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N.故地重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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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一起吃饭。
这句话说出来时路就后悔了，和前任吃什么饭，疯了吧？
沈翊白显然也没料到时路会突然来这么一句，简直受宠若惊，都有些飘飘然了，捧着一堆速食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像乖狗狗跟着主人。
“吃什么？”
时路也在发愁，他其实已经选好了晚上打火锅的食材，当着沈翊白的面把它们放回去或者结账提去餐厅都不合适，他本来想说要不算了吧。
但看着沈翊白那张充满期待的脸，时路不受控制地说出了今天第二句让自己后悔的话。
“你工作室可以下厨吗？”
沈翊白小鸡点头：“可以，你想下什么都行。”
后面那句是什么鬼，都说到这份上了，时路只能破罐破摔：“那就去你工作室吧。”
沈翊白的工作室很近，就在超市后面，走几分钟就到了，离时路上班的公司也只有两个公车站的距离。
一楼是咖啡厅，门关着，沈翊白领着时路上楼，特意解释这混乱的原因：“这家店原本是我朋友开的，不过经营不善上个月倒闭了，我接手过来重新翻新，有点灰，你不介意吧？”
时路心不在焉只听了后半句，摇头说不介意，跟着上了二楼。
落后两个台阶，他抬头望着前面人的背影，好像长高了，肩腰更挺拔利落了，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穿连帽卫衣和运动裤，满满的少年感。
时路矜持地想，自己只是单纯过来吃饭的，吃完就走，才不是想要了解沈翊白的近况。
相比一楼的混乱，二楼干净不少，正中央摆着张巨大的原木书桌，上面亮着六台显示器，旁边则是各种文件和咖啡外卖杯，看得出不久前还有人窝在这里工作。
因为是个人工作室，没有设置会客接待区，唯一能坐人的沙发被挪到了阳台边上，沙发面前的方形茶几上随手放着耳机，笔记本，平板画笔和烟灰缸，乱成一团。
厨房是开放式的，沈翊白把从超市买来的东西放岛柜上，看了眼来不及收拾的工作室，给自己挽尊：“额，平时没那么乱的，最近在赶一个单子，所以没时间整理卫生。”
时路环顾了一圈，觉得时光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曾经那么不着调的颓废少年，如今竟然也有了自己的一片事业天地。
“挺好的，比想象中干净。”
收起打量的视线，时路走向厨房，正准备薅袖子起来洗菜，薅到一半想起手腕上还挂着那串链子，立马又重新推了回去。
应该没看到吧？
时路捂着袖口心有余悸：“卫生间在哪？”
沈翊白把鸡蛋从袋子里拿出来，不小心手抖摔碎一个，毛毛躁躁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他头也没抬答：“楼梯间，你下半层就看到了。”
时路灰溜溜地跑去厕所洗了个脸，然后把手串取下来放进口袋，戴了太多年，纤细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印子。
轻轻抚摸那条印痕，时路觉得自己真踏马有出息。
戴着前任送的手链，在前任的工作室，和前任一起吃饭……
是想旧情复燃吗？
整理好一切重新回到二楼，所有的菜都被收拾好了，只剩调味料没弄，提出吃饭的是自己却啥也没做，怪不好意思的，时路薅起袖子走过去把这最后的活接了。
“我来弄吧。”
沈翊白让开半步站在旁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时路看，他摸不透时路的意图和想法，明明昨天还冷漠得连招呼都不愿意打，怎么今天突然就开口要一起吃饭了？
还主动提出要来他工作室，是不是要和他再续前缘啊？
沈翊白想问又不敢贸贸然开口，怕说错话踩了雷，把两人的关系再次推向冰谷——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
时路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只好没话找话：“吃香菜吗？”
“吃。”
“我……”
我记得你以前不吃的——这句话已经滚到嘴边了，硬是被咽了下去，以前的事对时路而言就像雷区，随便拎一件出来都能炸出一堆历史遗留问题。
诚德对面有一家广式肠粉店，味道不错价格也公道，唯一的缺点就是粉店的老板娘对香菜情有独钟，所有馅料都混了香菜，和她抱怨她还反怼你矫情。
“不吃就换一家，下一位。”
但时路就很爱去这家店吃东西，每次放假沈翊白陪他一起，都要边挑边碎碎念。
“香菜怎么还不涨价啊？涨价到黑松露的价格她肯定就不加了。”
傻了吧唧的。
沈翊白屏住呼吸等他“我”之后的内容，等了半天没下文，倒是等来一声低笑。
是想起学校门口那家黑暗料理店了吗？
沈翊白看着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嗯？”
时路从过去回神，生硬地转了个话题：“我是想问，你这个工作室开多久了。”
“开挺久了，大学毕业后和几个朋友一起成立的。”
你上了哪所大学？这几年有谈过吗？还恨我吗？——话到嘴边又绕了个大弯，时路都不知道自己图什么。
他把辣椒和香菜搁进碗里，说：“主要做什么业务？”
“业务很杂，主要和游戏公司合作，接一些原画设计或者动画PV什么的。”
时路“啊”了一声，不敢再聊了，怕说多错多，沈翊白在沉默的间隙里反过来问他：“你呢，刚刚说过来这边面试，哪个公司啊？”
时路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
说吧，公司和沈翊白的工作室离得那么近，以后避免不了要碰面，可不说吧，又好像显得他在刻意避讳着什么。
时路嘴唇轻轻掀动几下，最后还是开口说了公司的名称，沈翊白听完果然欢快道：“那很近啊，以后有空的话来我这儿喝茶呗。”
明明是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客套话，时路却无法同样用客套搪塞回去，他模棱两可地答：“再说吧。”
