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来时路》喵晚晚

19、剿灭

　　“齐慎……你、你为什么……”沈淑华上前扶住了他，明明受伤的是他，但她自己的心里却在隐隐作痛，“你这个傻子！自己有伤还要替我挡！”

　　“我说过了，有我在，任何人休想伤到你……”

　　唐行知带着人马匆匆过来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了余立群父子二人，这二人都是重伤，他不付吹灰之力便将他们拿下，绑了起来。等他赶至齐慎与沈淑华所处的位置之时，正好看到了齐慎为沈淑华挡刀这一幕。

　　“主子——”唐行知带着众人，拼死杀出了一条路，策马冲到齐慎身边，向他伸出手，“属下来迟了，还请主子上马！”

　　齐慎并未搭在他手上，只是看着沈淑华，道：“先救她。”

　　“主子！你先上来——”唐行知满脸不解，周围乱哄哄的，他们的人马和天狼教的人缠斗在了一起，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赶了过来救主子，主子却命令他先救沈姑娘？

　　沈淑华的震惊不比他少，形势严峻，而此刻机会难得，必须让唐行知先带齐慎走。

　　她朝着齐慎后脑勺一击，齐慎本就身受重伤吊着一口气强撑，此刻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沈淑华扶着齐慎，对唐行知道：“快带他上马走！”

　　唐行知会意，将齐慎拉上了马，策马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赶去，末了想起沈淑华，回过头对她道：“沈姑娘，你自己保重——”

　　沈淑华既然敢让他带齐慎先走，自然是有办法，她一眼看到了另一边被五花大绑的余立群父子俩。她弯腰拾起一旁齐慎掉落的佩剑，趁着此刻无人注意她，持剑冲到了余立群身后，深吸一口气，对准余立群的脖颈，用力一抹。

　　颈动脉的鲜血喷射而出，溅了她满身，余立群睁着仅剩的那只眼睛，死不瞑目。

　　“义父——”余江柯光顾着想办法解开绳索了，压根没注意到沈淑华趁乱到了他义父身后，滔天怒火之下，他挣开了绳子，持匕首向她刺去，隐隐竟有要和她同归于尽的趋势。

　　“姑娘小心！”一旁正与人血战的景涛注意到了沈淑华这边的情况，赶过来同余江柯拆招。

　　他知道沈姑娘在主子心中的份量，因此即便主子和唐副将都未吩咐，他也知道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沈姑娘。

　　余江柯武功不差，此刻又受了刺激，招招狠辣，数十招之下，景涛居然落了下风。

　　沈淑华见状再也顾不得许多，她依然站在余立群尸身旁，再次举剑奋力砍下他的头颅，不顾满身的血污，一手提着余立群头颅，一手持剑，踩上了齐慎留下来的那匹红马，高声道：“余舵主已死，尔等速速放下武器，可饶一命！”

　　一言如同撂下了个重磅炸弹，在酣战的众人中掀起惊涛骇浪。

　　“舵主死了……”

　　“老大待我们恩重如山，可是如今却死在这个妖女手上……”

　　“是这个妖女杀了我们老大，杀了妖女——为老大报仇！”

　　“杀妖女！”

　　“杀了她——”

　　天狼教众哀恸之余，将仇恨集中到了这个举着他们舵主头颅的姑娘身上，举着刀朝沈淑华攻来。

　　齐慎的人马已经死伤一半，天狼教的也没好到哪去，按理来说，双方是势均力敌的，但是己方主帅和副将都不在，天狼教的首领虽死，但沈淑华的话激起了他们为舵主复仇之心，现在对方气势高涨，而己方在士气上面就落后了一大截。

　　本以为能以余立群的头颅震住天狼教众的沈淑华，此刻这番情景是万万没有料到的。她又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连刚才背后偷袭余立群那一剑也只不过是照葫芦画瓢。

　　此种情况若是齐慎在就好了，他肯定几句话就能镇得住场。

　　完了，这下真的要把小命交代在这了。

　　沈淑华心里一片绝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用力握紧了手中齐慎留下来的剑。

　　算了，大不了就同他们拼了！

　　景涛和余江柯那边仍然斗得难解难分，余江柯几次想到沈淑华这边，都被景涛缠住了。

　　沈淑华将余立群的头颅朝着余江柯一扔，眼下这头颅对她已经没什么用了，那便还给他的家人吧。

　　已有两个天狼教众冲到了她的马前，举刀便朝她的腿砍，沈淑华心惊胆战着驱使马儿躲了这一刀，另一人又过来了，她持剑一挡，刀剑碰撞发出了剧烈的声响，震得她差点没握住剑。

　　石谯与石风这时也及时赶到了她这边，替她挡住了对方的攻势，道：“姑娘先走！我们给您断后！”

　　沈淑华虽然对石谯和石风向齐慎通风报信这一行为感到不爽，可她不是关键时刻抛弃队友的人，她又不是像齐慎那样命悬一线了，只不过中了余江柯两掌，腹部和背部有些痛，但意识还在，手脚也都能动，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她不走。

　　“我不走，我同你们战到最后一刻！”

　　她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朝他们的方向射来，众人来不及躲避，无数人身上中了箭倒了下来，尤其是天狼教那边，死伤惨烈。

