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来时路》喵晚晚

44、礼仪

　　沈淑华如她所言，拿出了那块护身符，侯夫人接了过去，细细查看了起来。

　　过了约摸半炷香的时间，她将护身符归还于她。

　　此枚护身符，的确与先太皇太后赐给阿喆身上那块一般无二。

　　天底下只有郡主和阿喆两人才有此物，如此看来，沈淑华的确就是蓁月郡主。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年陛下明明有意饶过长公主母女，可为什么昌远侯府突然遭遇入侵，并起了一场大火，而最后只有郡主一个人从火海里逃生。

　　就在大家慢慢淡忘了当年之事，郡主隐姓埋名了这么些年，却突然回了京城，到底意欲何为？

　　如她是为了阿喆，那倒还好，阿喆双目因她失明，又暗中寻了她多年，其他人不知道，自己这个做娘的可是心疼得要命。

　　阿喆与郡主的婚约，是先太皇太后与长公主殿下主张定下，她与侯爷也是同意了的。且当年之事归根结底只是昌远侯一个人谋逆，牵连到了长公主母女而已。

　　先帝与当今圣上并未褫夺长公主和郡主的封号，陛下甚至在长公主死后，还为她追封谥号为昭庆。

　　此番郡主归来，册封大典和赏赐自然是免不了的了，待一切都尘埃落定，她与阿喆的婚事，自然是要提上议程了。

　　“你这几天且先在府上住着，等待入宫觐见陛下和娘娘，这期间吃穿用度有什么缺的，尽管派人来同我提。”侯夫人揉了下太阳穴，想了这么多事情，只感觉脑壳生疼，她朝沈淑华挥了下手，道：“我乏了，你回去罢。”

　　沈淑华应了一声，离开了侯夫人的住处，清云她们都还在前院等着自己，她绕了一大圈才找到回去的路，带上她们三个，打算去找齐喆。

　　齐喆住的院子外面种了两排竹林，还有一条青石小路，走在其间，倒真有种隐居山林的感觉。

　　到了屋外，和小猪说了一声，他就进去通传，没过多久，齐喆亲自出来迎她进了屋。

　　齐喆屋里一应摆设比较素净，装饰物比较少，书籍古册倒是很多，摆满了整个架子。除此之外，在一个黄花梨木长桌上放置了一把蕉叶式七弦琴，前面摆了个香炉，袅袅青烟燃起。

　　清云和小猪他们都在屋外候着，没有进来。齐喆将诏书包好递给了她，沈淑华抱在怀里，转身打算回去。

　　“蓁儿。”齐喆出声叫住了她。

　　沈淑华脚下一顿，回头问道：“世子，怎么了？”

　　“母亲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沈淑华道，“夫人就问了我几句话，看了下那块护身符，就让我回来了。”

　　“嗯。”齐喆顿了片刻又道，“尚仪司的姑姑应该下午之前就会到。”

　　“不是说三天后就入宫吗，还要学规矩？”沈淑华还以为时间这么紧张，不用学了呢，这样她可以找时间去酒铺看一下，也不知道曲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他和灵儿忙得过来吗……

　　“是的，入宫一事不能含糊。”

　　“好吧。”沈淑华不情不愿地回去了，一腔心思落了空。

　　用过午膳后，尚仪司的人就到了沈淑华所住的厢房，是个长相比较老气的女子，看起来估计有五十多岁了，穿着一件灰蓝色宫装，腰板挺得笔直，面无表情，不怒自威，一看就不好相与。

　　“何女官请上坐。”侯爷下午有事出府一趟，侯夫人出面代为接待。

　　来者正是尚仪司的何女官，在宫里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侯夫人知道宫里要来人，可怎么也没想到直接来了个重量级人物。

　　何女官同侯夫人简单寒暄几句，便直接进入正题，她环视一圈屋内众人，朗声问道：“哪位是沈淑华？”

　　沈淑华忙站起来说道：“我是。”

　　“站姿不对。”何女官只扫了她一眼便道：“固颐正视，平肩正背，臂如抱鼓。足间二寸，端面摄缨。端股整足，体不摇肘，曰经立。你可明白了？”

　　沈淑华：“？”

　　齐喆过来同她解释：“这话的意思是，站立的时候，头要正直，微微颔首，两臂相抱如抱鼓或自然下垂，两足平放稍分开，整理好衣物，端正腿足，肘部不要摇动。”

　　沈淑华：“……”

　　啥玩意？一个站姿还要求那么多？

　　那我不站着了，坐下总行了吧！

　　沈淑华一屁股坐了下来，何女官见着她的坐姿，更是眉头紧锁，道：“坐以经立之容，胻不差而足不跌，视平衡曰经坐，微俯视尊者之膝曰共坐，仰首视不出寻常之内曰肃坐，废首低肘曰卑坐。”

