地开了口：“不是你女朋友的事。”

　　他表情稍缓，“那你们刚刚看她干嘛？”

　　“楚云！”叶盛牵着魏莱跑过来，“是秦常。”

　　灵泽惊讶转过头，“她怎么了？！”

　　魏莱拉过她，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啥的录像，被放到学校论坛上了。”

　　灵泽瞪大双眼，那个录像明明交给了警局，怎么会被放到论坛？她压制住颤抖的声音，“谁干的？”

　　“不知道，学校已经报警了。但是很多人已经把视频下载下来了。”

　　“她人呢？”

　　“她从寝室冲了出去，范宣追不上！”魏莱止不住开始哭，“怎么办？”

　　灵泽拔腿就要跑，楚云一把拉住她，“冷静点。”

　　“她会死的！”

　　“你去哪儿找？”

　　“我——”她踮起脚在他耳边道，“秦常不是喜欢夏木？”

　　楚云厉声驳斥道：“不可能！”

　　她征了一瞬，也不敢和他争，只能轻轻点头。

　　“我靠！你们怎么还在这！”沈阔跑过来，“秦常跑医学院天台了，她要跳楼！”

　　*

　　秦常坐在顶楼边缘上，摇着双腿。身后是劝诫她的警察人员，地下的大型气垫也已经就位。但因为医学楼太高，并没有把握。

　　“秦常！！”灵泽想冲过去，被楚云和警察一把拉住。

　　“灵泽，对不住。”她转过头，“好几次，我都想杀了你。”

　　楚云怒道：“你说什么？！！”

　　她望着他，“你女朋友太聪明了，我实在害怕。”

　　灵泽拉住楚云，“她在撒谎，我根本没有——”

　　“有一次，我递给你一杯水，可在最后关头打翻了它。”

　　“还有一次，我说重要的东西落在图书馆的顶楼，其实是想把你推下去。”她脸上挂起一抹凄凉的笑，“可看到你那么害怕，双腿抖得都不听使唤，还打着电筒帮我找，我就心软了。”

　　“秦常！！！”楚云怒不可遏，不自觉要冲过去找她讨说法，被一群警察拦住。

　　“最后一次，是因为费俞。他就是我杀的。”她大笑着，“叶灵泽，你找到证据了，可是你谁都没说。”

　　楚云转过头，震惊地望着灵泽。

　　她避开眼神，“我不知道。”

　　“你知道！”她突然又笑得温柔，“咱俩都这么惨，可你怎么就能活成这样呢？”

　　叶灵泽瞳孔骤然紧缩，她没想到秦常居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看着楚云，目光却失了焦。“因为你爱对了人，我爱错了。”

　　“秦常！”灵泽止不住咳嗽，“你先下来！！”

　　这时，魏莱和范宣也跑了上来，“秦常！！”

　　“你俩就别装了！！”秦常尖叫道，“你们有一秒看得起我过？！！”

　　两人颤抖着嘴唇，“我——对不起，你先下来。”

　　消防人员偷偷靠近，她立马察觉，“别过来！！”

　　她大笑道：“我哥也是我杀的。”

　　“不可能！”灵泽皱着眉，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做到的？”

　　“那个蠢蛋，不仅酗酒，还嗑药，我只是骗他说钱包不小心掉到天台外，他居然真的去捡。其实那不过是一沓树叶而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灵泽也不知秦常说的是真是假，只想先将她劝下来。

　　秦常只盯着灵泽，语气平和下来。“其实我不觉得撒谎很难。要不是视频被抖出来，我实在没法做人，也不会和你们坦白的。”

　　说完，她纵身一跃。

　　灵泽就这么看着她跳下去，两腿一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楚云的手机响起，他接过电话，搂着她的手臂渐渐收紧。

　　“怎么了？”

　　他望着地面，身子止不住发抖。

　　“学生！”警察走过来，“你们赶紧下楼，不要在这逗留了。”

　　两人被警察架着下楼，楚云坐在台阶上，头垂着。

　　灵泽当然知道是夏木的事被抖了出来，明知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我要去看秦常。”

　　他并不答话，就这么看着地面。

　　她也不催他，只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和他的额头轻轻抵在一起。

　　“夏木出事了。”

　　*

　　等两人赶到警局时，夏林正抱着路埘哭。路埘抬眼看了看楚云，又赶紧避开眼神。

　　楚云走近，哑道：“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举报夏木，说他——”他闭了闭眼，“用那种视频威胁女性。说，说苏禾是因为这件事自杀的。”

　　楚云弓下腰，大声咳着。

　　灵泽赶紧扶着他坐下。

　　夏林微微立起身，“我哥哥不会。他不是这种人！”

　　楚云眼冒怒火，一脚踢到墙上，“谁举报的？！”

　　“匿名。”路埘咬着牙道，“可是警方，确实在夏木住所搜出了录像带。”

　　楚云抬眼道：“莲花街那个？”

　　“嗯。”

　　他使劲儿回想着，脸上尽是疑惑，“除了夏木，房子的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

　　路埘自嘲道：“我干的？还是你？林林？或者夏木自爆？”

　　正说着，夏木家的律师走了出来，“夏小姐。”

　　夏林赶紧迎上去，“吴律师，我哥怎么样？”

　　“他说视频确实是他的，但是他不承认威胁过视频中的人。”

　　“那警方怎么说？”

　　律师摇了摇头，神情严肃。“证据摆在这。他想自圆其说很困难。”

　　“我哥为什么会留着这种东西？”

　　吴律师扫了眼其他三人。

　　夏林点头道：“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可以说。”

　　“他说是因为安如的事，希望视频中的女性可以勇敢去告发那些人。但她们却都选择了自杀。”

　　夏林拉着律师的手，“你一定要救我哥哥。他，他说的肯定是真的！”

　　他轻声叹了口气。“你们先回去，他会被拘留七天。老板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

　　*

　　几人坐在夏木家，夏林还是止不住哭，路埘陪着她。

　　灵泽便拉着楚云去外面买点吃的。

　　他一路上都不说话，灵泽便试探道：“你说夏木他——”

　　“我不知道。”

　　“那个叫苏禾的，你们不知道她被侵犯过？”

　　楚云摇摇头。

　　“那个房子？”

　　他闭了闭眼，低声道：“婚房。夏木父母不同意，他一气之下就净身出户了。”

　　“那安如的事？”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真实原因。”

　　【这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她往前一步，转过身轻轻抱着楚云，“你想哭就哭吧。”

　　“灵泽，我好自私。”楚云搂过她，头埋近她肩膀，“我听到他们的事，先是震惊和心痛。可最后脑中浮现的居然是——还好你没事。”

　　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她身子不自觉颤了一下。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他紧紧抱着她，“我不想等到三十岁，等我们到了年龄就结婚，然后我就永远陪着你。”

　　“楚云——”

　　他打断她，声音低沉：“我想夏木是被安如的死刺激到了。灵泽，那天在森林里——”

　　“别说了。”灵泽轻轻摩挲着他的背，“楚云，你要守住那个不管高悬在天上，还是落入凡尘，都永远纯净的本心。”

　　“我只想守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