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三八、北风起忧心惊梦 ...

  •   齐三也蹲下身,两人像躲在水缸后头耳语:“我原想着,装满了,你才会理我,后头晓得坏了,就想看看,究竟能不能装满,只要我快些,本是能成的,可惜后半晌人太累。”

      月娘这才细细看他,发髻有些乱,脸上汗迹未消,袄子不知丢去哪儿了,这时只穿了大红潞绸的圆领袍子:“水缸裂了一个口子,分明盛装不满,有力气犯倔,不如回屋睡觉去。”

      齐三傻笑:“我的姐姐,你同我置气,我只当你要试我,哪敢丢手,别再丢了你的心,一辈子分隔两地,还有什么活头。”

      月娘又伸手点了点那裂痕:“丢不丢的,又有何分别,与其千疮百孔,不如两不相见。”

      她起身要走,齐三见她依然冷沉沉的,原本说上话的得意一下子散了,慌得赶忙搂住月儿:“我知错了,好月儿,饶了我罢。”

      月娘被他箍着腰,一时挣脱不得:“你信写了不少,前因后果啰啰嗦嗦,韩大人也去见过了,倒是说说看,这回我恼的到底是什么。”
      “无凭无据冤枉好人,小题大做惹你伤心。”

      月娘拉开他:“你再想想罢。”出来瞥见他天青的对襟袄子随意耷在晒菜晾水的木架子上,顺手取下来扔给他,“出了一身汗,别再吹了风。”

      入夜,北风一阵紧过一阵,呼呼风声有些扰人,外头不知什么重物被风吹落,猛地哐啷一声,惊醒了熟睡中的人。

      月娘做了噩梦,梦里她被一只大猫追赶,似没止境地拼命往前跑,回头看时,那大猫纵身一跃,龇牙哈叫着朝她面门扑来,她惊恐躲避,忽然耳边一声碎裂,腿一蹬,人便从梦里醒来了。

      想是下午被齐三的话吓着了,这人口里没个实在的,也不知那边院里是不是真的闹猫,厨房也养了两只狸花防鼠,不知是不是它们招惹了野猫,夜里找食乱蹿。

      她梦里惊了一身冷汗,此时口干舌燥,起身想倒杯茶喝,却听见门外一阵悉悉索索,别不是野猫进了屋,要扑人来!

      月娘心里害怕,赶紧躲进暖阁里唤人:“玉杵,外头是什么声儿?”
      她凝神屏气,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嗡嗡说了一阵,先西屋的门开了又关,紧接着她屋里的门也被人推开,虽看不真切,月娘却有感应,来的不是玉杵,也不是金桂。

      “是谁!”
      “别怕,是我。”

      夜里起风,齐三头疼得厉害,本不想过来扰她,忽闻不知哪处坠瓦,担心是月儿院里,也担心她会怕,这才起身赶了来。

      月娘听见是他,立马安了心,却也着恼:“都怪你日里吓唬我,平白说什么鬼啊煞的,你那院里闹的猫,跑我梦里扑我来了,好生可恶。”

      齐三闪身进了暖帐,放下灯盏,转头见月娘颓然坐在床沿,鬓边碎发皆汗湿了,咬着唇,模样好生可怜,他近前帮她拭汗,心疼道:“它再敢来,我进你梦去斩了它。”

      月娘好气又想笑,抬手照他胸口就是一拳:“成天到晚净晓得胡扯,门你进得来,梦又如何进呢,该拿浆糊把你两片嘴黏住,也少些口舌是非。”

      齐三笑道:“往后谨言慎行便是,莫黏它们,还要伺候娘娘。”
      “三两句又没正形!”

      月娘挥手拍在他胳膊上,没诚心打他,下手不重,齐三却戳到痛处了一般,咧嘴斯斯吸气。月娘当他装相:“才说谨言慎行,这就假扮上了,专一瞧我好骗。”

      齐三不应声,解了外衣,把中衣也脱下来,月娘才看到他身上有伤,胳膊上青紫最深,其余前腹后背,好几处犯青犯紫,像他自己说的一般。

      月娘不说心疼,瞧他伤痕累累,着实有些担忧:“怎么弄的,抹过药么?”
      齐三道:“还说呢,先我来找那五灵膏子,你房里丫鬟不晓得在哪儿,我原想等你回来再问一遍,可你不跟我说话,我又觉得没意思,反正就是些淤伤,过两日自己便好了。”

      月娘床头柜子里是有几瓶药膏,她摸出来对灯看了,把五灵膏递给齐三:“瞧着挺吓人的,不像那么容易散的,你还是上心些,抹点药罢。”

      齐三见她心软,岂有不顺杆爬的道理,褪了鞋上床,趴着抱住月儿的软枕:“后头我抹不着,求姐姐搭把手。”

      月娘方要赶他出去,齐三闭着眼又道,“今夜风疾,后脑抽抽得疼,收留我一宿罢,你也睡得暖和些。”

      月娘未再多言,迈进床里蜷膝坐在他腰侧,一手拿着瓷盒儿,一手与他伤处抹药,又问:“到底怎么伤的,是谁这么有本事?”
      齐三哼了一声:“明明心里担忧,嘴上还要胜一筹。”

