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路无归》莫芒

4、第 4 章

　　“瞧我把这事儿给忘了！”春樱忙道，“有了有了，我托了韩易去售卖，你知道的，他们青云帮人脉广、消息灵，他跟我说现在有三家人想买，他可以帮我们谈一个好价格。时间需要三天。”
　　“你让韩易帮我们去谈？”春梓十分意外。
　　“是啊。”
　　“可他是个哑巴啊！”春梓脱口而出。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虽然不能讲话，但是武艺高强，听力和眼神奇好，脑子也转得飞快，只要他答应的事，没有办不成的。”
　　春梓想起那个人，那个叫韩易的年轻人。他很瘦、很高，和春樱很熟，时不时会来后院帮春樱做些体力活。他的表情很淡，也很冷。他很少笑，和春樱的性格形成鲜明对比。
　　“春樱……”春梓欲言又止，“这件事能不能我们自己去谈，不要委托别人？”
　　“你说的别人是韩易？”春樱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和韩易都没有父母和家人，从小一起在后巷长大，他不是别人，是自己人。”
　　“他以前认识夜莺吗？”
　　“夜莺嘛……澜洛城里的男人几个不认识她？但是韩易不是这种认识，他不是那种人。”
　　“哦……”春樱又想起那张脸——韩易的脸，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前两日他在后院帮春樱做事，目光却若有若无地飘过来，打量她，像是早已认识她。
　　春梓若有所思。
　　“再说了，”春樱又道，“当初是他把你找到的，这几个月药王谷的药也是他送来的，他说起来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应该这么想他。”
　　“为什么要药王谷的是他在送？”
　　“韩易以前不是哑巴，他是会说话的。他小时候得过瘟疫，是药王谷的人救了他，病好后就不能讲了。为了答谢药王谷，他免费帮药王谷的人送药。不过最近他接了个远单，过几天要离开。走之前肯定会帮我们把海螺珠卖掉。”
　　“哦，”春梓想了想，说：“澜洛城身处内陆深处，海里的东西向来是稀有的宝贝，更何况这么大一颗海螺珠。我不想太张扬。”
　　“我知道啦，”春樱拍着胸脯保证，“韩易办事很靠谱的。我们可以先见一见买家。”
　　春樱一脸阳光灿烂，春梓看了看，低下头，不再说话。
　　她默默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海螺珠。宝石通体洁白，在夜晚会发出淡粉色的光。这是她身上唯一留下的与过去有关系的事物，在她醒来第二天从嘴里咳出来。
　　但她现在要卖掉它。
　　“你为什么要卖掉它啊？”春樱也看着那颗海螺珠，“兴许哪天你凭它会想起来什么？”
　　春梓摇了摇头：“现在柳妈妈解决了刘大人这个麻烦，我对她来讲没有用了，我很快就会被撵走，我得给自己弄点钱。”
　　春樱忽然伤感起来。春梓说得对，柳妈妈是个商人，她不养闲人，更何况春梓是个来路不明的残疾人。
　　“那你打算去哪里？”
　　春梓看向太阳的方向：“去东边，荒海。”
　　“荒海？！”春樱大惊失色，“你知道荒海在哪里吗？你去过吗？你知道有多远吗？”
　　春梓说：“不知道。”
　　“荒海在江州更东，要走三个月的山路、三个月的水路、三个月的旱路，要翻越十万座大山、穿越寸草不生的沙漠、走出魑魅魍魉的瘴气林，才能看见荒海……”
　　“可我总觉得我的家在那边。”
　　春梓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我经常我梦见……不，是听见……我听见海水的声音，一起一落，一张一翕，就在耳旁，好像呼吸一样……”
　　春樱看着春梓空荡荡的下半身，露出同情的表情来——春梓离开这方寸大小的后院都成问题，还想去看荒海……
　　尴尬了好一阵，春樱才说：“荒海……也好的，传说药王谷就在江州那边，在靠近荒海的地方，你要是去，说不定也能看看腿疾……”
　　这时，搭在轮椅上的布料滑落，春樱顺手想将它捞起来，春梓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
　　“我自己来吧。”春梓说着，拒绝了她的帮助。
　　春樱未觉蹊跷，重新蹲回洗盆边，说道：“春梓，说起来你也好些天没洗澡了，你咋现在害羞起来，不让我给你洗澡了？”
　　春梓将布料放好，不动声色地说道：“洗澡太麻烦了，我畏寒，也不出汗，平时自己擦擦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