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杯赋》斩霜

3、清笛万里

　　“羡之啊，这些日子照顾好自己。”云如青又严肃的说：“桌上的糕点少吃，我可不想陪你医牙。”
　　“好好好！我会的。”柳堂明当即笑着答应。“才不会呢……”他又转过头，暗自嘀咕。
　　“我走了！”
　　“还望珍重！”
　　车夫挥动着鞭子，催促着马向前走。马蹄踏起的雪飞溅的老高。发出“沙沙”的响动声。
　　云如青就坐在马车里。
　　马车的确很颠簸。
　　从身上摸索出一个小包。他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几块不同的糕点。
　　柳羡之这小子还不知道呢……
　　云如青又笑着将纸包包好，放了回去。他拉开窗户上的帘子，现在才走了一小段路。这一小段路上的雪已经渐融了。
　　“到驿站还有多少里？”他从窗子探出头去，大声问车夫。
　　“云大人，还有挺远呢！”
　　“好！”
　　现在也无事，想来也便思考些事。
　　云如青昨日去看了，并没有记载“血桂十三”的古籍。
　　怎么会没有呢……当地人信血桂十三，为什么不留下古籍呢？
　　云如青还是想不明白。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他从发冠束起的头发里拔出银致的发簪和白凌发带，握在手中。
　　俗话说的好：狠人话不多，银针戳心窝。白凌索你脖，马上把床卧。
　　一些人在睡觉时也会防止被人追杀。要知道，现在有很多人仇视朝廷，会有人谋杀出游官员。定是要多多小心。
　　现在还有段路，我先睡为快了……
　　“大人，云大人？”
　　有人在摇云如青。
　　云如青被摇醒了，但他并没有睁眼。
　　“云大人！”
　　他一下子窜起来，手里紧握着银簪。
　　“……”
　　是车夫在叫他。“大人，驿站到了。”
　　“……”云如青定在原地。“啊……今日，天可真好……”
　　“……”
　　柳堂明见云如青走了，立刻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云如青把我的糕点藏哪儿了？我的糕点……！
　　砰！
　　一个酒坛子打碎在地。
　　完了……哎。不对，这不是云如青给我那坛吗？可吓死我了……这回好办了……
　　柳堂明决定先找糕点再说。
　　在经历了一番寻找之后……
　　云如青原来把糕点藏这儿了……
　　柳堂明抱着好几包糕点从椅子上下来，他将糕点放在桌上。
　　一包桂花糕，一包茶香糕……
　　他一包一包的数着。
　　再加上我给他带的那一包，正好。
　　他心里也有了数，便喜滋滋的吃起糕点来。
　　哼。牙疼？那是以后的柳羡之的事了。管他什么的，到时候要医牙，云如青还不得随我去。
　　驿站的环境的确不错。
　　云如青卸了包袱。车服去外面的马圈拴马去了。云如青翻找起来，一个纸包掉出来，摔在地上。
　　“原来在这儿呢。”
　　云如青坐在床上，打开纸包。里面依旧躺着几块糕点。
　　不对！糕点变多了，几乎翻了一番。他复又包上，这才注意到，纸包上写着三个字：望珍重。
　　望珍重？不会是柳堂明的小子吧……怎么可能是他，他才不舍得给我留呢……
　　咚咚！
　　有人敲门。
　　“请问是云绵常，云大人吗？”
　　“是！”云如青站起来，打开门。
　　门口站这个公子打扮的少年。
　　“萧淮景？”云如青略现吃惊。
　　“云绵常，果然是你！”门口的人大喜。
　　“淮景，真是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
　　“我呀，是来这一代视察的，你是……”
　　“我是要去蜀中。暂时在这落脚歇息。”
　　“哦。不知绵常现在可有时间？”
　　“有啊！”
　　“我在这周边的请笛酒楼订了个房间，正愁无人同饮，又听闻你来，便与你同饮！”
　　“好呀！”
　　云如青与萧景一同出了驿站。
　　天色已渐晚了。昏沉的，藏蓝色的天幕被拉下来。
　　街上却异常的热闹。每家商铺都挂着灯笼，把大街照的亮堂堂的。
　　还有孩子在街上玩耍。白胖的脸上红扑扑的，嘴里还吃着冰糖葫芦。
　　“前面就是清笛酒楼了。”
　　三层的小酒楼，热闹极了。大门两侧挂着灯笼。房顶是轻一色的砖瓦砌成的。在竹窗外，还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人在谈笑风声。
　　店里的小二连忙出了迎接二人。
　　“萧大人，您来了！这位是……”
　　“啊。他是我朋友，姓云。”
　　“哦！两位大人，随我来。”店小二在前面带路。
　　小二直引几人去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推开门，桌上摆着一壶热茶。
　　“菜我已经点好了。”
　　那小二却复又推门进来。他凑到萧景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萧景的听了点点头。
　　“绵常啊，我要失倍一下。”
　　“你去吧。”
　　萧景推门走了。
　　不过一会，小二便上了几道菜。
　　可能是隔音不太好吧，还一夕能听到隔壁的人的讨论声。
　　“你说这清笛酒楼的江南菜还真好！”
　　“你可知这酒楼是怎么来的？”
　　“讲讲！”
　　有人起哄。
