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自甘为臣》孚兔嘉

3、第 3 章

　　鹿羲倏然回身，寻找声源。

　　紧接着，她看到丹炉的后槽阀门被打开，一个全身贴着锡箔纸的人坐在炉缘边，丝毫不惧身下火苗的舔舐。
　　“你……！”

　　鹿羲震惊地捂住嘴，“你，你不怕烫吗？”

　　她也成结巴了。

　　那人从头到脚都严密地包着锡箔纸，地上落了一片，看上去像刚从眼睛的部位撕下来。

　　“我怕啊。”

　　男子口中说着恐惧，露出的双眼中却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浪。

　　他跳下丹炉，伸进火槽底，掏出一个包着锡箔纸的包裹，打开便是一套麻布衣服。

　　“怎么，你要看？”

　　男子见鹿羲傻愣愣地盯着他动作，平淡道。

　　“啊？哦！抱歉。”

　　鹿羲看着他撕开胸前的锡箔纸，露出光洁的皮肤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过身去。

　　这个世界真的太荒谬了。

　　鹿羲觉得自己穿的不是奇幻爱情剧，而是变种西游记，眼前这个大概就是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烧不坏的孙悟空。

　　正常人谁裹着锡箔纸烤火啊？

　　“好了。”

　　男子道。

　　鹿羲闻言回身，恰好看见他揭去脸上的锡箔纸。

　　银色面具下是羊脂玉般的脸颊，长睫投下的阴影在摇动火光下宛若苍鹰的飞羽，锋利的眉眼轮廓中却有一双泛着粼粼波光的眸
　　子，红润的双唇更是平添一抹亮色。

　　好精致的五官……

　　鹿羲差点看呆了。

　　难道他也是主角之一？

　　没等鹿羲想明白，男子那双动人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一语道破：“你是新上任的王吧。”

　　鹿羲见被人认出，也不遮掩，“我到这里是——”

　　“一直往西走，两刻钟，就能回到你的宫殿。”

　　他似乎料到鹿羲要说什么。

　　“感谢！”鹿羲得了方向十分惊喜，“你叫什么？下次我……”

　　她本想说，这次他帮了大忙，下次打算带点东西过来作为谢礼，但男子似乎并不领情。

　　“我没有名字。”他微微垂着头，及耳的短发下湿漉漉的眼睛仍然看着鹿羲，“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嗯？这饱含内情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她又触发什么剧情了吗？

　　鹿羲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贪图美色才多嘴：“你怎么会没有名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不该来，那你呢？”

　　“我？”

　　男子红唇微勾，自嘲一笑，依然用最清澈的声音平淡地叙说令人心惊的话。

　　“非要说名字的话，应该是叫……药人？我听他们这么说的。”

　　“这里是我，记事起便待着的地方。”他终于挪开了眼神，微垂眼眸，轻抚热浪滚滚的炼丹炉，“我的房间。”

　　明明周遭热气滚烫，男子几句话却令人如坠冰窟。

　　本该如剑凌人的眉宇间笼罩着一股烧不尽的忧郁之气，鹿羲看着他，想起最近很火的一句话：他看上去要碎掉了。

　　从小培养的药人吗……

　　遭过多少非人的虐待不必多言，更令鹿羲在意的点是，他没有选择权。
　　若他有求于他口中的“他们”，自愿选择成为药人，鹿羲也许叹一声可惜便离开，可他似乎从小就困于此地，如今看上去与她
　　年纪相仿，却连名字都不曾拥有，何谈所求？

　　他根本没有机会形成自我。

　　“你跟我走吧。”

　　鹿羲说。

　　闻言，男子并没有立刻应声，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们会找到我的。”

　　一句话，又让鹿羲脑补了无数他逃他们追的可怖情节。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

　　“你知道的，我是王，”鹿羲向前一步，认真地说，“你跟我走，戴假发戴面具，逢人我就说你是我的带刀侍卫。”

　　“你好好学习法术，即使以后他们找来了，你也能保护你自己。”

　　“跟我走吧。”
　　男子看着鹿羲明明一点儿都不知道他是谁，“他们”又是如何的狠绝，却一脸诚恳地给出极其简易的建议和计划，忽然扬起嘴
　　角，连眉梢都带了笑意。

　　王。

　　他把一个字在舌尖滚了又滚，在鹿羲期待的眼神中开了尊口。

　　“如果可以。”

　　太好了！

　　鹿羲觉得自己此刻身负挽救失足少年光辉，大手一挥：“带上你的东西，走！”

　　谁知男子关上丹炉阀门后，便慢慢走上前，把手塞进她的掌心。

　　“我只有我自己。”

　　日日遭受火炉炙烤的手仍然如玉石白皙细腻，鹿羲握着，掌心仿佛要烧起来，沿着经络烧得心尖都颤了颤。

　　她不是没拍过感情戏，但这么纯的……还是头一回。

　　鹿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一面觉得此刻放手会伤了他好不容易开了一点点的心，一面又明确地感觉自己在吃人豆腐。

　　她真不是容易色域熏心的人，鹿羲想。

　　奈何美色当前。

　　最终，她选择一手提着剑，一手拉着男子，朝西边而去。

　　被拉着的人亦丝毫不觉有何不妥，乖乖地跟在后面。

　　行至一半，一直安静的男子忽然开口道：“给我取个名字吧。”