　　什么狗屁东西？沈淑华这次干脆连齐喆的解释也不想听，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何女官看她仍旧和原来一样的坐姿，问道：“既已知错，为何不改？”

　　“何女官，我不理解，我只是入宫去同陛下和娘娘见上一面，又不是去参加选秀，您干嘛对我要求这么严格？”

　　“沈姑娘，注意言辞。”侯夫人闻言也有些不悦，当着何女官的面，她不好发作，便打算带着阿喆和众下人先行离去，“阿喆，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何女官吧，我们回去。”

　　齐喆仍有些不放心：“蓁儿……”

　　侯夫人还未出言，何女官先她一步打断了世子的话：“还请世子慎言。”

　　然后她面向侯夫人屈身一礼，道：“老身恭送夫人，这三天定不辱所托，尽心教会沈姑娘。”

　　何女官是尚仪司的三品女官，侯夫人虽说地位比她高，本无需回礼，但由于何女官资历久，岁数也比她长一些，侯夫人还是回了一礼。

　　“那便有劳何女官了。”

　　随后，她就带着齐喆和一众随从离开了。

　　何女官也将清云她们三个遣了下去，最后屋里只留下了她和沈淑华两人。

　　“沈姑娘，你站起来。”

　　沈淑华寻思着，自己一站起来，她估计又要像刚才那样训自己，便道：“何女官你坐下来吧，我们有话坐着说就好了。”

　　何女官眉头紧锁，道：“沈姑娘，你既未行正式的册封大典，便仍旧是普通民女，我乃尚仪司正三品女官，宫里公认的教仪姑姑，按道理来说，我站立之时，你须得立或跪，我坐之时，你亦不能与我同坐。”

　　沈淑华一听就怒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差点要怼回去，转念一想，这是世子专门为她请来的宫里的人，而且她都答应世子了与他同一阵线，怎可为了一时口舌之快就拂了世子的面子？

　　于是她握紧了拳头，把这口气还是咽了下去，换上了一副纯良无害的笑容，身子也想刚才齐喆同他解释的那样站直，说道：“何女官，刚刚是我错了，我就一乡野来的，没见过世面，您别和我计较，不就练站姿吗？我练还不行吗！”

　　“沈姑娘，并非我刻意拿身份压你，只是我既领了这份差事，就应当把你教好，三天时间，不长不短，学些基础是足够的了，但礼之道，内里东西多得很，要仔细研究，没个一年两年是参不透的。”

　　何女官说着坐了下来，看着她的站姿，点了点头，总算比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强了些。

　　“好了，你且过来。给我奉杯茶。”

　　沈淑华浑身紧绷着的那根弦刹那间松了下来，身子一歪差点要摔，所幸还是稳住了。

　　“无论何时何地，或者其他人对你说了什么话，让你去做什么，你要牢记一个'稳'字，面对任何事，都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你能做到这一点，便可以了。”何女官看着她走到了自己跟前说道。

　　沈淑华端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跟前，道：“何女官请用茶。”

　　何女官立马又指出了她的问题：“首先，茶需倒七分满，而你倒给我的是满杯，这样会溢出来。”

　　沈淑华倒茶水从来都是整整一杯，对齐慎还有齐喆、曲奚扬都是如此，他们也没有提醒过自己这一点，沈淑华自然不知道倒茶七分满这个说法。

　　“倒完茶，茶壶需得放回原处，而不是像你这般随手一放。”何女官看着被沈淑华放边上的茶壶说道。

　　沈淑华赶紧拿起来放回原处，这一点以前也没人说过她。

　　就很疑惑，她进宫不是觐见皇帝和娘娘，然后同他们说个几句话就可以走人了吗？咋还需要她去奉茶？

　　“最后是这奉茶姿势了，敬茶之时，须一手扶着茶盏中部，一手托着茶盏底，双膝微下弯，身子前倾，目光不可与人平视，需垂首望着地面，直到对面接受了你奉的茶，你才可以起身。”

　　沈淑华听完何女官说的奉茶之道，无言以对。

　　喝茶不就是解渴，或者打发无聊的吗，还这么多破规矩？

　　当然这次她不再同何女官顶嘴了，应了一声“是”，然后何女官让她依着刚才所说，再去奉一遍茶。

　　她回忆了一遍要领，感觉应该是差不多记住了，便重新做了一遍。

　　这一次她没出什么问题，何女官点点头道：“不错，沈姑娘悟性极佳，照这个进度，估计不到三天，你就可以学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