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来时路》喵晚晚

28、抉择

　　“你为何把你兄长拒之门外？”沈淑华不是很能理解。

　　“这是我的瑜园，为何要让他进来？”齐慎冷冷道，想到刚才兄长说的话，心里就一阵烦躁。

　　他所有担忧的事情，现在都成真了，老天可真是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沈淑华这家伙居然能是郡主，还同兄长有婚约，他自然知道郡主在兄长心里意味着什么。

　　当时长公主刚产女不久，去昌远侯府道喜的人站满了整个前院，当时以他的身份，连踏足昌远侯府都没有机会，而他兄长却能够陪着忠平侯夫人进入长公主所处的后院，只有他一人被特许入内。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清楚，但自从昌远侯府回来之后，一向冷淡的兄长，竟变得爱笑了。

　　忠平侯和夫人见到兄长的变化，也极为高兴。

　　没过几天，从宫里来了个太监到了忠平侯府，彼时他跟着跪在仆从中间，那时他才三岁，没听懂太监说的内容，只知道要一直跪着不能抬头。

　　他因好奇，瞧瞧瞥了一眼，所有人包括忠平侯和夫人都跪在地上，但兄长却在太监念完之后站了起来，从太监手中接过了那一张金黄色的纸。

　　然后兄长还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他也听不太懂。后来，从下人的口中，他才知道，原来那一张纸，是宫里的太后赐婚的旨意。

　　太后亲自为彼时只有六岁的兄长和刚出生不久的郡主赐婚，这在整个京城的荣耀都是头一份的。

　　兄长接下了这个旨意后，每天教书先生一下课，他就带着随从往昌远侯府跑，直到天黑才回来，忠平侯夫人宠他，对于他天天去昌远侯府看小郡主一事，并不加阻拦。

　　那段日子他每次在侯府遇到兄长，都会看到兄长脸上挂着笑，这在以前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

　　齐慎那会儿还不知道兄长为何突然变得天天都这么开心，可他现在知道了。

　　是因为郡主。

　　兄长还给她搜罗了很多小玩意，木偶娃娃、镯子、长命锁等等，对她甚至比对府里的一众弟弟妹妹都要上心。

　　忠平侯的朝中同僚在世子六岁生辰宴上，曾送了他一只通体翠绿的孔雀，一直被养在外院，齐慎之前总爱去看它，可他最近几天去看的时候，发现绿孔雀不见了。

　　一问才知，兄长居然把那只绿孔雀送给长公主和郡主了。

　　他一想到之后再也看不到那只漂亮的绿孔雀了，难过了许久，甚至怨过兄长，还动过去昌远侯府把绿孔雀抢回来的念头。

　　但那时他才三岁，连忠平侯府都出不去，又如何能去昌远侯府抢回绿孔雀呢。

　　昌远侯一家出事后，兄长昏迷了许久，醒来之后双目再也不能视物，他也又变回了原先那般冷淡模样，整日闷在屋中，从不与人多说一句话，没有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就连夫人去看他都避而不见。

　　所有人都道世子为郡主之死而伤心欲绝，那个能令世子笑起来的郡主，他反正是没见过，也没什么感觉，他只为被兄长送走的那只绿孔雀而难过。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绿孔雀，竟也跟着昌远侯一家，葬送在了火海中。

　　“你的地方就不许旁人进来了？那我呢？”沈淑华觉得同他说不清了，转身便要朝着大门走。

　　“你去哪里——”齐慎双目通红，死死拽住了她的胳膊，“你不准走。”

　　“齐慎，你又发什么疯？！”

　　“你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一定很得意吧，摇身一变成高高在上的郡主了，你要回去找他？你要嫁给他对不对？？？”齐慎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强迫她正面对着自己。

　　“我没有！”沈淑华一听这话也来气了，什么“高高在上的郡主”，他就是这么想自己的？！

　　“你没有？那你为何要走？是瑜园住不惯么？”

　　“我从未想过离开！我只是还有些话要去问下世子……”比如世子说长公主是她生母，那她又为何会到了孟河村，成了爹和娘的女儿，爹娘和长公主又有什么关联，这些她都需要找世子问清楚。

　　“你还说不是去找他？”齐慎觉得心口像是有一把慢刀在细细地刮，与其将自己凌迟，他倒宁愿来个痛快，“沈淑华，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对么？兄长不过才与你见了一面，他揭开了你的身世，朝你招招手，你便要向他跑去……”

