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成仙不如原地成神》柑橘局长

44、预料之中的意料之外

　　众人在屋内歇息，静待日到晌午，只是乌云蔽日，未见太阳，凉雨忽大忽小，像是逗人玩似的。

　　雨声穿过竹林，将石阶小路洗刷干净，屋檐滴水，连成一片珍珠帘幕，宋曜灵倚在窗边，手指没有规矩的敲打着空气。

　　北辰在她身侧，缩在竹椅里昏昏欲睡，他身上也披了个毛氅，赤红如血，暖意洋洋，屋中烤着火炉，精细的香碳价值不菲，燃烧时散发着香而不腻的味道，顺着流动的热气钻进屋中人的发丝。

　　许逸舟坐在远一些的书案，面前是装订成册的书本信件，里面大概是朝明呈送来的报告，产业过多，即使病弱的庄主也难以轻松。

　　宋曜灵在窗边透气，转了个身子看他，不知道再想什么，她将窗户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落雨，北辰蜷在椅子里昏睡，她从和许逸舟见面后就没有好好的聊天，现在是个好机会。

　　朝年方才去了外头，他有自己的工作，不会时常待在许逸舟身边，宋曜灵坐到许逸舟对面，他眼神还停留在手中的竹册，手中毛笔写出小到却很清晰明理的批注。

　　“灵册虽更加方便，但我还是更喜欢文墨，它们是需要耐心研磨的，和修仙之人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抬眼，将毛笔放在笔搁之上，将方才另一只手撩起的袖口放下，问道：“现在正是阴雨天，还能照常进行吗？”

　　先前宋曜灵和他讲了怨气四散之事，又分析了一通利害关系，现在他早明白了七八分，宋曜灵摇摇头，眼中尽是淡然之色，怨气不足畏惧，只是许逸舟的生气并不好，她有些担心。

　　“无所谓，日头正盛只是略有方便罢了。”她一顿，思索许逸舟的比喻，回道：“你说的不错，修士好比是墨石，自身本身带有能够成墨的必要条件。”

　　她拿起闲置的砚台，又将案前红盒打开，熟练地挑出一块露着金色的墨条，许逸舟静静看着她动作，眼中闪着细碎的笑意，他温声道：“你就喜欢这块，我一直留着给你用呢。”

　　宋曜灵勾着嘴角，少见的外露出孩子气，还有些得意洋洋地挑眉，“当然了，这是我的。”她将墨条拿出，许逸舟抬手将红盒关上，“只可以给你用一点点。”
　　宋曜灵接着道：“批公文什么的就不要用了，以后若是写婚书之类的倒是可以用。”

　　“不会，”许逸舟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这样活不长久的人，就不耽误别人了。”

　　“……”宋曜灵用雪白的毛笔按在水中，见它逐渐松散，又将水滴在砚台中，“这水乃是世界中的灵力，灵气稀薄，修士众多，每个人都在不断地吸收，吐纳，却因天赋的不同而有所差异。”

　　她将墨条按在砚上的清水中，并无变化，没有丝毫染色，“又因个人的努力相互关联，”

　　宋曜灵将墨条推拉在砚台上，微微用力，染出了轻微墨色，“这样不够。”她更加用力，随着腕上的用劲越大，墨色终于浓郁，还隐约透着色的光点，那是上好的金箔之质。

　　“这样还差不多，你说的没错，这就是修道的根本。”

　　许逸舟若有所思，他将自己方才写字的砚台摆到一起，指了指，道：“那若是寻常的墨石呢，又或者是一块根本不会出墨的石头呢？”

　　宋曜灵没回答，她将毛笔沾在流着金光的墨中，她举着毛笔就这么巴巴地看着许逸舟，似乎是在暗示什么，许逸舟有些无奈，站起身，到身后书架的暗层中拿出一沓宣纸，上面隐约露着茶香味，纸质细腻顺滑，裁剪工整。

　　许逸舟将宣纸放在她身前摆好，又将边缘拿着长条的，泛着青绿的通透玉石压住，摆好了才将手收走，他站在宋曜灵身后，看她在上面涂画，写出的字像是扭曲的菜虫一般。

　　宋曜灵写了几笔，勉强能看出是四个字，一时间无言，但是身后的许逸舟却惊叹道：“这是送给我的吗？”

　　“……嗯，”宋曜灵等墨迹干了，才将这纸折成正正方方的小块，又抬手递给站在身后一直俯身观察她动作的许逸舟，“给你的，贴身放好，不用担心怨气，很快就会消失了。”
　　她转回身子，眼神盯着被浸染上墨印的案台，神色有些阴郁，又有仅有自己能看见的疯狂，“很快，你就和我一样了。”

　　许逸舟将那块方正的小纸塞在怀中绣着两只鸟的青色锦囊中，里面早已鼓囊的不成样子，他半蹲下身，将手搭在宋曜灵头顶，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安慰道：“人各有命，若不是你当初为我找寻雪莲或许我早就投胎成……”