　　沈淑华来不及思考箭雨的来源，光这倒下的人也能看出来对方不见得是友军，但至少对他们无恶意，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大家不要恋战，快撤——”沈淑华将剑插入鞘中，带头冲了出去，石谯和石风紧随其后，其他人陆陆续续也都收了手，趁乱撤离。

　　与景涛交手的余江柯在混乱之中，前胸、腹部多处都中了箭，伤上加伤的他自然是无法再与景涛抗衡，败下阵来，景涛也不再理会他，上马离去了。

　　余江柯面对沈淑华这个罪魁祸首的离去，他已无力阻止，慢慢倒在了地上。

　　“义父，黄泉路下您不会孤单的，孩儿这就来陪您……”

　　余江柯缓缓向前挪动着，每动一下，全身便锥心刺骨般的疼，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但他仍然在往前爬。

　　终于够到了义父的尸身，他将义父的头颅放了上去，一如幼年时那般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睫毛轻颤，一滴泪珠滑落，余江柯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就此永远阖上了双眼。

　　沈淑华领着人撤离了现场之后，天狼教的人基本死的死伤的伤，侥幸活下来的几个人，看到教内核心骨干都死了，也扔了兵器逃走了。

　　没过多久，天边一声惊雷，随后下起了瓢泼大雨，大雨落地迅速积成了水坑，夹杂着满地的血。

　　这时，一个双眼蒙着素色绢布的白衣公子，出现在了余立群和余江柯的尸身旁，身旁跟着两个青衣少年，其中一个看起来阳光一些，细心地给白衣公子撑着伞，另一个则冷脸抱着剑，不发一言。

　　他慢慢向前走，突然脚底下踩到了一物，他停下了步伐，轻轻弯腰，摸索着捡了起来，摸起来，像是个女子荷包，会是谁掉落的呢？

　　撑伞少年好奇地看了一眼，立马就挪不开眼睛了，没等公子发话，他就率先说道：“公子，好漂亮的荷包啊！”

　　白衣公子问道：“是什么样的荷包呢？里面是什么？”

　　“白色的，上面用金线绣着蝶戏海棠，花样好别致！”少年解开荷包，从里面翻出来一张锦帕，“里面还有张锦帕！跟荷包一模一样的图案。咦，这旁边还有两句诗呢……”

　　公子淡淡道：“什么诗？念来听听。”

　　撑伞少年挠了挠头，这下可难倒他了，让他带着公子跑路他没问题，但是公子让他念诗……他字都没认识几个，这两行诗，别看只有短短十几个字，有一半他基本不认识……

　　撑伞少年将求助的目光望向抱着剑的那位，后者依旧一脸冷漠，偏过了头，他只会打架，念诗也不行。

　　没办法，撑伞少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清了清嗓子，道：“第一句，晓看、什么什么雪落、什么什么……第二句，什么山，雨什么什么，月出……”

　　公子听完他的描述，指尖颤了颤，垂首沉默了许久，片刻后才道：“这锦帕上面可是' 晓看暮雪落蓁芜，春山雨霁踏月出'？”

　　“啊……”撑伞少年又挠了挠头，公子说的啥玩意？他听不懂啊！不过听起来好像确实和他能认出来的那几个字对上，公子说的肯定是对的，他点点头道：“对，对，就是这两句！”

　　白衣公子听完他的回答，身子颤了一下，差点要摔倒，两个少年赶紧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公子，您怎么了？”撑伞少年有些吃惊，一向稳重的公子，今儿怎么会……

　　公子睫毛颤了颤，并未回答，过了良久，他从少年手中接过荷包，将它贴身放入怀中，道：“走吧。”

　　一行三人绕过了尸堆，渐行渐远。

　　沈淑华那边带着余下的人马，即便是下了大雨，也片刻都不敢停，直到出了城门，远远的看到了大营，她才敢稍微放松一下。

　　大雨淋湿了她满是血污的衣服，贴在身上还有些冷。

　　进了大营，唐行知刚好骑着马迎面碰上，见到沈淑华带着他们的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他顿时喜出望外：“沈姑娘，你们回来了！我刚打算回去救你们——”

　　“齐慎呢？”沈淑华懒得和他寒暄，直接开门见山，“他怎么样了？”

　　“刚包扎好伤口，人还在昏睡。”

　　“脱离危险了就好。”沈淑华松了一口气，她这一路都在提心吊胆，生怕齐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唐行知把她带到了齐慎床榻前，沈淑华看着面色苍白的齐慎，以及他身上那为了救她而受的伤，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这个傻子，他之前的伤口都还没好，却还要替我挡，身上这么多伤，他该有多痛啊？他怎么能忍得下来的？

　　唐行知感觉沈淑华有话要和主子说，自觉退下了。

　　沈淑华握住齐慎异常冰凉的手，放到唇边哈着气，想让他暖和一些，但那手就如冰块一样，怎么都捂不暖。

　　“齐慎，我才发现，我一直都没看懂你。”沈淑华道，“从前我只觉得，像你这种富贵人家出身的，是没有真情的，但现在我才知道大错特错了。”

　　“对不起，我之前误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