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来时路》喵晚晚

48、面圣

　　“我……出去了一趟，好巧啊世子，你怎么在这里？”沈淑华打着马虎眼，试图瞒天过海。

　　“我专程在此等你的。”齐喆知道她没有对自己说实话，但他无所谓，只要蓁儿能回来就好，“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沈淑华见他没有过多盘问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世子将她送回了住处之后，并未过多逗留，也回去了。

　　沈淑华赶紧把清云叫进来，问她在自己走的这一阵，到底发生了何事，她翻墙出府的位置，是整个侯府里相对低矮的一面墙，人也很少，按理说世子不会无缘无故到那里的。

　　“还请姑娘恕罪！”清云一张脸上满是泪痕，跪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呀！”沈淑华可不喜欢这动不动就跪，一想到明天跪地上的就是她了，就一阵心累。

　　清云被拉了起来，抹了一把泪，同沈淑华慢慢叙说了事情的经历：“姑娘走后没多久，世子就过来了，说是气候炎热，给姑娘送来了一串冰镇葡萄。我当时不敢出声，门口守着的采云和采蝶也没能拦住，就被世子进来发现了。他问姑娘的去处，我牢记着姑娘嘱托我的话，只说外出有事，然后世子又问我，姑娘是从哪里溜出去的，他步步紧逼，我、我……”

　　“清云，这事不怪你。”沈淑华安慰她，“今天晚上辛苦你了，先去休息吧，其他的明天再说。”

　　清云满是感激，对沈淑华福了福身，下去了。

　　沈淑华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次日天刚刚亮起鱼肚白，何女官就带着人过来给她梳妆，先是净面洗手，然后给她换上了一身藕荷色织金锦雀纹广袖交领裙，涂上一层细细的铅粉，之后是描黛眉、点绛唇，还给她梳了个厚重的发髻，戴上发冠，最后在额间贴上个浅粉色的花钿，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最后大功告成的时候，沈淑华看着铜镜里映出来的面容呆住了。

　　肤白细腻如凝脂，远山黛眉轻柔细长，面若桃花初绽，两靥浅浅，杏眸含盈盈秋波，唇色朱樱一点，端的是一副明丽动人的模样。

　　没等她发呆多久，何女官就过来催促她出发了，世子也早已经等在了外面，两人一起坐上马车，清云她们几个今天留在侯府，没有跟着沈淑华入宫。

　　约摸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宫门外，身着铠甲的守卫早已接到通知，直接放行，沈淑华和世子下马车，徒步进入宫门，正好看到上次到侯府传旨的李公公带着一些太监恭候着。李公公同世子客套了一番，便直接引领他们来到了朝阳殿外。

　　“还请在此稍作等候，咱家这就去通传。”李公公脸上挂着笑，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带着他们入内觐见。

　　沈淑华和齐喆跟在李公公后面走了进去，何女官则留在殿外等候。

　　沈淑华这是第一次入宫，本以为从宫门到朝阳宫的路上所观映就已经够触目惊心了，没想到进来殿内后，更是令她叹为观止。

　　朝阳殿主殿空间很宽敞，无数根红色的圆柱，每一个上面都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殿中间是一座山水画屏风。绕过屏风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翡翠玉桌，一个身着明黄龙袍、体型瘦削的男子，正对着他们，此刻正提笔伏案书写。

　　整间殿内居然一个下人都没有，沈淑华暗自惊奇，也注意到了屋里两侧的窗都紧紧关着，显得有些昏暗。她一进来就感觉到了压抑，这么热的天，她穿着厚厚的衣服，头上顶着死沉的发髻，这里还燃着龙涎香，本就不透气，这下更是快要窒息了。

　　李公公率先跪了下来，沈淑华和世子也跟着行礼，李公公道：“启禀陛下，世子和沈姑娘已经到了。”

　　“嗯，你先下去吧。”皇帝头都没抬，注意力依然集中在他的笔下。

　　那是一幅牡丹图，还差最后一笔就已经勾勒完成。终于他放下了笔，淡淡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道：“平身。”

　　“谢陛下。”

　　齐喆和沈淑华得令起身，皇帝先同齐喆寒暄了两句，最后才将视线放到沈淑华这个正主儿身上。

　　“你抬起头来。”

　　沈淑华依他所说，把头抬了起来。

　　“走近一些。”

　　沈淑华往皇帝面前走近了几步。

　　皇帝细细打量了起来，除了眼睛之外，其他地方确实很像，跟他姑姑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姑姑比他也就大个四五岁，几乎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那会昌远侯还是他们几个的老师，他是一众皇子里，除了大皇兄之外功课最好的，而姑姑却因为性子贪玩，一上课就走神，每次老师下了学，都要单独留她开小灶。