　　鹿羲脚步顿了顿，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

　　“等你回去翻翻书，自己挑几个合眼缘的字来取，更合适。”

　　鹿羲想得很有意义，自己给自己取名，象征着再一次新生。

　　“由合眼缘的人来取，也很好。”

　　他低下头，轻声道。

　　鹿羲别过脸，很想假装没听见，但四周寂静，除了几声鸟鸣再无旁的杂音。

　　这人……太能说了。

　　偏又一副不谙世事、全心依赖的样子。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霸总对傻白甜总是毫无抵抗力。

　　“不可以吗？”

　　见鹿羲不说话，男子又道。

　　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语气，却让鹿羲听出百转千回的忧郁。

　　“……可以，这当然可以。”

　　或许他只是从小被关着，识不得几个字，不好意思说罢了，一定没有别的意思。

　　鹿羲强迫自己不多想，只关注问题本身：“叫韫晞吧，陆韫晞。如何？”

　　陆韫晞。

　　好名字。

　　男子轻声应下。

　　“谢谢。”

　　“客气——”
　　鹿羲话音未落，下一步忽然踏入一个未知空间，只觉得神识一阵混乱，身体被挤压，她只知道攥紧陆韫晞的手，再睁眼，竟是
　　闹市。

　　“买棉花糖、糖葫芦咯！客官，买一个不？”

　　面前是几乎怼到脸上的糖葫芦，鹿羲怔愣间已经掏了腰包买下一串压扁的糖葫芦。

　　怎么回事？

　　“是传送阵。”

　　刚刚被取名的陆韫晞道。

　　传送阵？
　　深山老林还整出个传送到闹市的阵，真够怪的。

　　鹿羲看了看门牌号，从这里回宫倒是很快。

　　鹿羲把糖葫芦递给陆韫晞，提上刚刚因为掏钱放在一边的剑。

　　四周看上去并没有危险，多的是普通百姓赶早市的热闹。

　　旁边正好是家成衣铺，鹿羲掂了掂钱袋子，估摸着足够买下一套衣物，便兴冲冲地拉着陆韫晞进了店。

　　店老板头上一对鹿角，用发光的绸带缠绕着，挂满了金银碧绿的头饰，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笑着迎了上来。

　　“老板，这套、这套、还有这套，帮我拿来试试。”

　　“好嘞！”

　　陆韫晞被鹿羲推进试衣间，试了一套又一套，鹿羲难得体会到换装小游戏的乐趣。

　　加上陆韫晞身高体长，除了有些瘦弱，妥妥的行走衣架，鹿羲看他换了几身，都十分光鲜帅气，颇有世家公子的气质。

　　“我的钱就够买一套，你喜欢哪套？”

　　时间有点紧，没时间再犹豫，鹿羲踮起脚尖，悄悄附耳道。

　　“就身上这套吧。”

　　陆韫晞道。

　　英雄所见略同！

　　她也觉得这身最好看，陆韫晞一换上，她的眼睛就仿佛黏在衣物勾勒出的窄腰上，一点儿离不开。

　　墨绿色的外袍衬得人更是肤白如雪，鹿羲大手一挥，“老板，结账！”

　　鹿羲顺嘴问了问老板有没有卖假发，老板憨厚一笑，从桌板下掏出一本发型册。

　　“这几款都是最近最火的……”

　　鹿羲从老板的言语中得知陆韫晞被认成了她的男宠，正要开口解释，陆韫晞指了指第二款，“这个。”

　　“客官您真会挑，这款也就您这样儿的才能驾驭，其他人还真难配上！”

　　鹿羲让人试戴了戴，确实不错，买下假发，只剩十个铜板在兜里叮当响。

　　再出门，已然是焕然一新的陆韫晞。

　　鹿羲打量着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目光停在他的面上——是了，还差个面具。

　　可惜她的钱实在不够，在路边小摊花了五个铜板买了一个简易的白羽面具，堪堪遮住了陆韫晞姿容绝佳的上半张脸。

　　完美，鹿羲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注意到路边店铺的门牌号：十五巷十五号。

　　十五巷，好耳熟的数字，鹿羲想了想，这不就是安西要她一同探查的地方？

　　“王、王上？”

　　鹿羲正要顺路往前看看，颜柯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还捧着冒热气的包子。

　　“你怎么在这儿？”
　　灵息族领土中，除去较少人居住的山林，中心城区格局以巷为主，一百条巷子以王宫为中心环形围绕，从内向外划出十个圈
　　层，一个圈十条巷，共设九名巷主进行管理。

　　零圈为核心中的核心，由王亲自管理，居住的大多也是朝臣，百姓较少。

　　没记错的话，颜柯是二巷的巷主，怎么出现在一巷？

　　“我、我给我夫人买、买包子，这家、好吃！”

　　颜柯嘿嘿一笑，指了指边上的包子铺。

　　“只是这样？”

　　鹿羲总感觉颜柯方才冒出来的样子有点鬼鬼祟祟，来这里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颜柯憨笑的面孔微裂，捏紧了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