　　齐慎继续道：“他是与你自幼定下婚约，可那不过是长辈的自作主张，赐婚的时候你与兄长才多大？我不信你是会被这一纸婚书约束之人，就算你没有办法，可你还有我，我绝不会看着你嫁给他。”

　　沈淑华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为的从来不是婚约一事！”

　　“不管你为的什么，反正我不许你与他私下见面，听到了没有？”

　　正在这时，朱红雕花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人向来人望去，正是清晨抱着书出门的曲奚扬。

　　沈淑华见到他顿时惊喜地说道：“曲哥哥，你回来了！”

　　曲奚扬道：“早上给你煮了一碗面，见你没醒，就给你放桌上了，应该吃过了吧？”

　　沈淑华点点头：“吃了，还是温的。对了，曲哥哥你去哪里了？”

　　“去鹤鸣山上坐了坐。”曲奚扬本来是想随便走走，整理下思绪，没成想走到了鹤鸣山脚下，就在山泉边坐了会儿。

　　独处的时候，他的思绪更加清晰，飞快地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捋了一下，从天狼教贼人火烧孟河村，到他与淑华丧失至亲，与齐慎相遇，被带到孟州，然后是徽川、纭州。

　　同行一路发生了很多事，所幸还是有惊无险到了京城。

　　随后，他们意外遇到了世子，而世子则第一个确认她的身份，之前自己有怀疑过，但后面又觉得太离奇，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细细想来，一路上有太多的细节值得推敲了，比如，沈家伯母为何会有那个荷包，伯父伯母二人以及爹爹，在永庆之变中，究竟扮演的什么角色。

　　他不信他们对此事一无所知，不然不会一直留着这个荷包里的东西，直接毁去岂不是一了百了？

　　除非，他们知道真相，但并不确定是否要告诉沈淑华。于是，伯母在弥留之际，将原本就属于沈淑华的东西还于她。

　　至于她是前往京城寻找真相，还是烧了荷包，就此隐姓埋名度过一生，就看她的抉择了。

　　不管沈淑华做何选择，再难再苦他都会陪她一起。

　　“哦。”沈淑华没想太多，去门口想去看下世子是否还在，她还有好多问题，但门外空空如也，于是便问曲奚扬：“对了曲哥哥，你刚刚回来的时候，有见到世子吗？”

　　“没有。”曲奚扬到瑜园门口时，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听到沈淑华这么说，立马嗅出了端倪，“刚刚世子来过？”

　　“对。”沈淑华看了齐慎一眼，后者依然沉着脸，不过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跟曲奚扬说了下。

　　曲奚扬听完却并无什么反应，从昨天晚上世子的反应他就猜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世子居然会这么快便与她相认。

　　“曲哥哥，你觉得世子说的是真的吗？”沈淑华其实早在看到齐喆拿出他那块一模一样的护身符之时，就已经相信了，但她还是想问下曲奚扬的看法。

　　“世子所言应是不假。”曲奚扬道，目光看向一旁脸色阴沉的齐慎，一声轻叹，这种事谁摊上了心情都不会好，包括他自己也是。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沈淑华现下心里也是一片迷茫。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曲奚扬从来不会干涉她的决定，“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

　　齐慎听到曲奚扬最后一句，眼皮子一跳，抬眸冷冷瞥了他一眼。

　　“……”

　　沈淑华陷入了沉思。

　　她的心愿嘛，说多也不多，最开始不过就是想多赚些银子，天天吃肉喝酒，穿漂亮衣裳，最好还能瞒着娘，买上一盒口脂。

　　爹娘死后，家被烧了，认识了齐慎，并发生了这么多倒霉事之后，她的心愿多了一个，就是找机会报复回来，然后带着曲哥哥成功逃离，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慢慢度过余生。

　　一直到齐慎中了她一箭，在纭州还为她挡刀，等着他醒来的那段日子，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恨他了。

　　和大营里的将士一起喝酒划拳，石谯、石风和景涛轮流教她防身的功夫，她渐渐同他们玩成了一片，也没有那么想离开了。

　　更何况，她发现自己好像对齐慎有了些好感，虽然他力大无穷，动不动就抽风，也不会说好听的话，还一度想伤害曲哥哥。

　　但每当她遇到危险时，只有齐慎不顾一切也要护着她，即便豁出他一条命。

　　她何德何能，竟得一人为她如此。

　　现如今，她的身世只有她、曲奚扬、齐慎和世子四个人知晓。虽不知当年的事究竟有何隐情，是否真如世子所说有幕后黑手害了他们一家，但如果那人并不知道她还活着，眼下她或许并无生命之忧。

　　“我想好了，我要留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