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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冬日 ...

  •   “……眠眠是我老婆,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谭柏臣迟来地惊醒,猛然推开搂住自己的青年。

      夏景明满眼无辜,咬着唇望他。

      谭柏臣心虚地别开眼,拿出手机焦躁地敲击,按错了好几个键,好半晌方才拨通夏眠的电话。
      电话对面却是嘟嘟的忙音。
      再打,还是忙音,再打……
      他越来越烦躁。

      而夏景明不依不饶,在一旁迭声唤他,声音轻轻软软:“柏臣……”
      见他不为所动,又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拉住他袖管。双眼红彤彤的,我见犹怜。

      谭柏臣的心脏不由软下去,收起得不到回应的手机,先安抚眼前的人:“你别哭。烦死了,你别哭。”
      他越凶,夏景明哭得越伤心。夏景明的眼泪扑簌簌落,他的心越来越软,渐渐地,就连嘴也硬不起来了。
      他深深注视着眼前的夏景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一口气,突然抽出一张纸递过去。

      夏景明如获至宝地接过,抽抽噎噎地问:“对了……你看了我送你的礼物吗?”

      “不就是一双鞋吗。”谭柏臣心情糟糕透顶,毫不留情地直言戳破,“跟你脚上的一样高仿货?”

      “不是……”
      夏景明为了解释,将谭柏臣拉回KTV包厢。

      谭柏臣口口声声说的漂亮老婆,半天没人见到影子。这时若干好友见他去而复返,身边却只有一个眼睛红红的夏景明,顿时便是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谭柏臣黑着一张脸,没兴趣辩解。

      夏景明拿着鞋盒在他面前打开,说:“你看,我怎么可能送你假鞋呢?”

      谭柏臣一愣,他看得出来,鞋盒里的礼物是百分百的真鞋,和夏景明脚上的是同款,可夏景明穿的却是丢人现眼的高仿货。
      他终于正眼看向夏景明,眼里是藏不住的不解。

      夏景明勉强勾出一个笑,而后又垂头丧气下去,像是路边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看得人心脏发酸发软。

      “你喜欢这款鞋很久了吧?我特意买来送给你的。我也想和你穿同款,没想到这么贵……”
      “所以……”夏景明紧咬下唇。

      谭柏臣不解更甚,不由自主望他那边靠了靠,追问:“所以什么?”

      “我打工赚的钱只够买一双,这双送给你。”夏景明的眼眶顿时又红了,“我自己……就买了一双假的。我感觉穿起来也挺舒服的。没想到你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不是故意给你丢脸的。”

      谭柏臣静默几秒,柔声安抚:“没什么丢脸的,不管真假,舒服就行。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这双你自己拿回去穿吧。”
      “我是特意给你买的……”
      “那好吧,你以后别这样了。我又不缺这几双鞋,你打工赚的钱给自己买点好吃的,我会更开心。”

      夏景明吸吸鼻子,粲然一笑:“好!”

      谭柏臣只好收下这份礼物,回以夏景明一个笑,想着回头再还一双更贵的回去。
      捧着沉甸甸的鞋盒,他止不住地想,要是夏眠能有他弟弟百分之一的体贴就好了。
      ……

      走廊深处。

      男人眉眼立体深邃,气质冷峻凌厉。
      在低眸望向黑发雪肤的男生时,恰被一束暖光勾勒出几分柔和。

      他喉结滑滚,压抑了一遍又一遍,艰难地送出一声叹息般的:“小先生……你撞疼我了。”

      他的话声里包含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男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搅得大脑空白,一无所觉。

      “对、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欸?”夏眠慌慌张张地道歉,而后才是一愣。

      ——小先生。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怪异的情绪,忍不住回味这个第一次听到的称呼。或许,那怪异的情绪也因为男人悦耳的嗓音。低低的,像小鼓槌敲击心脏;沙沙的,像羽毛挠过耳廓。
      好奇怪。好痒。

      他怔怔地抬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此刻他才回味出来,男人那声责备里分明不含怨气,反而荡着几丝兴味。就好比男人现在的手,非但没有将他推开,反而牢稳稳托着他后腰。

