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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迷失 ...

  •   我还是出门了。

      我其实想不明白我为何会出门,可能是内心空洞于是恐惧就像回音一样在我身体里一阵阵地发出。

      又或许是我和秋捡柴火的时候路过了许多次那栋屋子,它和秋的屋子不过是十分钟不到的路程,加上这明亮的温暖的火光,我很难想自己会迷路。

      雪被风吹得斜斜地敲打在我的身上,我走到自以为的中途忽然想要不要折回,因为我的双腿觉得有些寒冷,即便是特制的可以暂时隔绝雪地寒冷侵蚀的靴子在此刻好像也很单薄似得。但是比起无人的家,我还是想跟温暖的人待在一起。

      马上就会抵达,抱着这样的信念我继续往前走去。可是那火光仿佛沙漠中的蜃景一样只是出现在我的视觉里,我不停地抬起双腿,雪从脚腕厚变得没过了小腿。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与那座建筑拉进半分距离。

      我有点焦躁,怀疑是这样恶劣极端的天气模糊了我的时间感,又或者是他们祖先有特殊的力量将我拒于门外?

      此刻我脚底已经失去了知觉,只剩下每次迈步的时候产生一种刺痛,身上其他部位差不多也是如此,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停。

      山里刮起了风,悬在黑夜里那盏灯开始变得模糊。我焦急地快走了几步整个摔倒在雪地里,我呼吸急促肾上腺素疯狂上升。

      “冷静,冷静。”我对自己说,我已经经历过狂沙和雪崩,越是这种时候我就越是要冷静。我深呼吸,用我在旅途中学习到的印度瑜伽的方法帮助自己快速达到一种相对冷静的状态,我似旁观者一般分析了自己的处境,最后大脑灵光一闪:我可以沿着自己走过的路回去!

      这是一个好办法,既然无法前进那我急流勇退。我努力爬起来这时候我已经不在乎尊严,我是一个惜命的探险者,所以我现在是四脚着地前进的,靠着雪那一点点的反光和自己跋涉的痕迹摸索着回去。

      爬了一会儿,恐惧似乎离我远了一些,我的大脑和四肢开始给我反馈,它们说自己进化了几万年才让我直立行走,现在直接倒回了从前。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甚至感觉我在爬行的时候还昏迷了一会儿。总之现在的情况是我前后两难,因为雪已经覆盖了我的来时路。

      忽然,我摸到了什么东西,柔软地似乎是鞋子的东西。我前后摸了一下,鞋子好像还连着什么,我不敢继续触碰稍微倾斜了方向,爬行了约莫二十多步我才调整了方向,朝着我认定的来时路前行。但是这样的“物体”似乎又出现了,还不止一个。

      大脑被冻得无法思考,我只凭着本能继续向前,直到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些微弱的好像萤火虫一般的光。

      我对这种虫子印象很深刻,我的少年时期在挪威和瑞典度过,后来去英国时第一次见到这种闪着光的小虫,它们藏在草丛和树林之间,为了让它们跑出来我辛苦驱赶过几十次,可是那时候是夏天。

      和那时见过的萤火虫不同,这些虫子的光带着微微的黄色。它们悠然地在这样的风暴中飞舞好像不受这个自然力量的控制。

      我一时间呆住,身体因为冰冷和这种超自然的力量疯狂颤抖。“扑通”一声,一个物体从我衣服里掉出来,在微弱的黄光下我分辨那似乎是一只死兔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种东西揣在怀里,可能是我冷得失去神志所以遇到什么毛都往身上揣,我又抖了抖,一些热量和树叶还有一只鞋子也跟着掉出来。

      我跪在雪地里觉得这次大约是要客死他乡,正当我思考用什么体面的姿势迎接死亡的时候,我忽然感觉一个热源在我附近。这时候我已经躺平在雪地里,双手放在胸前等着大雪把我掩埋。

      作为一个探险家,我拥有强有力的好奇心所以即便是我在濒死时候还是努力掀开自己的眼皮看了看,那是一个巨大的老虎头,它正在吃自己刚才揣着的兔子。我想风雪快点把我吞没吧,我宁可死于风雪也不想来一次丧命虎口的体验。

      偏偏我的心跳无法控制,所有秘法都在此刻失效。

      老虎咆哮了一声,虎爪一步一步朝着我来了,我能感觉到它因为沉重所以行走时带来的轻微震颤。

      我的求生欲似乎开始不甘心,它驱使我去摸怀中的短刀,那是秋给我防身用的。她说山上有黑熊、老虎和豹子,有刀多一分心安。

      但是这一把刀对这样硕大的老虎能造成什么伤害?反倒是划破了它完整柔软地皮毛。

      事后我故作轻松地调侃自己,我想到沙漠深处那些壁画,画上说印度王子割肉喂鹰,那当时我生出的慈悲之心是否能够被宝石磨成的颜料记录呢?

