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就义、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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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四鬼。
当顾青识一剑又一剑地将鬼头子的书简戳成了串，当司十一不知第多少次把“三水”丝揉成了团。
城门紧闭的鬼市上方，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
莹绿色的群光笼罩住整座城池，乌云遮蔽的天空似乎也明亮了些许。寒风猎猎的阴气被逼得连连后退，在群鬼哀嚎中，四鬼无比愤怒，却又只能无奈规避。
那是神树扶桑的灵光，其中的勃勃生机，恰好是鬼族无福消受的灾难。
“阿离!”
“姜离！”
“姜姑娘！”
方庭洲跌坐在“小扶桑”树下，目瞪口呆地看着姜离置身在莹绿的光晕中，将他护在了身后。
“方小庭，乖乖躲好哦~”姜离回过头，朝他安抚地微笑。
方庭洲嗫喏道：“.….离姐…..”
“丫头！他来了！”
“锵！”
扶桑的警示声还算及时，姜离迅速回头，双掌同时互扣与胸前，破土而出的粗壮根系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她身边围成了一道坚实的根墙，堪堪挡住了“失智丹亓”的猛烈拳击。
“啊~啊！”
丹亓张着沙哑的喉，发出一声声单调的音节。
在失去两魂六魄的数万年中，他沉睡、苏醒，凭本能的开始挣扎、反抗。他没有理智，没有思想，在那张俊美无铸、本该俾睨一切的脸上，呆滞的瞳仁漆黑一片，无法倒映出任何东西。
他只是机械地攻击着所有令他本能不快的事物。
比如，拦住他杀意的扶桑根系，和携带着浓重扶桑气息的姜离。
“扶桑！”姜离是又紧张又害怕，鬼王的攻势，可不是她一个刚刚学着运用扶桑之力的小小医师能抗衡的！眼瞅着丹亓一拳又一拳地砸得虎虎生威，姜离咬住唇，扣得死紧的十个指尖都发了白，可还是被震得一时松，一时紧，“有办法把他弄回去不！”
她神色紧绷，语态焦急，但从她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怯懦与退意思，晶亮晶亮的，竟像是有些兴奋。
扶桑满意地笑了，它就知道：巫褚家的小崽子，怎么会是孬种!
“听好了丫头！扶桑之力源自大地，恩泽生灵，乃生机之源。”扶桑的声音在脑海中接连响起，姜离现学现用，依照他的提示松开了双手。
根墙瞬间松软。
“丫头！丹亓是鬼，扶桑是神树，天生本质不同，道义相悖。”
失智的丹亓似乎感觉到了敌人的不怀好意，他长啸一声，双足使力下蹬！整个人便同离弦的箭的一般快速袭来！
“如今他实力大损，咱们必须在那些小鬼将魂魄献给他之前，将他再度封印！”
姜离微微偏头，与那暴戾的拳风擦肩而过，激起了鬓边的几缕碎发。
“聚灵于丹田，聚神于心海，天道轮转，生生不息！”
丹亓一招不成，戾气便愈发张狂起来。他暴涨的肌肉上青筋分明，脖颈旁的脉搏更是一跳一跳的鼓涨着。
扶桑看在眼里、急在姜离的意识中，他倏地拔高了声调：“快!”
姜离十指翻飞之间，术式干涩又变幻无穷。
“阵起！”
霎时间，笼罩在鬼市上的莹绿光辉、四散于城外的零星光晕，都在朝着姜离的方向急速收拢。
黑暗再度弥漫。
姜离旋身而落，站在了“小扶桑”树下。
只见她微微抬手，细长的指直直指向地面：“破！”
霎时间，本就破烂不堪的地面上，再度出现了惊人的裂缝！
丹亓茫然又执着着，他四下环顾着无处不在的扶桑气息，又高举起巨大的鬼拳，漫无目的地随意挥舞击打着。
裂缝越来越大，若是此刻有人向下望去，必然只能看见乌黑的滚滚浓雾，和那忽明忽暗地星点光晕。
那是黑渊。
峪山之下，镇压鬼□□亓的黑渊。
姜离掀起眼帘，淡淡地向下瞧了一眼，随即左手二指相扣，右手翻转之间虚握成拳：“列！”
话音刚落，杂乱无序的光晕便像是得了号令一般，在黑雾中渐渐合拢成一股光线，向无尽的深处绵延而去。
“啊！”
这一刻，丹亓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本能战胜了欲望，他抬起脚，第一次向后退去。
姜离抿嘴一笑，那双银眸在绿韵中熠熠生辉：“封！”
已牢牢扎根在黑渊深处的光线倏然伸长，探出的另一头狠狠绞住了丹亓的四肢。
昔日威震天下的鬼王，此刻更像是个掉入陷阱的猛兽，除了狂吠，竟无一丝办法。
“禁！”
当方庭洲被探出的根系高高抬起，扔出了鬼市；当鬼市之外正斗得风声水起的四人四鬼在地震之时暂时休战；当初初露面的阴诡城池将再度沉入地底……
方庭洲“咻~”得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指着正在下沉的鬼市，一边对顾青识高喊道：“阿离姐还在里面！”
他可是亲眼瞧见他阿离姐灵力暴涨，生生拖着那只要命的大鬼一同坠入了那地裂！
