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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底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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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雨楼。雅阁。
郑继敏一进门就只顾打量半跪着添酒的倩影,“还是无夜少侠面子大啊,这个时辰居然能让尘雾姑娘起床来奉酒。”
柳无夜眸光冰冷,嘴角带笑,“郑教主夜夜笙歌,这一大早场面冷清,恐怕不习惯吧。”
郑继敏上下扫视了他一眼,满脸调笑,“我这个年纪了,偶尔静一静也不错。少侠还年轻……可也得保重身体啊。”他边说边坐了下来,侧身凑近,“我有不错的药,少侠要试试么?”
柳无夜往后靠了靠,苍白的嘴唇因为咬紧牙关而有了一丝血色,“多谢,用不着。”
尘雾恰好探身挡在了两人之间,为他添了酒。
一饮而尽。
郑继敏贴着尘雾的袖口深吸了口气,“年轻就是好啊,精力充沛……”
柳无夜极力克制住厌恶的情绪,示意尘雾给对面倒了杯酒,“我也不想打扰教主休息,只是教主这两天常在千金谷山口守着,不得不问。”
“啊,是为这个,凌虚门的消息可真是灵通,让侠微放心好了,我并不是要找千金谷的麻烦,只是有些私事要了。”
“教主这样说我交不了差啊。”
郑继敏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谷主门下有个丫头买凶杀了我儿,我没有上门要人已是看在谷主和侠微的面上,如果是要我算了,那少侠这差,怕是交不了了。”
柳无夜语调平和,“并无此意,若是属实,便是个人恩怨,凌虚门自然不会插手。但需一问,既是买凶,教主如何能确定是其所为呢?”
“这年头花钱买个消息还不简单。”
周无承。
郑继敏盯着柳无夜微妙的眼神变化,撅着嘴笑了笑,“听说那丫头有几分姿色,莫非是少侠的心上人?”
“教主何出此言。”
“唉——”郑继敏发出了怪声怪气的叹息,“少侠啊,漂亮女人呢,玩玩就得了,你可是凌虚门的下任掌门,择妻还是要慎重。”
心头微微一动,柳无夜耐下性子陪了个笑脸,“教主真有些把我说糊涂了。”
郑继敏几乎凑到了他眼前,“你可别被那丫头骗了,她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官妓,你想想,她那模样,青楼里待过,还有干净的……”
太阳穴跳动了一下,“闭嘴!”
郑继敏“啧”了一声,“还真是呢……这盖了章的官妓果然不一般啊,到底玩的什么让少侠这般割舍不下?但少侠你听一句劝,妓就是妓,赎了身也从不了良……”
手骨咔咔作响,将要拔剑的瞬间,眼前薄纱一晃,尘雾一刀捅进了郑继敏胸口,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连下数刀,血溅了一桌子。
“说话,可真够难听的。”
郑继敏就这么双目圆睁地瘫软下去,没了气息。
尘雾不慌不忙的将匕首放在桌上,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朝愣住的柳无夜温柔一笑,“今儿是赶集的日子,街上该热闹起来了,后门出去是花街,少侠可别久留。”
“你……你怎么办?”
“腌臢之人自有腌臢之事,玩过头是常有的,放心吧,一定让他死得其所。”
尘雾说的他倒是明白了,毕竟有孙圆在,坊间传闻,不知道都难。
“总归是死了人,没那么容易过去,让人悄悄通知江望吧,他会帮你圆上这个谎的。”
“江副教主……”尘雾盯着已经完全恢复镇定的少年,微微眯了眯眼,“看来,担心少侠会一时冲动实在是多余了。”
柳无夜轻笑了一声,“多谢。何谓头牌,今终得一见。”
尘雾稍稍靠近了些,压低的声音冷而媚,“少侠,喜欢这种可是要命的。”
半口酒下肚,伤口一疼。
“呀,我至亲至爱的小师弟终于回来了啊……”坐在山门口的赵瑾跳着迎了上去,及近,眉头一皱,“你又受伤了?”
“不碍事。”
“你这脸色能叫不碍事?谁?”
“杀手。”
“‘洛’盯上你了?”
“放心,跟你的案子无关。”
“我在意的是案子么?”
柳无夜一本正经地低头行了个礼,“多谢师兄关心,养养就好了。”
赵瑾盯着他动不了的左手,狠皱了下眉头,“也别费功夫了,把他们一锅端了算了。”
“别,这群人,我有用。”
“用?”
柳无夜点了下头,“案子我帮你解决,你帮这群人脱罪。”
“你要用他们干什么?”
“少时凌云志,不酬何以生。”
赵瑾垂下眼帘,没有多问,“这群人可不是那么好用的。”
柳无夜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转向了下一个话题,“我想请师兄帮我查个人。”
“周无承?”
惊讶转瞬即逝,“圆哥都告诉你了?”
