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金（探案）》三红七绿

64、庄周梦蝶（三）

　　三人所在的村子名曰丘里村。

　　村子虽大，但村人甚少。辛大奎身边的小吏带他们找到里正，“这三人是异姓兄弟，其中一人叫丘虎，原先便是丘里村人。二十岁离村，七年前突然带着另外两人回村，安稳住了两年后被人砍死在房中。”

　　里正引他们去看三人死亡的院子，自他们死后，无人看护，院子各处杂草丛生。

　　几人踩着半人高的杂草入内，不大的四合院落，左右两边各有两间房，正对着的是厅堂。

　　三人死在左边第二间房中，“这间是丘虎的房间。”

　　发现尸身之人是与丘虎交好的一个猎户，第二日午后来此，想约三人去镇上赌几把。敲了许久不见人，便翻墙入内，发现其余几间房门窗紧闭，唯有丘虎房间的窗户开着。

　　谁知，映入眼帘的却是三人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县衙来后，觉凶手行事狠辣，查了几日后又上呈至刑部，“五年前，本官尚不在刑部，只隐约从内子口中听过几句。据内子说，凶手作案之日是丘镇的社日，丘里村人都去了镇上看戏，故而无人看见凶手。”

　　穆止风奇怪为何死者三人未去。

　　里正摇摇头，说当日刑部派来的官员也问过这个问题，“他们三人好赌成性，还贪图享乐，村里人都不愿意与之往来。社日那天，小人估摸着应是没人喊他们一起去吧...”

　　穆止风仍是觉得奇怪，“没人喊，按他们享乐的性子，自可以结伴而去。”

　　陆述五年前因旁的案子不在盛京城，对此案也知之甚少。他回来时，此案已了结，凶手一直未抓到，“官府查了三个月，一无所获，最后猜测是三人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报复。”

　　这三人之死与近来的两件案子，有相同之处，亦有不同之处。

　　五人都死于利斧之下，死后被剜去双眼，口含布条。但另外两人身上并无逼供的迹象，凶手也只砍了几斧便作罢。

　　一行人在房中堪堪搜了一圈打道回府。

　　路上，辛大奎旧事重提，先问陆述，“陆秉言，听说你昨日回陆家了？啧，这次又是你爹还是你娘病重？”

　　陆述扭头，眼不见心不烦。

　　见陆述不理他，辛大奎笑眯眯地看向穆止风，“行之，你昨日可把小满姑娘哄好了？常言道，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万事只要你先服软，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穆止风低头，一言不发。

　　辛大奎不知尴尬，自顾自与他们二人扯些为夫之道。

　　方一入城，穆止风忙推说有事，先走一步。陆述借口找他说些大理寺的公事，跟在他身后也走了。

　　“下次他再找你去刑部帮忙，定要坚决些推拒了。”

　　“下官遵命！”

　　穆止风虽烦辛大奎说个不停，但因着昨日惹恼了袁满之故，方才在马车中硬着头皮，还是听了几句他的为夫之道。

　　据辛大奎的经验之谈，第一便是要学会投其所好。

　　袁满爱吃，穆止风回府时，改道去了集市，买了不少她爱吃之物。

　　可刚进府，穆管事来说，建和帝午后派人将她接去了皇宫，大抵晚膳后送她回来，“小公子，你要进宫吗？”

　　“不去！”

　　建和帝近来心情烦闷，自立后之事一出。每日上朝，大臣们左一句这家闺秀貌美，右一句那家千金贤惠。

　　今日，韦元亨因刘韫未将刘妙人的生辰八字上呈，两人就此公然在朝堂上大吵起来。韦元亨指着刘韫的鼻子怒骂，“拦着本侯表姐当皇后，你这个老匹夫居心叵测！”

　　刘韫为官多年，历北卫二帝，无一人敢当面指责他，当下气得吹鼻子瞪眼，“陛下，韦小侯爷口中所说女子乃老臣的嫡亲孙女。但因其年岁渐长，命格不祥，不堪为后！”

　　韦元亨不服气，“本侯表姐为何不祥，还不是拜你所赐。陛下，臣有本要奏！太师刘韫不喜韦家，多年来公报私仇，故意将臣的表姐婚配给短寿之人，坏她的名声！”

　　“陛下，老臣并非小侯爷口中所言的卑劣之人。妙人姻缘不顺，与旁人无关，是她自身命格过重！”

　　“老匹夫，别以为本侯没找到证据！其中三家已坦白，你明知这三人的儿子命不久矣，还执意与之结亲。”

　　两人越闹越大，大有斗殴之势。建和帝一掌拍下去，“闹够了没有？朝堂之人，争吵不休，一人罚半年的俸禄。”

　　罚完了，再各给一颗甜枣，“刘太师，父皇最厌恶他人鬼神命格之说。还有，韦元亨下月送去宛城，无诏不得回盛京城。”

　　韦元亨倒无所谓，反正等下月姑姑回府，本就该他去宛城军营，“臣遵命！”

　　刘韫眼神阴狠，垂着头回了一句遵命。

　　袁满吃着糕点，听着建和帝说两人今日的闹剧。

　　“舅舅，刘太师不是妙人的祖父吗？他为何不让她进宫，”袁满听了半晌，甚为纳闷，“多一个孙女进宫，他不该高兴吗？”

　　建和帝：“因为他讨厌韦家。他的小儿子自小比大儿子有出息。但他偏偏爱慕韦将军的姐姐，甚至为了她，不惜与家族决裂，入赘到韦家...”

