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破·柳营曲》章鹤柚

25、玉镯

　　一道白色身影挡在阿白身前，路云和的声音响起，他对莫文人咬牙切齿道:“你若再发疯，休怪我不客气！”

　　然后他转过脸来，满脸关切问阿白道：“你怎么样？”

　　阿白捧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心，摇摇头说：“没事。”

　　路云和松了口气，又深深吸了口气，胸腔高高隆起又落下，再开口语气平静了些，对莫文人说：“莫公子，说句实话，做男人做到你这个份儿上真是丢人。你四肢健全，完全可以自己养活家人，既然这许多年苦读未果，家境又实在贫寒，完全可以先讨个营生，安顿好家里再做下一步打算，非但不作为，还通过坑害无辜女子的性命来赚取银钱，你觉得这样做对吗？”

　　他这一番有些推心置腹意思的话说得莫文人噤声无言，连嘴都没敢张一下。

　　路云和摇摇头，想他已无可救药，扶起阿白打算离开。

　　莫文人在此时弱弱开了口:“等一下，你...们，把那玉镯留下，那是榕儿给我的，还...还有那个锦囊，亦是榕儿当初绣给我的。”

　　阿白反将锦囊塞入袖中：“我只完成故人交代之事，信中并未明确提过要将锦囊给你，至于玉镯，信上说要交还给的莫公子，是忠她敬她、爱她护她之人，显然你不是，这是陈姑娘对莫公子的全部念想，你不配得到它，你也不配叫她榕儿。”

　　“你…你们！”莫文人见路庄二人脚步不停，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抓住阿白手中的玉镯便夺：“给我！给我！这是我的！”

　　“你干什么！松手！”

　　路云和眼疾手快，一把捏住莫文人的手腕迫使他松手，再一脚踹在他小腿上，莫文人痛呼一声跌坐在地抱住小腿，用力推搡了莫夫人一把：“把玉镯拿回来！快去啊！”

　　见莫夫人一脸为难，他梗着脖子咆哮道:“那东西可以卖钱！你要是拿不回来，就别想吃饭了！”

　　莫夫人在他的再三催促下只能走出门外，她是在院门外追上他们的，叫了声“二位。”

　　路庄二人停步回头，莫夫人跑近，微喘着气，福了一福，道：“还望二位莫要怪罪我家夫君，他失了心智，已然走火入魔。”

　　阿白尚抱有一线不切实际的幻想，走近她问道：“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莫夫人摇摇头:“我什么也不希望，只求你们不要报官，亦不要再来寻他麻烦，他再经受不起任何刺激，我亦不想卷入是非之中，只想过平静日子。”

　　二人不解地对视一眼，阿白：“可先前劝他去投案的人不是你吗？”

　　“是，我那是替陈姑娘感到不值，可她毕竟已香消玉殒，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我家夫君若真去投案，我们一家老小怕也难活下去了。”

　　阿白叹了口气，心平气和道：“我们本也不打算做什么的，但你要明白，甄少爷不会放过他，这个不是我们管得了的，你们…好自为之吧…”

　　“等等。”莫夫人眼望着玉镯，上前两步，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此物？”

　　阿白把玉镯往回藏了藏:“我是不会把它给你的。”

　　“你误会了。”莫夫人从怀中拿出一对耳珰:“这个给你们，和玉镯放在一起，也算是我补偿给你姐姐的一点心意，不论你们是要葬了它还是收起来。”

　　阿白想了想，伸手接过来，看着掌心精美的小东西，阿白忽然笑了，那笑似是无奈似是讽刺又似是缅怀——一条人命就值一对耳珰。

　　罢了，多说无益。

　　“谢谢你，我们替她收下了。”

　　雨后空气潮湿，天气又闷热，身上从里到外就没有干的机会，潮湿的衣裳贴着黏腻的皮肤，简直叫人无法忍受。

　　阿白和路云和保持着静默，各自颓然静思，牵马走着。

　　今日之事放在整个旬阳城，或许只是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但对路云和和阿白来说，却是件让他们感到疲惫和焦虑的事。

　　良久，已经离开村子很远很远，路云和忽重重沉了口气，转脸看向阿白：“脸还疼吗？”

　　阿白摇摇头，良久，她说:“这次回去就着手排戏，我想早点唱。”

　　路云和想了想:“这件事的确刻不容缓，但是眼下还有更急的事。”

　　“什么？”

　　“教你习武。”

　　若是他日戏唱成了，他们难免置身危险之中，届时路云和很可能自顾不暇，她只能自己护自己。

　　阿白笑着点点头。

　　“莫闲，谢谢你。”

　　路云和吃了一惊，又缓缓弯起唇角:“为何忽然道谢？”

　　“谢谢你处处替我着想。”

　　二人相视而笑，过了会儿，阿白道:“我们葬了它吧。”

　　阿白说话东一下西一下，想到什么说什么，但路云和总能跟上她的节奏。

　　“我起初以为，你要葬的是陈姑娘的遗体，还纳闷你要如何寻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葬的是玉镯和锦囊。”

　　“陈姑娘的尸首，我去打听过，据说是用破草席裹了裹，扔到城外去了，具体哪个地方谁也不知道，连负责扔的家丁都没记住，天下之大，我实在没有那个能力是时间去寻。”阿白看着玉镯，眼里满是歉意。

　　路云和安慰道:“陈姑娘善解人意，我想，她会理解的。”

　　阿白抿唇露出个欣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