“是师父让我查的。但圆哥确实都告诉我了……”
柳无夜冷着脸瞥了他一眼,他便收了笑意,“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像是跟着飞羽阁一起凭空出现的,在这之前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迹。毕竟飞羽阁做的就是探查消息的生意,想要抹除自己的来历也不是难事。”
“人只要活着,一举一动都是在透漏自己的来历,藏得越深越怕见光。”
赵瑾胳膊撑在他肩上,歪了歪头凑近,“你说你自己呢,不想让人知道就藏好,别提。”
柳无夜侧目看着他,依旧是浅笑,真诚而挑衅,“我没想瞒着你啊,你问我就告诉你。”
对视半晌,赵瑾伸手揉了揉他头发,“眼圈黑的像个鬼,睡觉去!”
低眸一笑,“吃饭别叫我。”
推开房门,忍不住叹气,屋子里所有东西都换了新的,没品位的桌椅,没品位的花,没品位的茶壶……还不错的画?
柳无夜走近打量了一眼,题头——敬贺,落款——无承。公子之名,琴画双绝,倒也不虚。琴不好说,可这画……师出有人啊。
技未成则肖其师。
难得,竟有心想事成的时候。
“师兄。”
门推开了一小半,赵瑾探了个头进来,“要什么?伤口疼?”
“还真在……”
“躲清静,懒得给大师兄跑腿。”
“洛城还少你躲清静的地方么?”
“阿七不在、圆哥也不在的洛城,还真没待过。”
柳无夜眼皮微微抬了抬,“你想让七哥一直这么陪着你闹腾么?”
“一直陪着我干什么,我还指望他早日成亲实现我儿孙满堂的愿望呢。”
“这话,你跟他说过?”
“说有用的话,我干儿子早该一串了。我能做你儿子干爹么?”
“下辈子。”
“无情。”
“是你。”
“嗯?”
“你认识和李宝常□□有私交的人么?”
“哪个门派的?”
“‘百岁音律绝,留待李宝常。’楚琴第一人。其琴其人都很受达官显贵追捧,但他性子孤高,没有熟人引荐,几乎不会露面,这大半年,你有在城南交上朋友么?”
“视我为眼中钉的那种?”
“我劝过你别去永安的。名门世家最怕的就是变数,城南百余户,不是同党就是政敌,你却两者都不是,当然碍眼了。”
赵瑾一脸无所谓,“偶尔逗逗那些一本正经的大人们还挺有意思的。虽然这些大人们不愿意来笼络我,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人我认识啊。”
柳无夜略一思忖,“天元钱庄的少东家?”
“嗯,沈少学琴自然是师从名家……”赵瑾突然顿住,眼中情绪有片刻复杂,末了一笑带过,“只是很久不弹了。我问问吧。”
“谢谢师兄。”
“谢我……少受点伤吧。”
关上门,继续在廊下坐着,屋里翻来覆去的声音久久不停,等到人睡熟,已是午后。赵瑾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天,日光刺眼。
“你居然还没瞎,真是奇迹。”
视线下移,嘻嘻一笑,“瞎了你养我啊。”
“凭什么?”
“不是说好奴家生是少主的人,死是少主的鬼么?”
“呐,签了。”
“你怎么还带着……”
“谁让你总是这一出。”颜七把卖身契塞回胸口,跳上栏杆陪他坐着,“又伤春悲秋些什么呢?”
“我让无夜帮我查了个案子……”
“受伤了?”
赵瑾缓缓点了下头,“他连昭影司的人都不是……”
颜七伸了个懒腰,“心有求死之意,受不受伤全在他自己,没有案子也会有别的。”
“求死?”
“瞎猜的,不然他那一副聪明到不把世人放在眼里的模样为什么总喜欢置自己于险境呢?他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选择火中取栗,或许是希望哪把火能烧死自己,让自己死的心安理得。”
赵瑾低眸默了片刻,反倒松了口气,“他若真想如此,我不介意给他递柴火。”
“你哪天被他带下十八层地狱纯属活该。”
“无夜到底哪儿不招你待见了?”
颜七挑眉思索了一下,“看得太清楚?他这个年纪,是不应该活得太明白的。”
“可活不明白的那个你更讨厌啊。”
“少年老成多少让人讨厌,但二十七岁还活不明白的,是白痴,以及,我只是讨厌浪荡子。你个浪荡子。”
颜七一巴掌拍开勾肩搭背的手,赵瑾却挤得更近了些,“没有浪荡子你个正经人不无聊么?圆哥人呢?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颜七干脆甩开他,一跃而起,“回北垣山了吧,他是不会离开他师父太久的。”
赵瑾狗皮膏药一样粘了上来,“那你一回来就找我是不是想我了?”
“我是来找无夜的。”
“你又不喜欢他,找他干什么?”
“你上茅房是因为喜欢茅房么?”
“啧,你也不能这么说他吧,他会生气的……嗳,去哪?”
“去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