      夏眠的心跳有一瞬的错拍,而后是如擂鼓般的剧烈搏动。
      男人英俊的面孔距他只有几十公分之遥,灼热的吐息似有若无。

      夏眠一时间移不开目光。
      他规矩而刻板的人生第一次如此冒犯,如此直白地打量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男人下颌线条利落,肌肤冷白,寒凉锋锐如同刚出鞘的利刃,唇形是一种矜贵的薄。
      最勾人的是那双眼。

      深邃而幽暗地静注着他,仿佛带着钩子,藏在矜贵之下的冒犯远胜于他,直勾勾一寸寸、一分分,勾画过他的眼、鼻、唇。
      不知餍足。

      “先、先生……”
      夏眠感到自己双颊发烫,话声磕绊。
      他想要挣脱,但腰后的大手似托又似握,稳而牢,令他一时间动弹不得。

      男人一动不动,凝神细听。仿佛那一声声不成句的“先生”,是一种莫大的恩赐与享受。

      短暂的羞赧过后,夏眠又感到一种透骨的冰寒——来自与他人的亲密接触,尤其是,与远比他高大强壮的男人的亲密触碰。
      他瑟瑟发起抖来,嘴唇开始泛白。

      男人从不会忽略他神色中分毫微小的变化,依依不舍放开手,哑声叮嘱:“下次小心。”

      夏眠大松一口气,后退稍许。
      眸子偷偷往上一瞟,看清男人的全貌。

      墨蓝大衣宛如夜幕披在他身上,版型垂顺而不失挺括。标准的立体剪裁正肩款式,线条干脆利落。

      夏眠用他与裁衣尺无二的眼睛随意一扫,估计大衣肩宽超过五十五,长度约有一米二。
      这样的大衣扔到他身上,都能将同为男生的他淹没了。然而男人的大衣下方,居然还能露出一双修长的小腿。
      好高。
      可能得有一米九二往上了。

      在他极具压迫感和侵略性的气场里,夏眠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垂在身侧的手拘谨地紧握成拳。
      忽然间男人抬起手来,几乎自他眼角轻轻擦过。

      这似有若无的触碰,还是男人极为克制后的结果。
      他目光沉沉注视着上辈子从未见过的,二十岁青涩稚嫩,还带着一股蓬勃朝气的夏眠。

      男人伸出手的瞬间夏眠就闭上了眼,因为恐惧。
      然而,眼角的触感极轻,微不可觉,一触即分。
      夏眠大着胆子将眼皮撑开一线,看到男人充满荷尔蒙气息骨节分明的手,仍近在眼前。

      他以为这样的手腕应该佩戴价值连城的名表,出乎意料的,上边只环绕一串厚重的沉香木珠。
      他一吸气,就闻到那股宁心静神的沉香木味道。
      他将眼睛完全睁开。

      男人克制地收回手,又迟疑几瞬,方才开口:“……你哭了?”

      这一辈子的夏眠还不认识他,他能够从头开始创造美好的相遇、美妙的恋爱、美满的婚姻。
      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他冷眼瞧着夏眠下定决心朝他走来,笨拙地撩拨他,最后他却以这样一句话作为开端:“你以前也是这样勾引别人的么?”

      任谁都能看得出夏眠压根不会勾引人,其实他也看得出来。

      他素有冷僻乖戾的名声在外,夏眠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分一毫可能惹得他厌烦的生涩,闻言并不辩解,只用清澈的眼睛望着他,顺着他的话问:“陆先生,那……您还满意吗?”

      然后,夏眠拐着弯子暗示他自己需要钱。
      这是他们关系的开始。

      后来夏眠做了他五年的情人,他对夏眠的了解,却大多来自夏眠去世后的一年。

      他准备了太多,反倒过犹不及,再一次面对夏眠,竟像个笨嘴拙舌的毛头小子,问:“你哭了?”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夏眠哭了,偏多此一举地问出了声。

      但旁人看不出来。
      因为夏眠总是悄悄吞咽眼泪,垂着睫毛偷藏所有负面情绪。他的眼尾天生微微泛红,小兔子似的。每次温存后,男人尤其喜欢抚摸那一小块温热而湿润的肌肤。

      夏眠因为这简简单单三个字愣在了原地。
      有那么几秒他的情绪完全泄露,片刻后又被他吸着鼻子藏了回去。他转了转眼睛,对着男人藏在大衣里的手,生硬地转移话题:“那是……佛珠吗?”

