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结婚该怎么办？》孙王二毛

9、这狗屎样的人生该怎么继续下去

　　“想死！”
　　“？”
　　“真的想死！这狗屎样的生活实在过不下去了！”
　　凌晨两点四十四分，窗外中雨转大雨，雨滴冲破纱窗涌进来，何栖醒来关好窗，看到闺蜜发来的微信，顿时又清醒了七八分。
　　“怎么了你？”
　　“老公不是老公，跟酒肉朋友去什么鬼会所混迹，给那姑娘买几万的金手镯，几万的包，一万多的最新款手机。这些它都没舍得给我买，每次都说什么用多少钱的都是用，能用就行，家里花钱多，别浪费。还骗我说钱是借给老家表哥还网贷了，其实是他自己网贷，两人串供骗我。儿子不是儿子，自私自利，跟我顶嘴，说我不如他爸挣得多，说他爸给的零花钱比我多，说我老，不会打扮，去给他开家长会不如他爸挣脸。女儿不是女儿，小小年纪成天恋爱脑，说谎，偷钱，顶嘴。公婆那就更别说了，偷偷嘀咕这那给外人讲我和我家人各种闲话，暗戳戳阴阳怪气。而我，钱挣不上，什么都弄不好，什么都不顺心，你说人为什么活着那么难啊，不活了行不行……”
　　“冷静冷静，别钻牛角尖。”
　　“真羡慕你单身啊，远离婚姻保命啊。当时结婚那一天就多开心，今天就有多悔恨啊。”
　　“门外羡慕门里，门里羡慕门外。”
　　“我真的挺不住了，想找人说说又不知道找谁，找父母吧，父母要知道过得这么糟心，父母心里多难受。”
　　“想找人说话就找我，我是你娘家人。”
　　“活人真难啊，想到明天一睁眼又是着狗屎一样的生活，就不愿意醒来。明天复明天，明天何其多啊。勇气和热情已经不复存在了，对婚姻的幻想已经一点不剩了。只剩下苟延残喘，孤立无援，就一日一日苟活着，是真的想死，活着太痛苦了。”
　　“你现在在哪？家里吗？”
　　“躺在老公的枕边，他喝酒回来倒头就睡，他们一个个的睡得真香啊，他们像陌生人你知道，冷漠到骨头里了。”
　　何栖坐在黑暗里，浑身有些发冷。
　　“我快不能呼吸了，像被一个桶倒扣在里面，死死困住，无处逃生。”
　　“你死了，老公会再娶，孩子们会有继母，日子照常进行，只有你死了。死了谁苦了谁。”
　　“活着才苦啊，呼吸每一口气都苦啊，唉……”
　　“人生在世，人人有人人的苦，谁都逃不掉。”
　　“也许吧……睡了，明天要早起送孩子们去夏令营，别人报名了他们也得报。孩子们就是相互比较，你要去哪，我也要去。还要跟老公去参加他家亲戚的葬礼。”
　　“出去走走，让自己喘口气吧，不要把自己逼太紧，拴在脖子上的绳子该松的时候要松一松。”
　　对方正在输入状态持续了一分多钟，最终，只发来两个字：“睡了。”
　　“嗯。安。”
　　最近，何栖很不顺。这两个月的绘稿审稿时间延迟，就在前晚，得到换绘稿的电邮通知。因为当前绘稿的市场最近不好，需要换另一种风格。这样的话，稿费不能及时拿到。房租还有三天要付，这两天房东已经有意无意的在提醒她。
　　“早知道，勤快一点，不绑在一家公司了。”何栖仰面倒在椅子里，扣上笔记本电脑，闷吁一口气。“再怎么样，三天去哪里赚房租呢？”
　　“主编，可以提前预付一部分稿费吗？我这两天真的很需要用钱。”
　　“没办法啊。你抓紧赶稿子，稿子一到，我立马帮你申请。”
　　“房子都要没得住了，哪还有心情创作？不安居无安业啊。”何栖沮丧的自言自语。
　　她昨天在小区快递站看到招小时工的信息，四个小时五十块钱，分上午和下午。她想出门去咨询下午时间。
　　出电梯时，见到电梯门口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你小区某栋某单元某楼，叫何栖的，三十几岁独居不结婚，是个拉拉。
　　何栖懒得撕。她在快递站做了半天小时工，大家的眼神怪怪的。晚上回去，她在那张纸下面见到三行大字：关你屁事！你是过得多不如意，说别人闲话！把你自己的日子过好吧！垃圾！
　　回到房门口，对面邻居正在门口给花盆翻土，她用无法言语的眼神地看了一眼何栖，何栖倒不在意，她脑子里响起那四个字——关你屁事！
　　这几年就没攒下钱吗？如果她别那么懒散，拼命一点，不生病，不去旅游，或许就可以攒一点了。她是一个挣一点，就想放自己去吹吹风的人。逼自己太紧，她会突然迷失活着的意义。她忘记储蓄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这下慌了。
　　“人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果然还是钱吗？没钱不可以过想过的生活，呼吸想呼吸的空气，最重要是没房子住，没饭吃，没衣穿。”