　　韦家抢了他有出息的儿子，他为了报复韦家，先是留刘妙人在刘家，后又不顾儿子儿媳之意，将她许配给旁人。

　　袁满生气地咬着肉饼，“这人真坏，妙人再怎么说，也是他亲孙女啊！他竟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乱点鸳鸯谱！”

　　好好一个千金大小姐，因为祖父的刻意为之，整日抛头露面被人嘲笑。

　　这种人，算什么祖父！

　　“刘太师素来小肚鸡肠，你和行之反正别惹他。”

　　“我近来都在房中等秋姨回府，不会惹到他的！”

　　出宫已是黄昏，日头斜斜掉入山坳间。袁满今日问建和帝准备立谁为后，他却说立谁都一样，“这把龙椅，坐上之人注定孤寡一生。”

　　做皇帝，看来也不得自由。

　　袁满念起袁家村的好，想着想着想到穆止风，“他这次若是先给我道歉，我便不跟秋姨告状了！”

　　回府时，穆管事喜笑颜开，她以为秋姨回来了，急忙跑回房中。

　　可房中空空如也，只桌子上多了几袋吃食，“穆管事，这是你买的吗？”

　　穆管事神秘一笑，指了指旁边熄灯的房间。

　　袁满收了礼却不肯原谅穆止风，“哼，几袋子好吃的就想收买我，没门！”

　　穆止风躲在门后偷听，听她语气稍有缓和，心觉辛大奎的为夫之道的确不错。

　　他记得，第二好似要学会对症下药？

　　至于是对何症下何药，他冥思苦想了一夜，也未想到。

　　“唉，早知道顺耳多听几句了...”

　　许是想得太过入神，翌日他起得太晚，一开门就撞见为避开他故意晚起的袁满。

　　啪——

　　袁满见到他，直接把门关了。

　　穆止风本想上前打招呼，结果吃了一鼻子灰，只好悻悻出府。

　　满树枝头已隐约冒出一簇簇黄金般的花蕊，穆止风赶去大理寺时，两位寺丞正在翻阅卷宗。他在旁立了一会，其中一人大呼，“找到了！”

　　原是昨日陆述回城后，想起一桩未破的旧案。

　　辰时末，陆述至。穆止风将寺丞找到的卷宗递给，他看后一脸深意，“果然。”

　　“陆大人，你怀疑此案也是同一人所为吗？”

　　此案发生在彭城二十里外的一个镇上。

　　五年前，有一名汤显宗的男子被人用利斧砍死在家中。因其为人孤僻，鲜与人来往，死后半个月才被登门讨债的债主发现。

　　县衙查了一个多月后，不了了之。

　　穆止风不解，“汤显宗虽也是被利斧砍杀，但其身上一无逼供的痕迹，二双眼并未剜去，三口中并无布条。”

　　“错了。丘虎三人死在二月初八，汤显宗死在四月十九，”陆述拿起卷宗，“还有，汤显宗是瞎子。布条其实是有的，但被老鼠拖去了旁处，等衙役发现时，只剩无字的半截。”

　　穆止风思忖片刻后道：“大人是怀疑丘虎三人与汤显宗相识，凶手或许已从三人处知晓汤显宗家住何处，因此并未对其逼供？而因他是瞎子，便不曾剜眼？”

　　陆述：“昨日从丘里村回来的路上，本官记起这桩只相隔了两月的旧案。”

　　穆止风：“对了。大人，李承、韩任之的死法与丘虎几人实则不同。”

　　陆述让他详细说一说，他昨日剖尸时，发现二人的伤口都在后背。凶手应是从背后偷袭并劈倒两人后，又猛劈了几下将两人杀死，“而丘虎几人的伤口遍布全身，凶手是先控制几人再行的杀人之事。”

　　“本官亦有此意。近日两件案子的凶手，留下太多证据了。”

　　一个五年前连杀四人的凶手，似幽灵般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没道理五年后再杀人，变得不再谨慎。

　　“本官怀疑丘虎三人与汤显宗是被同一人所杀，李承和韩任之是被另一人所杀...”

　　穆止风提议去找季采问问，她是仵作，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两件案子中死者的伤口区别。陆述点头答应，带着他去城外义庄。

　　刚一出门，碰见辛大奎。

　　“陛下有旨，要刑部与大理寺尽快查出杀害韩任之的真凶。”

　　穆止风这才记起，韩任之是建和帝明面上的母后，韩皇后的亲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