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来时路》喵晚晚

39、劝说

　　“可你有没有想过，若当年的永庆之变，幕后真有有始作俑者，若此人得知了我的存在……”沈淑华道，“我会有危险，我来京城并不是求个大富大贵，只是想有个营生，安安稳稳的过好自己的日子。”

　　“你以为现在这样就可以安稳了？”世子环视一眼四周，他带着小猪苏琰一路找过来的时候还挺费劲，没想到这地方虽偏，但屋里布置还不错，道：“我在京城过的比你久，见识过太多人心了，即便你不主动惹事，麻烦也会找上门的。”

　　这一点沈淑华倒是同意，她和曲奚扬刚到京城那几天就已经见识过了，好色的宋二公子、嚣张跋扈的凌大小姐，哪个是好相与的？

　　“当年是萧维于朝堂上公然指证你父亲谋反，也是他带人去搜的府，我怀疑他便是昌远侯一案的幕后主使。当今圣上于当年之事并不知情，而且我姐姐是当今皇后，陛下与姐姐都待我极好，他们如果知道了你的事，必会很欣喜，绝不会为难你。”

　　“如果你愿意，我们都可以成为你的力量，你的背后有陛下、皇后还有整个忠平侯的支持，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沈淑华神情有所松动，如若恢复了郡主的身份，会有花不完的银子，也能住自己的大宅子，不用每天为了生计奔波，也有力量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但那样真的是她想要的么？

　　她来京城的初心，并不是这样的啊。

　　她若恢复了身份，肩上将背负着昌远侯和长公主一族兴衰，还有与世子的婚约，通通都会成为她的束缚。

　　还有曲哥哥，届时她将曲哥哥置身于何地？

　　沈淑华问道：“可我若恢复郡主之位，那我跟你的婚约又当如何？必须要履行吗？”

　　“当年的婚约，是太皇太后亲下的懿旨，也是你生母希望看到的。”齐喆道，“你可是不愿？”

　　“她虽是我生母，可我那时并无自己的想法，她的意愿又如何强加到我身上呢？”

　　“且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我也不再是当初金尊玉贵的小郡主了，现在的我柴米油盐无一不精打细算。从前的我为了一斤青菜多赚两文钱，跑去城里或者另一个村头去卖，为了省购买新衣的钱，一件旧衣缝缝补补穿了五年。你们随便买一件上等料子的衣裳，可能我们全家人一年才能赚到……”

　　齐喆于心不忍，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说道：“蓁儿，这么些年你受苦了。”

　　沈淑华没有接他的话茬，继续道：“我同齐慎一路同行，在纭州之时遇到了天狼教的人，差点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还好有齐慎护着我，最后大胜而归的时候，他赏了我百两银子。”

　　“寻常人有这百两银子，一定会想到购买宅子地契，可我打算用这些银两作为本金，去开一家酒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为这件事做准备。你应该是问过清云和灵儿才找来的吧？这家店铺虽然位置偏僻，但它面积足够大，而且一个月租金只要三贯，正常这个店面都要五贯以上，还有几袋粮食，是姝姐带我去一家熟人那里，比市场价便宜了很多。”

　　“你口中提到的'姝姐'又是何人？”齐喆已有数日未曾与她见面，自然也不认识慕文姝。

　　“她是我结拜二姐。”沈淑华提到慕文姝就有些难过，“只不过她现在已经离开京城了。”

　　齐喆“哦”了一声，并未放在心上。

　　“世子你自小锦衣玉食，如何能体会到我们普通人的生活不易？”

　　齐喆垂首不语，小猪却先沉不住气了。

　　“沈姑娘，你同我家公子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公子既不可能陪你去过乡野里的苦日子，也不能替你承担你过去承受的那些，你说出来只是平白惹公子心烦。”

　　齐喆斥责道：“小猪，别说了。”

　　“为何不说？沈姑娘你只看到你自己的难处，可有看到公子的不易？”小猪气鼓鼓地说道。

　　沈淑华辩解道：“我怎会不知？”

　　小猪不理会她，继续说：“公子六岁时听说了昌远侯府着火，他不顾一切也要冲进火里救你，双眼因此被灼伤，十多年来一直活在黑暗中。公子认出是你之后，为了你不惜与侯爷对抗多日，可你在做什么？”

