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来时路》喵晚晚

8、孟州

　　曲奚扬昏睡了一天一夜，刚睁眼，脸上是掩不住的疲倦，但一睁眼就看到淑华守在他床前，他是很高兴的。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场景，问道：“我们这是在何处？”

　　“孟州驿馆。”沈淑华一屁股坐在他的床榻边，问道，“曲哥哥，你现在感觉如何了？大夫刚才已经帮你处理好了，你肩膀的伤口比较浅，不日便能恢复，但是你的胳膊，要等里面的骨头长好，可能需要两个月……”

　　“怎么又回到了孟州？还有，你哪里来的银两请大夫和抓药？”心细如曲奚扬，从淑华这一番话听出了不寻常之处，“淑华，你同我一五一十说清楚，我昏迷后发生的事。”

　　“这个……”沈淑华还没想好该怎么和曲哥哥讲，关于齐慎和她的约定，以及昨天晚上她和齐慎同住一个营帐……

　　不行，绝对不能让曲哥哥知道这件事，不然他一定会去找齐慎当面对峙，鬼知道齐慎那个疯子又会对他做出什么事！

　　曲哥哥已经因为自己变成了这样，万不能再因此受伤了！

　　可是，不实话实说的话，同在一个屋檐下，曲哥哥早晚也会知道的。

　　这可如何是好，沈淑华心里不住发愁。

　　“淑华？”曲奚扬见淑华迟迟不说话，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可是与齐慎有关？”

　　沈淑华见曲奚扬一语道破，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瞒不住曲哥哥，便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除了昨晚与齐慎同住一个营帐之事埋在心底没有说，其他的都全盘托出。

　　“他用我胁迫你留下来？”曲奚扬皱眉，“淑华，你可知他是何人？”

　　沈淑华想都不想便回答道：“齐慎啊。”

　　“听闻忠平侯有一子，自幼丧母，年少受尽磋磨。幸好得到皇城司金统领的赏识，将他收为徒，悉心教导。终于，他爬到了皇城司暗卫统领的位置。衢山之战，他单枪匹马冲进澧水寨，斩下敌方首领的头颅；勾墨人犯我国边界，亦是此人带兵前往敖城增援，将勾墨人打回老家；工部侍郎黄大人勾结天狼教，犯上作乱，他带兵围堵，黄大人欲与他们同归于尽，是他将其了结……”

　　沈淑华一拍床榻，站了起来，赞道：“厉害啊！这人叫什么？他这功夫好生了得，一定比齐慎还厉害吧？我也想学！”

　　曲奚扬淡笑，没有回应，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传言说曾有好友送了三十名姬妾到他府上，可他一个不留全都杀了……”

　　“……”沈淑华听了这桩恶行，免不了替那梗死的三十位姑娘感到惋惜，这人真可怕，前面做的事还能听得进去，可他后面为何要虐杀这三十名无辜女子？

　　就算是他不近女色，把人退还回去就是了，为何要尽数虐杀呢？

　　曲奚扬却不再说话了，看着淑华，似在等她恍然大悟。

　　沈淑华也很快察觉出来了其中的不寻常点，好好的，曲哥哥干嘛给她讲一个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的故事，除非……

　　沈淑华打了个寒颤，看着曲哥哥的眼睛，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这个人，不会就是齐慎吧？”

　　曲奚扬见她终于想明白了，点点头，道出了他目前为止最大的疑问点：“淑华，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冷酷嗜血、不近女色之人，为何会如此大费周章要留你这样一个于他并无任何益处的人在他身边？”

　　“不知道啊……”沈淑华回想了一下，认识齐慎以来发生的所有事，几乎没一件是正常的……

　　“齐公子他人在何处？”

　　“他带人抓那个什么天狼教去了，说很危险，让我们在孟州驿馆等他……”

　　曲奚扬早就瞧见了门口处守着的那俩人，问道：“门口那俩人，也是齐公子的安排吧？”

　　“是啊，他俩一个叫石谯，一个叫石风，去哪儿都跟着，也不说话，像个木头人一样！”

　　曲奚扬告诉淑华这些东西，其实还是想提醒她，此人绝对不是他们两个可以轻易招惹的，留得越久，牵绊越深，反而越难收场。

　　但他不会干涉淑华的选择，该说的他自是会说，余下的，要看淑华如何抉择了。

　　沈淑华的确想了一阵子，但是想不明白，也试过逃跑，但不管她如何变着花样跑，不出半个时辰，总能被石谯和石风抓回来，丢回自己房间，一次两次她还觉得是自己点儿背，失败个七八次那就不是运气问题了。

　　她曾找曲哥哥商议了一下逃跑之事，曲奚扬哪里会不愿意，自然是笑着说好。于是她以自己为饵，把石谯和石风诱走，然后曲哥哥便趁机出去，再想办法解救淑华。

　　可当两人正式实施起来的时候，曲奚扬前脚刚出驿馆，就迎面碰上了石谯石风抓着淑华回来了。

　　于是逃跑计划行不通了，淑华和曲奚扬只好先住着，反正又不花他们的钱。

　　沈淑华每天早晨都会去街上溜达一圈，中午提着菜回来去厨房做饭，然后端上曲奚扬房间同他一起吃。下午她有时候会去看爹娘和曲伯伯的坟冢，有时候会陪着曲哥哥到处走走。前些日子她回来了一趟，孟河村早已成一片废墟，她找了个盒子装了些土进去，简单给爹娘和曲伯伯立了个碑。