      “嗯。”男人抬起手腕,再次将那串沉香木珠展示给夏眠,明知他实是在转移话题,却舍不得放过这个闲谈的机会,故意问,“怎么,很奇怪?”

      “没有没有。”夏眠连忙摇摇头,一下多出来几分灵动的生气。他大着胆子再次上下打量男人一遍,郑重其事道,“我是觉得,您的气质很贵气,总感觉您的手上应该戴一块几十万的表。”

      男人又抬起左腕,早忘了这块十年前钟爱的表是几百万还是几千万,只说:“表在这里。”

      夏眠由衷称赞:“表很衬您。”

      男人莞尔,连唇角扬起的弧度也透着矜贵:“谢谢。”

      夏眠又愣了一愣。

      男人高大英俊,彬彬有礼,宛如从新闻采访的晚宴照片里,从最高的高台上一步步走下来的人。是夏眠在以往的二十年人生中,未曾亲眼见过的。

      “这串佛珠是因为……在我小时候,有个道士给我算命。”男人缓声解释那串怪异的佛珠,“他说我天性残忍无情,阴鸷暴戾,一生感情亲缘淡薄,恐怕要孤独终老。所以我就戴上了这串佛珠,为了压一压煞气。”

      夏眠困惑不解:“但是……道士怎么会让您戴佛珠呢?”

      男人朗声一笑:“你说得对,他大概是个骗子。”

      “但是这串佛珠很漂亮。”男人的平易近人鼓舞了夏眠,他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小巧鼻尖轻耸,“味道也很好闻。”

      夏眠对气味很敏感。

      上辈子,旁人见了男人那些豪车都是满脸钦羡,阿谀讨好谄媚奉承张口就来。
      但唯一一个真坐上他的车的夏眠,反倒天天白着一张娇俏的脸。

      他不得已把车里的香薰皮革全部撤了,沙发垫换成柔软亲肤的棉质。窗户不能关严了,要透气,空调也不能开,会晕车。
      冬天的凛风侵入车内,夏眠冻得瑟瑟发抖,便明目张胆抱住他的胳膊取暖。
      乖巧又娇气的情人。

      很多时候夏眠表现得比金主更金贵,金主倒也不气不恼,告诉他说:“新装了新风系统,和空调一起开,不会有任何异味。这样,你应该不会再晕车了。”

      “不用开空调。”夏眠又体贴又任性地摇头,“抱着您我就不冷了,也不晕车。”
      夏眠轻声细语,贪恋地嗅着男人身上沉静的沉香木味道。在漫长而平稳的车程中,他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二十四岁的夏眠患有很严重的失眠症。

      男人从熟识的医生那里了解到夏眠的身体情况,一次又一次破例。像爱人一样在事后抱夏眠去洗澡,耐心地哄他入睡,用结实的臂膀给他当靠枕,整夜酸麻。

      父母抛弃、男友背叛、兄弟欺辱陷害……过去的种种如同荆棘缠绕着后来的夏眠,令他夜夜无法安眠。
      然而他从不出言倾诉,男人对他的了解全靠背景调查。

      夏眠受过的无尽委屈,全被他藏匿起来,只口不言。鲜血淋淋的伤口,全被他藏在他并不坚硬的外壳之下。
      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则被他封存在落灰的日记本当中。

      直到他去世以后,男人才看到那些从未宣诸于口的隐秘心事。

      【陆先生身上的沉香味道特别好闻,每次和他在一起,我就能睡得很好。一觉睡到天亮的感觉真棒!】
      【……虽然他总是会在我睡着以后偷偷去书房。但那是因为他不习惯和人同床共枕啦,绝对不是嫌弃我。】
      【陆先生今晚加班,不来了。】
      【失眠太难受了,今天去买了一块沉香木放在枕边,和陆先生的味道一样。喜欢。】

      【睡不着。】
      【还是睡不着。】
      【原来陆先生不在我就睡不着。】

      【陆先生,请抱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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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五月底开娱乐圈文《对家他竟爱惨了我》同人文照进现实……打滚求个收藏嗷嗷嗷(
    ……(全显)