　　沈淑华怔怔不知该如何答复，世子的眼睛竟是因她而失明的么？她一直以为世子是患了什么顽疾。

　　可世子为何不把真相告诉她呢？

　　“小猪，你和苏琰先出去。”齐喆下令道。

　　苏琰没什么反应，只是幽幽瞥了一眼沈淑华，然后拽着满脸不情愿的小猪推门出去，在外面等候。

　　“小猪他一贯这个性子，你莫要介意。”齐喆在他们走后，对沈淑华解释道。

　　“世子，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的眼睛当真是因为我才……”沈淑华从椅子上站起，走到齐喆跟前，指尖轻轻触碰他双眼上覆的白布。

　　齐喆感受到了，伸手握住了她停在自己眼角处的手指，沈淑华明显一僵，都忘了要将手指抽回来。

　　“蓁儿，你不必对此事耿耿于怀，都过去了。”齐喆只觉握住的那根手指十分纤细，除了指腹有些磨茧，想必是常年干活所致。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那可是六岁便能出口成章，惊才绝艳的忠平侯小世子啊，却为了自己变成了瞎子，从此连生活起居都需要人帮助，让她如何过意得去？

　　她本是打算同世子再说明白一些，她不太愿意履行长公主和太后自作主张为她选的姻缘，希望世子莫要执着于此，择机向圣上禀明废掉便是。

　　可现在让她如何说得出这种话？

　　她一向恩怨分明，旁人于她有恩，她竭尽所能报恩，若有仇，她也会百倍奉还。

　　现下自己欠了齐喆一份天大的人情，这让她如何偿还得起？

　　“正如小猪所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齐喆早就习惯了活在黑暗之中，若有一天复了明，他反而会不习惯。

　　“不，一定有办法的，世子，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实在不行，就把我的眼睛换给你！”

　　反正她不能心安理得承受着世子这么大的恩情。

　　齐喆被她逗笑了，主动松开了手，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要你的眼睛做什么？”

　　沈淑华倒也没觉得她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世子能甘愿为她瞎了一双眼，她为何不能为世子做些什么？

　　“世子，我这人从来不喜欢欠人情，日后你若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帮你达成！”

　　“你不要这么想。”齐喆感觉她像是同自己划清界限一样，“我不需要你的报答，你也不必觉得亏欠于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那怎么行？”沈淑华道，“你现在想不起来需要我做什么没关系，可以后面慢慢想，反正你有需要就让小猪或者苏琰来找我就好了。”

　　齐喆对她没招了：“如果非要你做些什么的话，其实也有……”

　　“什么？”

　　“入宫面圣，接受册封，同我一起查明当年的真相。”世子自从知道蓁儿不愿履行婚约之后，心内就有些苦涩，但他又能怎么办，蓁儿实在不愿意的话，他也不能强求，“还有，你若对婚约一事确有顾虑，也都可以对陛下讲出来。”

　　沈淑华斟酌着措辞：“嗯，不用你说，我也会想办法查明当年的事，毕竟那是我生父母。不过成婚之事，着实有些草率了，我们虽然小时候有些缘分，可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彼此都还不了解，就因着长辈私自做主定下的婚约，便要将我们绑在一起吗？成婚虽简单，三书六礼，天地一拜便可以了，可后面的生活如何过呢？我娘亦同你一般目不能视，可我爹一直到死都只有我娘一个女人，且对我娘很好，这是建立在他们深厚的感情基础上的。”

　　“你若是担忧与我成婚后，我会纳妾进门，我可以在此对天发誓，若此生有负于你，便叫我不得好……”

　　沈淑华跑到他跟前捂住他的嘴，不让他把“死”那个字说出来：“呸呸呸，说什么呢，毒誓不能乱发的！”

　　齐喆感觉一个软软的手覆在了他的唇上，掌心有些汗，夹杂一股浓浓的酒曲的味道，但并不难闻。

　　沈淑华赶紧把手移开，在袖子上蹭了蹭，讪笑道：“我、我刚才不是有意的，娘在我小时候和我讲过，不要随便把不吉利的字眼挂在嘴边，不然万一什么时候老天爷真的听到了，把我们给收走了就不好了，人生还那么长……”

　　世子默默听着她讲，不管蓁儿愿不愿意嫁给他，至少现在老天爷让他寻回了蓁儿，这对他来说就已经是个莫大的恩惠了。

　　慎儿对她有情，自己是看得出来的。慎儿小时候吃过太多苦，他心里虽不忍，可这些年他只顾着自己的事，根本无暇分心他人，是他这个做兄长的考虑不周，他也会竭尽所能补偿慎儿，但对于蓁儿，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