　　时间转瞬已过了一个月。

　　二月天，北方多数大地仍是天寒地冻，但是孟州地处偏南，已渐渐转暖。

　　曲哥哥肩膀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胳膊也可以轻微移动，大夫都说再有一个月就差不多了，等曲哥哥好了之后，她觉得就差不多是时候找齐慎辞行了。

　　沈淑华感觉这日子过得越来越顺心，这一天，她依旧如往常一样，和曲奚扬一块吃饱喝足之后，天已经黑了下来。

　　曲奚扬已经睡下了，沈淑华还没睡，她提着两桶热水，回了自己房间，打算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再睡觉。

　　沈淑华把水倒在了浴桶里，洒上了一些花瓣，伸手试了下水温，刚刚好不冷不烫，她便在屏风后解开衣服系带，脱下这身衣裙，进到了浴桶里。

　　热水刚好漫过她胸前，她将长发拢至身前，双臂伸直搭在浴桶边上，热气氤氲中，闭眼静坐。

　　可她刚泡了一刻钟，屏风另一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极熟悉的声音。

　　“沈淑华。”

　　“齐慎？？你怎么会在这？”沈淑华被吓了一跳。

　　“可不能怪我，你洗得太专注了，连房间里有人都没有注意到。”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在刚刚。”齐慎道，“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看见。”

　　“呸！不要脸！臭流氓——”沈淑华气炸了，可惜她现在身在浴桶，不然她定要出去狠狠给他来上一脚。

　　“你尽管喊，过不了多久，大家就都会知道了。”

　　沈淑华赶紧扭头向门窗的方向看去，见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才放下心来，毫不客气地对齐慎下达逐客令：“你滚出去——”

　　“为何是我滚？”齐慎道，“话说回来，这间屋子，是陈大人给我安排的，只不过现在被你住着。”

　　“我不管，反正我在洗澡，你出去！”

　　真的醉了，怎么她每次碰到齐慎，就这么倒霉啊！

　　“我若偏不呢？”

　　“……”齐慎愣是不走的话，沈淑华也奈何不了他，更别提现在她还在浴桶里，发挥的空间有限。

　　齐慎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拈起了一块盘子里不知道被沈淑华放了多久的桃花酥，入口香甜酥软，甜度适中，他吃完了一块之后，又顺手拿起了一块，没过多久，他再去拿的时候，触手空空如也。

　　一整盘都被他吃光了，沈淑华居然还没出来？她莫不是要住在浴桶里了？

　　“沈淑华，你速度点，我有事跟你说。”

　　“……”沈淑华正在郁闷呢，突然想到了个好主意，“齐慎，你过来一下，我也有事跟你说——”

　　齐慎一头雾水，刚才她对自己还避如蛇蝎，现在又莫名其妙喊自己过去干嘛。

　　不过他倒不觉得沈淑华能对自己做出什么事，因此也不再多想，走到了离浴桶约五步距离，便不再往前走了。

　　沈淑华除了肩颈和头露在外面，其他部位都泡在水下，水面上漂着花瓣，整的还挺别致。

　　“你再靠近点。”沈淑华看了一眼距离，离这么远她可发挥不出来实力。

　　齐慎如她所言又走近了一些，离浴桶只有两步距离。

　　“再近点。”两步距离还是不行。

　　“你到底要干嘛？”齐慎不理解，又迈出了两步，这下他紧紧贴在了浴桶边上。

　　“弯下腰，头低一些。”他站直身子太高了，够不到。

　　齐慎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直觉告诉自己，沈淑华想搞事情，但转念一想，这家伙估计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沈淑华狡黠一笑，转身双手环住齐慎的脖子，把他往浴桶里一带，齐慎本就是俯着身重力不稳，被淑华这么一带，居然一头栽到了浴桶里。

　　他慌忙用手捂着眼睛和口鼻，但是水依然往他口鼻中灌，铺天盖地的恐慌席卷而来，自从幼年时期那次落水之后，他已经有十数年没掉入过水中了吧……

　　在齐慎刚掉进去的时候，沈淑华就已从浴桶中蹦了出来，看到了齐慎在桶里扑腾的模样，心里乐得不行。

　　她到屏风另一边飞快地穿好了衣裳，又绕回浴桶那边去看齐慎的情况。

　　齐慎这会儿工夫已经缓过来了，从浴桶里爬了出来，沈淑华看到他浑身湿淋淋的样子，莫名戳中了笑点：“齐慎！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

　　齐慎：“……”

　　“哈哈哈哈哈哈——”沈淑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威风凛凛的齐慎，就浴桶里这么点的水居然把他呛得满脸通红，真是太搞笑了！

　　“你说你堂堂一个大将军，走到哪都众星捧月的，真是想不到，你怎么会怕水啊？小时候落过水？”

　　齐慎阴沉着一张脸不愿开口。

　　“行吧，不说就不说。”沈淑华见他不愿意说这个，也不勉强了，“言归正传，你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

　　“怎么？不想我回来？”

　　天狼教那伙人精明的很，他带着暗卫刚剿灭天狼教破军分舵的据点，后脚探子又来报，说探得纭州地界有天权分舵的消息，让他们火速赶赴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