沈翊白听出时路是不想和自己产生交集，强装着笑意说：“成。”
之后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但都心照不宣地没提及过去，好像不提就是无事发生，他们就是单纯的高中同学，久别重逢。
楼下的装修师傅上来打招呼，说到点下班了，明早见，时路一看表，竟然已经六点半了，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磅礴大雨，而他不知不觉和沈翊白呆了三个小时。
说好的只是单纯吃饭呢？
时路拿了外套起身道别，沈翊白握着车钥匙等在楼梯口，说：“我送你吧。”
恍惚间想起过去放学，沈翊白也是这样站在教室门口等他的，时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觉得吃这餐饭已经够越界了。
轻声回绝：“不用了，我打车回去。”
外面雨很大，这个地方很难叫车，我想和你待久一点，沈翊白指尖都快要把车钥匙捏碎了，才松口道：“行，那我送你下楼。”
沈翊白的迅速妥协让时路感到诧异，没想到多年不见，这人居然学会了“适可而止”，不再是以前那个不依不饶，走哪跟哪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药膏了。
时路苦涩地想，沈翊白应该是已经放下了不再记恨他了，所以才这么坦然和洒脱的吧，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曾经再刻骨铭心的感情也会变成一缕回忆，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消散。
没有谁会永远等着谁。
过去的爱恨纠葛好像真的被翻篇了，两人和和睦睦地交换了联系方式，在咖啡厅门口客气道别。
被删掉多年的人重新回到好友列表，看着那熟悉的头像，时路有些恍惚，好像他们之间分开错过的那几年岁月，只是一场梦。
梦醒结束，他和沈翊白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放学铃响，沈翊白拉着他离开诚德高中的校门，穿过斑驳的老街和旧巷，最后坐上缤纷绚丽的摩天轮。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时路不爱记事，很多东西转头就忘了，他已经不记得那天他和沈翊白为什么会突然接吻，吻了多久，最后分开说了些什么。
但他却又清晰地记得对方舌尖的温度。
梦境掺着回忆，半真半假把人的心智扰乱，时路半夜挣扎着醒来，可耻地发现裤子里有股溽热的潮湿感。
“………”
变态么？
一晚比一晚过分。
时路从耳尖一路红到脖子，他爬起身去洗了个澡，然后一直开着贤者模式睁眼到天亮。
太阳穿透乌沉的冬云，要死不死地洒在地上，毫无生机可言。时路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此时却异常想念那家裹满香菜馅料的肠粉。
正好回母校看看老师——时路给自己找了这么个正当理由，动作迅速地穿戴整齐，顶着乌沉沉的天出了门。
以前从诚德到市区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城际巴士，现在三十分钟地铁就能到了，对面的香菜肠粉店已经搬迁，学校大门重新修葺过，比以前宏伟了不少，旁边的荣誉墙也已经换成了新的面孔。
想要故地重游结果发现一切都变了新，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如今物是人非，时路提着果篮站在校门外，突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校保安见他在冷风中站了许久，探了个头出来问：“你好，来找哪位？”
“我找莫萍，莫老师。”
“莫主任是吧？来这边登记一下。”
担任时路班主任的时候，莫萍刚从师范毕业不久，因为上课方式风趣幽默，班上同学都不叫她老师，叫莫姐。
一晃六七年过去，莫姐已经高升到了教务处主任的职位，身上的职业套装俨然有了刻板严肃的架势，不过言行举止依旧随性风趣。
“诶哟哟，这谁家的孩子啊那么俊。”
时路提着果篮走过去，说：“老师好。”
“还有脸叫我老师，”莫萍打量了他几眼，嗔怪道，“几年了全班就你没回来看过我，我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时路抱歉地解释：“忙。”
“那么忙，考研了？”
“保研的，打工忙。”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莫萍十分清楚，想要在海城大学拿到保研名额，必须无欲无念往死里学才能做到，她拉着时路坐下闲聊，问他大学生活怎么样，现在在哪工作。
聊到最后没绷住嘴，突然来了一句八卦：“你今天一个人来的？那个小跟班呢？”
时路一怔：“什么小跟班？”
“沈翊白啊，”莫萍笑着道，“你俩当年偷偷摸摸地谈恋爱，以为我不知道啊，只是看你学习没被影响，他也被你管得肯用功考大学，便一直没戳破而已。”
“…………”
察觉到时路的诧异和沉默，莫萍回过味来，当年形影不离的连体婴如今只剩下一个，答案是什么显而易见。
高中毕业大学分手的恋情她见了太多，只是她没想到时路这一对也走不出这个魔咒，明明看着不像会闹矛盾的人。
莫萍尴尬一笑，说：“老师是不是不小心揭到你伤疤了。”
时路摇了摇头，释然道：“都那么多年了伤疤早好了，昨天我和他还一起吃了餐饭。”
“那就好，那就好。”
熟悉的下课铃声从喇叭传出，莫萍拿起教材和保温杯，说，“我等下有课，你要不要顺便去教学楼那边转转？”
“七班还在原来的位置，没变。”
七班的位置没变，就在四楼楼道口的旁边，教室外的走廊上悬着鲁迅的名言名句，用来激励学生。
今天是周六，高一高二都放假了，只有高三楼那边偶尔传出教书的声音，校园整洁肃穆，阳光斑驳。
时路顺着记忆，把诚德从头到尾都逛了个遍，发现其实很多事情不是他忘了，而是没记起。
一旦碰到熟悉的场景，那些被埋藏进心底的往事就会倾巢而出，侵占大脑的每一个角落。
作者有话说第4章 N.故地重游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