　　“这清笛酒楼啊，虽是整个荆州最有名的，但并非如今掌柜一手办起来的，而是他买下的。这酒楼啊，最初是个江南公子办起来的。这公子啊，生得一副女相，也难怪，这江南人就是秀气。这经常有个少年，是个武将，不被重用，就经常在楼上的一个房间喝酒。后来一来而去，两人熟了，再后来，便日久生情。这房间就成了少年专属。这少年会吹笛，每次一到傍晚，它就会推开窗，于此吹笛。据说这笛声余音绕梁七日不散！许多人特地前来，只为听清笛一曲。所以取名为清笛酒楼。”
　　“然后呢？”
　　“后来，少年被皇上重用，不久却被奸臣所杀。这公子得知此事，大惊失色，抱着少年的棺材哭了三日。后来公子便把这酒楼卖给了现任掌柜的父亲，回了江南老家。而少年吹笛的这个房间还能听见少年的笛声和公子的抽泣声。掌柜便将这房间封起来了，取名为清笛万里。”
　　有人插话道：“这不是血桂十三的之一吗？”
　　那人轻叹了一口气：“是呀。此乃‘清笛万里’，尊位乃十一。”
　　“青笛酒楼有少年吹笛，少年死后有清笛万里。”
　　的确，总有很多离别不声不想。
　　谈什么岁月流转，谈什么天地有时。终是随不到虞姬自刎，壮不过项羽投江。
　　残红寄情与晚空，三尺素雪广寒宫。
　　此是别时霜降红，一觉便了夕阳同。
　　酒洒便是喝不成，花谢才了怎去看。
　　君辞一去不复返，春宴无！
　　愿笛声常在，待公子归来。
　　有人推门进来，原来是萧景回来了。
　　“方才去见了位友人，耽误了些时间。”
　　“不碍事。”
　　“这清笛酒楼的菜色还如往日清一色的江南菜。”他见云如青没动筷，便道：“绵常怎么不吃呢？”
　　“你也吃呀！……”
　　云如青一边应付着萧景，一边回想着刚才听到的对话。
　　血桂十三？清笛万里？
　　想不明白，还是想不明白。还是等到蜀中再打听吧……
　　桌上和刚才听到的一样，青一色的江南菜。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小二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盘蟹粉豆腐。
　　“两位大人，本店掌柜特赠与各位一盘蟹粉豆腐，请慢用。”
　　“替我向你们掌柜问好。”
　　“好嘞！”
　　小二关上门。
　　“绵常啊，真是好久不见！”
　　“是啊。你父亲可还好？”
　　“不在了……”萧景摇摇头。
　　“哦……”云如青略先尴尬。
　　“绵常这次去蜀中不只是去游玩吧？”
　　“果然是萧松云的儿子！我这次去是受人所托，不知淮景可知蜀中近日大旱连连？”
　　“略有耳闻。”
　　“我此去便是去蜀中为民解忧。”
　　“绵常还真乃忧国忧民忧天下！君子也，君子也！”
　　“不敢当，不敢当！”
　　云如青看出萧景明显信心不在焉。
　　“淮景可是有心事？”
　　“没有。”他拜拜手。“只是近日军心一度低迷，一蹶不振。如果再这样下去……”他轻叹一口气。
　　“近日，是要交战吗？”
　　“不是……”
　　“那为何备兵？”
　　“也不是备兵。就是练兵磨剑而已。”
　　“原来如此，淮景不必太过担忧。既然不是交战，也不是备兵，莫要太过担心。”
　　“我也希望如此呀！可是，不止我一个人来视察，过些日子，别人也要来看。”
　　“我倒是有一妙计与你。”
　　“且与我道来。”
　　“这其一呀……”
　　楼上传来的争吵声打断了云如青。
　　“我……我就要进去！”其中一个人好像喝醉了，话语含糊不清。
　　“你不能进去啊！”听声音应该是刚才上菜的店小二。
　　还能听到众人议论的嘈杂声。
　　“这什么声啊！”萧景抱怨。
　　“应该是楼上吵起来了吧……”
　　“走，看看去！”他起身，云如青随及跟上。
　　两人上了楼。
　　楼梯上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人，大家小声议论着。应该都是这的客人。
　　萧景和云如青强挤上了三楼。
　　透过人群望过去。一个大家公子，想来是喝醉了，脸上一片酒晕。他倚着一个房间的门，大声嚷嚷着。木质的门上了锁，上面挂了块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清笛万里。
　　公子腰上的玉扣和门碰撞，发出叮当的脆响。公子用力拍打着门。店小二和几个店里的伙计拉着公子。
　　店小二见事态渐大，便吩付了一个伙计去楼下找掌柜。
　　这伙计大喊着让大家让一让，强挤到了楼梯口。却忽的，听到有人大喊：“掌柜来啦！掌柜来啦！”
　　“掌柜的可终于来了。”
　　“就是！出这么大事儿，怎么才来呀？！”
　　有人在议论。
　　“掌柜！您可终于来了！”
　　“这位是……？”掌柜是个中年人，他望了一眼醉醺醺的公子。
　　“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喝醉了，非要开着清笛万里。”小二摇摇头。
　　“我今天，就要开着清笛万里！”公子道。
　　周围的议轮声更大了。
　　“原来，是要开这清笛万里呀！这回可热闹了！”萧景将脖子伸的老长。
　　“怎么就热闹了？”
　　“这就楼是老掌柜传给现任掌柜的。自老掌柜买一下这酒楼后，变封了此房。只是每年新年和少年祭日回打扫献祭。哎！你应该听说过‘青笛万里’的美谈吧？”
　　“略有耳闻。如今才者众人如此重视。”
　　“那是当然。此乃血桂十三之一，众人为何不敬？”
　　“原来是血桂十三呀……”
　　“你也知道？”
　　“听说过。”
　　“哦……”萧景又自顾自看起热闹来。

