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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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盛夏我又来到了樊先生的家，带着氿留在我手上的“字”。
那天她用石刀在我手心刻下了一个“字”，好说这是祖先的信息但她破解不了，我就想到来找樊先生。
樊先生住的地方河湖众多，这和隼镇的模样丝毫不同，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氿说的水泽之国。（这里我更改了自己的写下的字，我一直以为是榫镇，但秋告诉我是“隼”才对，这是祖先为纪念在这里驯服的第一种生物而留下的纪念。我后知后觉地回忆起那个晚上，初见好与辛的那天也是我初见隼的那天。1932年补注）
见到樊先生的时候我吃了一惊，他老了很多，原本光泽乌黑的长辫现在已经花白，整个人显出一种颓唐。
我带着从隼镇携带的信息拜访他，他很激动跟我说这是莫大的宝藏，历史会永远记住这一天。我很难报他以微笑，因为历史应该记住的无数天都已经湮灭。
“樊先生，你怎么了？”我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他的头发。
在这里谈论自己之前应该先关心他人，这是樊先生交给我的一种社交礼仪，虽然偶尔他自己也会打破它。
听到我的话他的眼睛泛起余悲，他说：“我的朋友去世了，他是一个伟大的人，历史会记住这一天。”他今天已经重复了许多次这句话，我不知道他的心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如果樊先生您愿意，请谈谈他吧。"我这样说，其实我应该说“节哀”，但“历史会记住”这五个字催生了我的某种自觉，我想如果历史无法记住就让我来记住吧。
樊先生答应了我，但他给了我一段异常漫长的沉默。
我能明白这种心情，如果一个人是伟大的，那么如何谈论对方呢？似乎每一块关于对方的记忆都是密密麻麻的内容。我刚成年的时候领略过类似的心情。
"王先生是自愿走进湖水里的，我不停地做梦，梦到他手指上的半根烟还飘荡在冰冷的水里，没有人看到于是它的纤维吸水，烟丝泡涨，最后它就跟他一样完全沉没了。完全，沉没。"樊先生还是没能说说这位朋友，只是拈起些回想了无数次的悲伤片段。
我没有强迫他，安静地陪他渡过了一下午。晚上的时候樊先生差人来请我吃饭，吃饭的时候向我道歉说：“只顾着说自己，忘了你的事情，我饮三杯。”
我说没关系，我只是想请教先生一个字。那张纸叠着，我从口袋里拿出它然后小心展开，上面的图案是我手心伤口结痂时我临摹下来的。
樊先生双手拿起那张纸，眼神专注。
“这个字和鸟有关，我把握不准。”樊先生很谦虚，他这样说我知道他起码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是隼吗？”我问。
樊先生将纸放在一边，手指沾了一点酒在桌面上默写。
他的记性超过我认识的大部分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个字记住。我看着他写，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复杂的图案。无数线条穿插其中，没有严格的排列方式，但是却呈现出一种和谐的美丽。
“我猜是‘雁’。”樊先生写下这个字的最后一笔跟我说。
我心里有了答案，但是我不敢看，我只是问他：“是燕子的‘燕’吗？
樊先生摇摇头，抿了一口酒才回答我："大雁的‘雁’。"
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我那一刻就像是雕像。直到今天，我已经想过无数次氿的模样、性格，但是她什么都没留给我，就连记忆都是模糊失真的。
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我至今都不知道你的发音应该落到哪一个古老的字上。偶尔我也会想这算不算你的智慧？只要我没有答案我就会永远记住你，你给了我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我只能任由我的想象填补你。
这是我冒险的结尾，我的心灵因为背负太多的谜团而沉重，没有脚的鸟儿无法飞翔只能回到家乡记住“那一天”。
（樊先生在我离开以后的第二年去世，据说那年冬天他带着资料北上但遇到风浪人从此没有消息，1930年补注）
“后面似乎被人撕掉了……”周周翻过一页说。
艾琳娜嘴里还含着银色叉子，她听得很专注，眼睛泛着一点点泪花。听到周周这一句她从故事里回过神说：“真是一个精彩的故事，让我分不清这是小说还是真实了。”
周周点点头，她的心里像经历了潮涨潮落一样，故事的潮水还留有痕迹，她舍不得脱离。阳光被窗外的植物揉成一片片，微风带着永恒的植物香气，周周有点想哭。
艾琳娜朝着她伸出手，周周在想她指尖的温度，但是窗外忽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艾琳娜迅速收回手，她把周周手里的书抢过来最重重合上。
“怎么了？”周周被忽如其来的变化吓到了。但是艾琳娜不说话，只是拽着她奔逃，她的手腕被她握得很疼。
这里的过道像是无尽头一般，她们跑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出口。
“周周，听着，等一下我们一起撞玻璃。”艾琳娜忽然停下来，双手放在周周的肩膀上对她说。
“怎么了，艾琳娜？”周周很想搞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琳娜朝她们奔逃的方向紧张地看了一眼，然后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对不起周周，我不能说，但是请你相信我，相信我好吗？”
“抱住这本书，它会保佑你的。”艾琳娜把书递给周周，然后两个人如同走上绝路一般撞破了一扇窗户。
一小块玻璃划破周周的手臂，但是大部分来不及伤害她就化作一只只蝴蝶与两个人擦身而过。她们一起落在柔软的草地上，草地小心地捧着她们，直到两个人站起来奔跑才恢复常态。
周周忽然明白这里不正常。
艾琳娜领着她找到一条不知道通往何处的路。
“周周，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看到一汪红色的泉水就跳进去，不要回头，我在前面等你。”艾琳娜尽量耐心地把话说完，周周越听越惊心，但是只能流着两行泪朝艾琳娜点点头。
奔跑，奔跑，继续奔跑，永远奔跑……
周周努力暗示自己，对自己说马上就会看了白夜之城，看到冬宫，看到彼得大帝。
周周的脚磨破了，一个个红色的脚印出现在坚硬的石头路上，周周摔倒又爬起来。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黑色，周周看不清，但是没有停下。
奇怪的是眼睛似乎已经失明，但远处确实有一个红色的点。她跑到那里，黑色里出现了一篇圆形的红斑。
周周停下，迟疑的心情马上跟了上来，双脚的刺痛叫她趔趄了一下，那本书不见了，红斑图形忽然泛起涟漪，周周不再犹豫闭眼跳了进去。
……
“醒了！她醒了！”
周周的耳边传来声音，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睛睁开发现是一盏灯，灯光刺得周周眼睛一痛。
“醒了就没有什么问题，芬兰湾很冷，幸好是夏天。”一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周周身边长出一口气，那个说她醒了的是个年纪很小的护士，他们说着俄语。
——未完待续……
周周，故事我空缺了结尾，你看到了吗？
周周，我在白夜之城里失明。
艾琳娜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