　　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姑姑与老师相处久了，渐渐生了情。皇祖母一开始是坚决反对的，姑姑是宣国最尊贵的长公主，怎么能嫁一个草根出身的人？

　　即便老师年纪轻轻就连中三元，但他出身实在太卑微了，按理来说姑姑的身份配个侯爷、将军都算低嫁，远嫁他国帝王才是正常，但皇祖母舍不得她远嫁，苦口婆心劝了她很久，也为她相看了不少朝中才俊，甚至包括现在的萧丞相。

　　可姑姑铁了心要嫁老师，皇祖母没有办法，只好顺了她的意，不就是家境贫寒吗，那就破例给他封个侯，这样姑姑嫁过去也不算太失面子。

　　姑姑从宫里出嫁的那天，他也过去了，看着一袭大红凤冠霞帔的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是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婚后他见到姑姑的次数少了很多，只从母后那里偶尔听到一些关于姑姑和昌远侯的事，听说姑姑生了个女儿，取名蓁月，还给蓁月表妹同忠平侯小世子提前定下了婚约，他也很高兴，自己有了个小表妹。

　　直到那年腊月底，昌远侯谋逆的消息传入了自己耳中，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诬陷他。

　　老师教了他许多年，一直克己复礼、忠君为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谋逆？父皇一定是搞错了。

　　他想去替昌远侯说情，母后却拦住了他，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一向内向懦弱的自己拗不过母后，只好妥协了。

　　刑部的人没几天就查完了，并提交上来了一份昌远侯的认罪书，父皇下令斩立决，可没等到处刑那天，昌远侯就在牢内自戕了。

　　父皇始终顾及着与姑姑的手足之情，况且皇祖母也为姑姑开口求情，他有意饶她一命，可圣旨还没下出去，昌远侯府就燃起了大火，被软禁在府里的姑姑和蓁月表妹也被活活烧死了。

　　当时派去侯府收拾的人，抬来了姑姑的尸身，怀里抱着一个不足月的婴儿，两人都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皇祖母得知姑姑的死讯，直接晕了过去，父皇看到之后也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追封姑姑谥号为昭庆，从厚发葬，至于蓁月表妹，则以郡主之礼，随母厚葬。

　　次年一开年，父皇因病驾崩，他是太子，顺利成章继位，母后也成了太后。他继位之后没多久，就在母后的建议下，给大皇兄封了个燕王，派他去最北边的燕州，其实就是让他守着燕山。

　　那是大宣王朝最北边的防线，若燕山失守了，第一个沦陷的就会是燕州，且燕王无诏不得回京。当时朝中裁撤了一批官员，原先的丞相因年迈，告老还乡了，他就将刑部的萧大人提了上来，继任为丞相。

　　他也听说了忠平侯小世子眼睛失明的事，把宫里几个得力的御医都派过去给小世子治眼睛，奈何都没有起效。

　　又过了几年，皇后向自己请求，提到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希望自己能下旨解除世子和蓁月郡主的婚约，他特地把世子叫进宫来问他，没想到世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问他什么原因，他也没有说。

　　现在来看，估计他那时就怀疑蓁月表妹没有死，一直在暗中调查着表妹踪迹吧。

　　“你同姑姑长得很像，除了眼睛。”姑姑眼睛细长，但蓁月表妹生着一双明眸大眼，左眼角还有一颗极浅的痣。

　　“……”沈淑华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因为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只是紧紧攥着藏在袖子里的那块护身符，按照以往的经验，要确认她的身份基本都要靠这块护身符。

　　她本以为皇帝接下来要让她呈上那块护身符，可没想到他并没有让她这么做，而是问了一下她过去的经历，是怎么想到要去京城，又是怎么因缘巧合同世子再次碰面的。

　　她简单说了一下之前的经历，只是略过了齐慎，在她讲的时候，皇帝都仔细听着，丝毫不摆架子。沈淑华一边讲一边心里暗道，何女官说的果然没错，皇帝看起来确实挺好说话，而且话里话外感觉他像是很想念她生母。

　　沈淑华和皇帝聊着的功夫，偶尔皇帝也会穿插着问世子几个问题，不至于太尴尬。

　　最后终于结束了，皇帝朝他们摆了摆手，道：“世子，蓁月表妹，你们先去慈安宫看母后吧，朕过会儿再去给你们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