　　“你要开着清笛万里，是吗？”掌柜看着公子问。
　　“是……是！”
　　“你知道这清笛万里的典故吗？”
　　“知……知道！可我，就要开！”
　　“哼！”掌规甩袖，转向众人。“今日，我就看谁敢对神不敬！”他大喊道。
　　众人不再有声了。周围一片死寂。
　　他揪起公子的衣领，将公子提起来。
　　公子一下大惊失色，血色全无。他空蹬几下。
　　“你做什么？！”
　　“教你做人，”掌柜大声道，语气里并无波澜。“让你敬神！”
　　他提着公子，一路走到楼梯口。
　　“哼！”他将公子扔在平台上。
　　公子一下子摔坐在地上。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他抬头，望向周围鸦雀无声的人群。没人伸出援手，没人走上前来。
　　“我是贵家公子，你们竟然都不来帮我？！”公子显得格外狼狈。“你们，你们！”公子四处望去，却始终爬不起来。
　　掌规却抬起一只脚，冲公子的胸膛踢去。
　　公子一下子从楼梯平台上滚了下去。
　　砰！砰！砰！
　　公子一路滚到了下面的平台上。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都识趣地让出一条道路来。
　　“啊！！！”从下面传来公子的惨叫。
　　公子摔在平台的墙上。
　　砰！
　　发出一声巨响。
　　他的嘴角溢出血来。他抬手一擦，大惊失色。
　　“你……你竟敢踹我！”公子大声嚷嚷。
　　没人出声，但有人在笑。
　　“你们还敢笑？！”公子用带血的手指指指先笑的几人。
　　“笑的就是你。我喘的就是你。”掌柜道。
　　“你！……”公子一时语塞。
　　“我说过。今天我就是要‘教你做人，让你敬神’的。”
　　掌柜从上面一步一步走下来。
　　公子一抬头，正对上掌柜的眼神。他用手在地上摸索着，向后退去。身体明显在发抖。他向左右望望。
　　掌柜一路走下来，矗立于公子面前。身体遮住了上面投下来的灯光，巨大的阴影照住了公子瘫坐着的身影。
　　“你……你指定不敢杀我！”
　　“我自是不会杀了你，那多没趣呀！”

　　掌柜抬脚，一脚踹在公子的脸上。他一脸不爽，又踹了几脚。舌头的嘴里打了几个转，朝地上吐了一口，又用脚踩了几下。
　　公子显得更狼狈了。
　　众人哄堂大笑。
　　“来人！”掌柜大手一挥。
　　店小二和几个伙计跑过来。
　　“这位公子喝醉了，快抬出去醒醒酒！”掌柜复又走上去。
　　“好嘞！”几个伙计和店小二利落的抬起公子，下了楼。
　　“记得好好招待！”掌柜冲着楼下大喊。
　　“好！”

　　“诸位，见笑了。”掌柜冲众人拱手行礼。“今日此事，日后我方酒家会加强管制的！各位可以回去了！见笑了，见笑了！”
　　众人见没有热闹看了，便尽兴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