      月娘不想理他,手上揉得重了些,只一下便又轻了,齐三闷声笑,不再逗她,说起身上的伤:“那日在县衙小露身手,韩大人甚是敬佩,请我去教教公人。我从前的名声你知道,那些差役一些不信,一些不服,教人武艺,自然是用武艺信服,这些时日常与人切磋,难免磕碰。”

      月娘抿着唇:“瞧着,倒像是输得多,赢得少。”
      齐三支起身子扭头道:“但凡输一回,那衙门我也没脸再去的,如今那公门里,着实有我几个拥趸,你若不信,一问便知。”

      月娘又把他按回去:“别动,蹭了药膏。我听你的话头,这事儿做得还挺得趣么,想去捐个教头当当怎的。”

      齐三道:“这一阵打发时间,当个耍子罢了。hán正平也是会气人的,我教得尽心,身上落得花花斑斑,总共只得了一吊钱,连顿酒也不够,一年到头耗在那儿,我不如在家睡大觉。”

      “一吊钱怎么了,寻常人赚一吊钱要费多少工夫,披星戴月早出晚归,甚至累死累活,一天得个几文十几文都算多的。才我和家里说欠了五百两,我大哥暗里给我送钱,是他自个儿卖鱼卖黄鳝,一文一文攒的,有个两三年了,只得半吊子,在你看来也不算个钱了,可我总记那日拿在手里,钱是温的。

      营生营生,不过是做些经营过生活,你命好,能躺着坐吃山空,别人就该饿死么?”

      齐三忽然有些明白:“你是怪我,始终高高在上,不劣方头,无论身在何地,面对何人,只管自己宣泄,不顾他人死活。我也痛恨这样的人,可我亦是这般,却不自知么?”

      月娘道:“咱们就论一论这回的事,我并不知道韩大人从前经历,性格癖好,就是冯娘子,也只当个和气的夫人交好。于你而言,请托人照顾,是怕有个万一,比如侯府险些被申斥,若都察院真要在扬州查你,我什么都不懂,总还有处询问打听。

      于我而言,交情尚浅时,难免一时不防失了分寸,尤其对面是公门中人,当局者迷,有你从旁提点是好事,谨慎些,哪怕揣测过了,总归是一篇为我的心。

      但你想想你的脾气,一面说不疑我,一面对着我指天骂地,是个不疑心责怪的样子么?我的心被你扎漏了,你再花多少心血来补,也无济于事。

      你说一声杀人,我气死了也会拦着你,叫别人听了去呢?你要杀的人,改日真死了呢?在外行走,可分不清究竟谁是君子谁是小人。酒色财气,最终是落在气上,前者皆是表象,唯有气是根本,往后大事小事先去想想,好好问,好好说,别先恼了,由着自个儿脾气乱发作。”

      月娘俯身,给他胳膊上伤得最重的一处抹药,齐三也觉痛,但不很痛,倒是月儿指腹小心轻柔地划动更加撩拨人心:“好月儿,我是真心懊恼,认打认罚,只你别不理我,好歹给我个生路罢。”

      月娘现成有法子试他:“我只见过你拳脚伤人,却没见过你正经和人对阵互搏,这件差事可了了?若未了,我倒想去见识见识。”

      齐三笑问:“是不信我能教人,还是想看我被人按住殴打?”

      “都挺有趣儿,你只说能不能去见识见识。”
      “这有何难,的确还有一课,等他们办完案子,下回咱们一道去就是。”

      月娘垂眼,状似无意说道:“正好上回韩家大郎送的书,我抄录好了,下回同你去还了,我好当面致谢。”

      齐三因问:“当面谢谁?要是他家大郎,倒也不必,他没当面送来,你倒当面还,岂不是他小辈儿的失礼。若是hán正平嘛,与其说谢,不如往先一般照个面,不然他家还当你心里有疙瘩,以后不好走动。”

      月娘倾着身子看他:“哦?你的意思,我仍可和他家正常走动?”

      齐三被她瞧得汗颜:“有何不可,是真君子自坦荡,不因一时龃龉离心。有人骂我是后儒,再不见贤思齐,要成腐儒了。”

      月娘把瓷盒子盖上盒好:“是谁这么会骂,当日种种,正是如此。”

      齐三翻身侧着,终于在月儿脸上见些笑模样,忍不住一把搂住,埋着脸咯她痒:“娘娘再不饶我,我也不依,打今儿起就赖在这儿了。今年也不知是头风更重还是相思更重,左右睡不安稳,起风落雨都怕惊了你,还是叫我过来一起睡罢,要命来。”

      月娘原还有几分不悦,想起他的头疼病,耳里又是外头呜呜的风,一阵阵打着窗户,连她头皮都有些发紧发麻,最终还是心软道:“安心歇着,不许缠磨别的事,这一阵子,我没心思。”

      齐三岂敢不从,连连称是,重理了被衾,寻了帕子给她擦净手,便就抱着睡下。

      正是:北风吹得一夜乱,两心相依各自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三八、北风起忧心惊梦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作者公告
    ·古言预收《借天光》,小神医X病秧子,先婚后爱哟~ 戳戳作者专栏,此子坑品不错,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