　　“要不卷铺盖去公园找个椅子睡？要不回老家吧？要不找人借钱？”不不不，她最不喜欢借人钱，也不喜欢借钱给人。
　　“求求房东延个期？”她实在也不好意思讲出口。求人的事，她越来越讲不出口。卧室里，何栖只听到自己在跟自己对话的孤孤单单的声音。
　　打开冻卵群，群里也在讨论这种状况。
　　“没有经济基础，自己都过不好，找个男人就能过得好？”
　　“有了经济基础都未必过得好，这事情很难说。”
　　“到了咱们这个年纪，果然是除了拥有足够的钱能带来安全感，男人和爱情已经带不来安全感。”
　　“对啊，早就过了有情饮水饱的年纪了，生活现实又残酷啊。”
　　“依靠某个男人，或说，把一生幸福全部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是最靠不住的。”
　　“夏天，呼吸个凉爽的空气都是钱，喝每一口水、吃每一口饭也都是钱。”
　　“经济困境让人顾不上情感困境，活都活不起了，还顾得上找男朋友？结婚？都是狗屁。不是说男人或是女人现实，生活她就是这样现实，谁能怎么办。”
　　“生活没钱是真的寸步难行。俩人怎么过日子，将来孩子怎么上学，怎么赡养老人，生病了谁会给你看病。就是那亲戚，也不会跟你来往。”
　　“人性如此。攀高踩低。自古不变。钱，权，欲。”
　　“钱是东西也不是东西，多少家庭的不幸，都是因为这个东西。”
　　……
　　何栖每次进来这个群，静静围观一会儿，默默离开，基本不发言。她越来越爱独自待着，或单独行动。不爱迎合、讨好、争执、吵闹，有一件她会保留，见到不舒服的人和事会躲开。她更愿意自己和自己对话，也不愿意聚堆探讨。
　　“是不是我这个人出了什么问题？”她有时会自我怀疑。她把平板电脑、包、登山杖、新买不久的空调、裙子等挂到二手网站。“这也不够啊。”
　　门外有人很轻的敲门。她看一眼时间，不觉已是凌晨两点零三分。“这么晚，会是谁？”快递不可能半夜上门。没订外卖。也没给楼下制造噪音。小偷不会敲门。从锁孔往外看，没人。闹鬼？她才不怕鬼。反而她很想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鬼长什么样子，鬼在哪里生活。如果有的话。
　　“是我啊。开门啊！”啊，是闺蜜的声音。
　　她打开门，闺蜜席地坐在门外。
　　“快搞点吃的，饿死了。”闺蜜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是一个可以进入她私人国度的人。她把她扶进门，放在沙发上。
　　“小火锅？冰箱有食材。”
　　“我最爱吃的，还是你懂我。”
　　深夜火锅之后，二人肚子滚圆的摊在沙发上。
　　“啊，果然吃最喜欢的饭能治愈坏心情。”
　　“是啊。”
　　“我不想和他过了。”
　　“我结不了婚了。”
　　二人安静了一阵后，窗外起风了，夏天独有的雷阵雨登场。喧闹的风雨雷电中，二人在这伴奏声中，站着沙发上，扭动着身体，随便跳着不知道什么舞。叫疯子的舞吧。这全程关着灯，直到跳得汗流浃背，气喘不宁。
　　“想哭。”
　　“哭吧。在这个房子里，想干什么干什么。”
　　“哭不出来，但舒服多了。”
　　“……”哭在这个年纪已经变得不那么容易。
　　“让婚姻见鬼去吧。”
　　“让狗屎一样的人生见鬼去吧。”
　　二人冲着窗外大喊。风声雨声雷声依然很喧闹。睡的人依然睡着，醒的人不知在哪个窗户大喊：“大半夜鬼叫什么，有病啊？！”
　　“对啊，神——经——病——！”二人异口同声喊。
　　第二天，何栖喝闺蜜在森林公园度过一天的野鹤假期，傍晚返回何栖的房子。
　　“老婆。”
　　楼下，一个男人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从一辆车后面走出。
　　“妈妈。”
　　“妈妈。”
　　男人将两个孩子推上前来。两个孩子跑上来抱住何栖闺蜜的腿，仰头看着她。
　　“老婆，孩子们很想你，家里也不能没有你，跟我回去吧。”
　　“……”
　　“我错了老婆，我改，我一定改，跟我们回家吧。”
　　“妈妈，妈妈。”
　　“妈妈，走，我们回家吧。”
　　男人走过来，将母子三人揽进怀里。
　　上车前，闺蜜紧紧抱了抱何栖，“一个人太孤独了，一个人不是家，还是得有个家的，知道吗？”
　　“一路平安，保重。”
　　望着一家人驱车离开，孤独感无力感涌上何栖的心头。

　　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