“老顾！”
重明再一次拽住了，不……这一回他直接拦腰抱住了顾青识，嘴里不停地喊道，“顾清识你冷静一点！”
但顾青识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一双手狠劲了捏在腰间的手臂上，竟像是要陷进去一般。
同样的，另一边……
应珣拦在司十一面前，狠皱眉头：“司十一！你别发疯！”
旋即，铺天盖地地尘土高高扬起，诡异昏暗的灯笼瞬间熄灭熄灭。顾青识和司十一的所有攻击，都被那层莫名出现的莹绿结界化于无形。
它包裹着鬼市，挡住了所有人与鬼的妄图，同其一道沉沦。
四分五裂的土地上，竟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阿离……”顾青识茫然地站着，心上空了一大片。
就这样，一场惊世骇俗的盛大回归，一场本该至死方休的死战，竟以这般谁也不曾料到的方式，草草收场。
像是那已拉到极致的弯弓，将要离弦的利剑，它们蓄势待发，却又遭遇中道崩阻。
中年男鬼，或者应该称呼他为东大将幹流。在鬼市下沉的那一刻，他便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决定：“走！”
三水没有回应，抬脚便要朝已空无一物的空地走去。
“相里淮！”绞霆一把拉住了他，急躁的不行，“幹流叔发话了！快走吧！”
说罢便与白面鬼一左一右地将人架起，在一众鬼兵的自爆掩护下，急速退去。
来时血流成河，去时漫天血雨。
也是从此刻起，整个中央大陆的局势被彻底改变，在这本就一片疮痍的大地上，再次镀上了一层诡谲的血气。
峪山上的人与鬼，谁都没有少死一个。箴上失踪，数千修士丧命；鬼市下沉，鬼王被再度封印。
或许还要加上无名小卒——姜离的“英勇就义”。
这一场惊世骇俗、足以影响后世万载的人、鬼之争，其实谁都输了，谁也没有赢。
……
“哎~”
援军大帐内，重明瞅着自个儿差点被捏碎的手臂，深深地叹了口气。当然，正坐在他身边的应珣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四五日的光景，鬼族复兴的噩耗，同顾青识死而复生的喜讯，一同传遍了大江南北。街头巷尾处处传说着愈发夸大的流言，王庭宅院里，夜夜烛火燃到了天明。
当然，还有姜离。
一名姜姓女阵师独自封印了鬼市的牺牲之举，亦同样名扬天下。
……
“你说什么？”
自当日撤退之后，鬼族四大将便迅速整合齐手下，各自回到了老巢。而三水……相里淮归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招来了正隐匿在南疆氏族中的范中奇。
“你再说一遍！”他揪起范中奇的衣领，一字一顿地质问道，“你说，姜离她曾给黔葛翁……做、过、药、人！”
“是是是！”脖颈处的窒息感令范中奇惨白了脸，可他不光不敢反抗，还得极力克制住想要咳嗽的欲望，尽可能地回忆起在番阳时姜离曾说过的话。
“是那女人亲口说的！就在番阳！她因为做过药人，所以才不怕瘟疫的！”
那时范中奇便知道她说了谎，明明是献祭阵法和鬼族阴气造成的“瘟疫”假象，可他又不能为了拆穿她去暴露自己。
每每想到这里，范中奇都恨不得抽自己两下：“大人！小的绝不敢撒谎哄骗您啊！”
相里淮闻言连退数步，直到脸色煞白地跌坐在了木椅上。
“药人……绿芒……”
跪伏在地的范中奇不敢抬头，竖着耳朵也只能隐隐听到头领的几句呢喃。
“阿姐……”
……
“不会的!”
归安镇的姜氏医管中，囡囡丢掉了手中的木剑，瞪向来传信儿的老榆树。
榆爷安抚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如今都传遍了。姜姓女阵师舍生取义，封印鬼市。”
这也是顾青识等几位道尊，与天道院宗主权衡利弊之后，定下的说辞。
顾青识坦言：鬼王之患，暂不宜广而告之，然鬼族之祸，天下众民必须有防范。所以，封印了鬼王的姜离，变成了封印鬼市的姜阵师。
她的英勇之举，令天下人侧目。
“不会的！”囡囡红了眼眶，使劲地摇着头：“世上姓姜的人多了！怎么就一定是我阿姑了！”
因为是天道院的元度道君，亲自派人送的信啊！
榆爷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怎样安慰这个年少失怙的孩子。
突然，囡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匆匆甩开了老榆树的手，一溜烟儿地往西屋角跑去。
那里有一棵金桂树，正是绿意盎然之时。
囡囡站在树下，喜极而泣。
一方泥捏的小院，四个形象鲜明的小人，他们数年如一日的呆在这里，再没受过一丝风吹雪雨。
明明昨日，归安镇还迎来了一场瓢泼大雨。
姜离曾说过：她在结界就在，这泥塑的小院，自然也会在。
……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就义、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