      恐惧到达顶点的时候老虎它像一只猫一样被人呵止,我听不懂那个人的声音,周围的的响动也越来越微弱,只能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放在我的脸颊。

      她的声音温柔像春风一样驱散了我的寒冷,只是我睁不开双眼,手指勉强触碰到她的皮肤,不知道她是否能够明白我的感激。

      “叮咚叮咚……”

      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是如泉水一般清晰欢快的敲击声,我不敢胡乱移动但是周身的温度告诉我已经离开那场疯狂的白色暴雪。

      似乎是安全的?

      但我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漆黑。我反复睁开了五六次可是结果还是一样。

      那敲击声还环绕在周围,失去视觉的我就这样努力辨明那个声音的方向用双手开始探路,手指尚且灵活,触碰到的地方是草地。

      手指告诉我这些草生长良好,但奇怪的是它们柔韧鲜嫩,现在是冬天这是不可能出现的!难道我现在身处赤道?

      特别靠近那声音的时候我又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球状物,它还散发着热。我还想继续摸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沉闷的虎叫,我抖了一下忽然回想起自己应该是被一个女人救下,可是她现在在哪儿?为什么放任我与这样一头无明的野兽在一起!

      我内心恐惧与愤怒交加,那清晰的金属敲击声忽然就停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温柔的手,如同那天在雪地时一样触碰到了我。

      “如果你想救我你就把我送回榫镇,不要一言不发!”我绝望地大叫,害怕心理状况恶化后自己成为她人的玩物。

      这种恐惧是在我第一次旅行时听一个鞑靼人还是汉人说的,他自称祖先去过一些偏远之地在那里有蛊惑人心的术法,将人训练成没有意识的奴隶。

      这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对方可以让你曾经的意识时不时“苏醒”……自诩于文明开化之地而来的我听到这些事情可想而知有多么惊讶。

      虽然几年后世界变得十分糟糕,我已不再理直气壮地称世界已入文明,开始为自己的无知而惭愧,但这种恐惧一直住在我的心里。

      我曾把这件事说给秋听,秋听了哈哈大笑说我没有先祖的庇护所以才如此惧怕。我气得一言不发,心想这真是绝对的野蛮之地!

      手的主人还是没有说话,但是给我递过来一点酒,我不争气地喝下,味道甘美让我获得了一些能量,之后她又给我吃了肉干和一碗蔬菜汤。我吃得愈多心里那种“对方只是听不懂”的想法变得愈发强烈,于是我换了小老师教我的语言。

      “我,榫镇,去。”

      “好。”她的声音平和温柔。

      我是靠着人与人之间的承诺和警惕人与人之间的背叛来到这里的,虽然我失明,但是我的眼前已经浮现了她的模样,是淳朴守诺的良人。

      进食完,她把我抱到一个柔软的垫子上,她的力气很大,抱着我就像抓一只恭顺的兔子。这样大的力气有勇猛如斯的白老虎当宠物似乎也并不奇怪,我开始主动合理化所触及的新事物。

      她手腕上似乎戴着什么,那温凉的触感和坚硬的性质在我身上留了一个凹陷的印记。

      将我安置完毕,她在某个地方开始敲击,又是那种如同清泉一般的声音。

      “你,做什么?”我忍耐了许久还是发问。

      她说了一个很长的句子,但我只听懂一个字“玉”。

      在沙漠某地我也听过这个字,中国人使用那里软玉做成各式各样的饰品挂在身上,据说这种石头和品德相关联。

      甚至我听说在遥远的千年之前,沙漠古国有一块巨大的玉,上面有佛的足迹。

      听到这个字我确信对方来自中国,但是她这样的敲击声能做出什么呢?我见过雨滴形的玉,上面雕了繁复的花纹,我相她的力气随便一敲玉就碎了。

      “玉,做什么?”我继续发问。

      她又说了一堆,这次我听清楚的字变成了两个,她说的话里有“祖先”。

      又是这个词,我的记忆回到雪夜那一点温暖的火光,我又开始努力回忆偷看的几眼,里面除了有小老师说的铜器之外似乎并无那种玉制品,只有几块方不方圆不圆的石头。

      可是我不会表达,如果我能跟她说话说不定能了解更多的榫镇或周边文化,毕竟她说明天就带我去榫镇,可见路途并不遥远。

      我怀着喜悦与忐忑等待明日,我生性乐观豁达,我认为这里治不好的眼睛或许到榫镇就有办法,再不济我回到原来的世界,我拥有的朋友与金钱肯定可以带来一丝转机。

      也是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一些无形的东西一直围绕在我周围,它们构成了我的思维方式和做事逻辑。这么想了一会儿,我忽然打了个寒颤,或许是昏迷时的记忆还残存着,我的身体没有恢复过来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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