　　宋曜灵看着他，眼神中有些难以分辨的情绪，他猛地止住了声，宋曜灵的眼白泛红，有些可怖，异色的瞳孔像烈阳一般刺眼又像冰晶一般冻人，不过许逸舟并不害怕。

　　他心情很好的揉了揉她的头，像是老虎拔毛一般大胆，不过当事人似乎已经习惯，只是看着他，眼中尽是固执，许逸舟顺毛道：“好啦，不这么说，你不是给我写了平安顺遂嘛，我会活到死的。”

　　“……”

　　宋曜灵转开了头，道：“不会死的，”她眼中有不被人理解的偏执，许逸舟看不见，只当她是孩子心性，顺着她道：“好，好，我永远都会陪着你的。”

　　“嗯……”

　　北辰醒了，雨也淅淅沥沥地逼近停止下落，太阳逐渐从云后出现，撒下了为数不多的光线，许逸舟默默收拾残局，感觉眼前发黑，手撑着案台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坐了下去。

　　宋曜灵回头看向北辰，刚好错过了他的异样，北辰抻了个懒腰，眉眼中露着娇憨。宋曜灵站起身，裙子也并未有褶皱，她将衣袖捋了一下，再抬眼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朝年推门而入，已到午时，宋曜灵一人到了先前探查的湖边，阳光下水面波光粼粼，鱼儿却如惊弓之鸟一般乱窜，宋曜灵将特意抓的饵食投洒在湖中，鱼儿如有所闻，争相竞食，停下乱窜的脚步。

　　宋曜灵眼睛闪过金光，凤凰宏图展在面前，山庄周遭黑色浓郁，像是被墨色染黑的白袍，滞涩刺眼，叫人莫名的感到不开心。

　　忽而狂风骤起，宋曜灵展开双臂，阴色覆盖半空，快是要坠落在头顶，肉眼不可见的怨气集结而来，蝗虫过境般吸食灵气，聚成一团，红噔噔的眼睛落在了宋曜灵身上。

　　她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寻常人都不会觉得她有危害，更何况是参杂了许逸舟阴暗欲望的怨气呢，怨气争先恐后的流向她，又在进入后被吞噬。

　　宋曜灵面色一怔，心魔癫狂的笑声在心底狂吠，“这怨气好啊，竟能将人魂抽离。”

　　她没顾及心魔说了什么，将它和其余怨气吸收殆尽，一丝不留，心魔已死，仿若从未出现一般。

　　她面色发冷，风吹过，发丝扬起之间，宋曜灵消失在原地，四周平静了下来，安静得让人感到心慌。

　　红色的锦鲤将最后飘落在湖底的鱼食吃掉，悠然而去，钻到浓密发黑的水草之中。

　　宋曜灵传到竹林之中，往主屋走去，步伐出其得大，将衣摆都留在风中，下一步走完时才会被猛然拽到身前。

　　朝年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穿透竹林，宋曜灵的手停在半空中，只犹豫了一瞬，然后就推门走了进去。

　　朝年跪在书案前，他怀中抱着了无生息的躯壳，宋曜灵站在原地许久未动，她将门关上，北辰站在朝年身旁，听到声音机械化的转过身，很是僵硬。

　　他眼中尽是茫然之色，还有几分无措，见到了宋曜灵眼睛一亮，瞳孔却又一缩，显得害怕，宋曜灵走近了，北辰怯怯地让过身子，将自己藏在阴影中。

　　朝年见到宋曜灵终于不受控制的流下眼泪，又马上抬手擦掉，他不可置信道：“曜灵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庄主怎么，”他恨恨地瞪向北辰，却又碍于宋曜灵不好破口大骂，剑被他扔在身侧，连去拿的力气都没有，他声音露着恨意和不解：“曜灵姐，你的人对庄主做了什么？”

　　宋曜灵垂着眼，闻言恢复了一些理智，她耳边传来尖锐的嗡鸣声，难以听清他的话，她看向北辰，冲他招手，北辰眼睛中闪着水光，他走过来，解释道：“我见到成型的怨灵，所以才靠近他，我做什么，”

　　他看着地上的人，似乎是不解人类的脆弱，“我想保护他，我……”

　　宋曜灵握了下他的手，眼神中是冷静下来后的安抚和信任，北辰先前得了玄武甲，确实能够抵御阴怨之气，他想保护许逸舟确实需要靠近他。

　　朝年陷入呆愣，他将视线全然交付许逸舟，手一直停留在他的脉搏之上，难以接受像父亲一般抚养他长大的庄主就这样猝然离世，还没有理由。

　　“朝年，”宋曜灵轻声道：“许逸舟会和我去别的地方，人并非只有肉身能够存活，在我找到他的生魂后，你们还会再见的。”

　　“什么时候，”朝年抬眼看她，他眼角还挂着眼泪，倔强而执拗，宋曜灵猛然发觉这两个孩子身上有她的许逸舟的某种特质，太过相像，“曜灵姐，为什么啊。”

　　她回答道：“相信我，我会很快就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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